京城中卻並不平靜,波濤洶湧,曹國公府恐怕要利用這次婚事佈局著怎麼將寧遠侯府一網打盡,畢竟張家造反之心並不死,這點可以說舉世皆知,寧遠侯不能被他們所用,他們可能早就想除掉了;僖寧宮的僖貴妃想要閉門不管但又探頭探腦;皇宮一邊準備著給兩位公主的婚事一邊防備著有人突然發難;鎮國公府自然不能看自家女兒有什麼危險;京中其他人家有鄙夷有羨慕有冷眼旁觀。這一出好戲打斷雨凝原來想做的事情,既然已經亂了,那就更亂一些吧。
先皇在世時比較昏庸寵信奸人,小商販出身的張運在先皇時靠著女兒在宮中得寵而權傾朝野,他便是張太妃的爹,張太妃出身宮廷樂人,先皇抬為貴妃寵冠三宮,若不是無子,先皇一定會將其封為皇后,那恐怕當今聖上可能就沒有有機會登上皇位了;張運因著女兒被封為曹國公,可作為商販出身的張運並不滿足於此,商人投資求得更大利益是他的本性,因此一直致力於想讓張家女兒的子嗣能繼承皇位,可惜張太妃無子,雖然盛寵不衰,張運卻總擔心權勢無法繼續。
後來襲封國公的第二代家主張季又把自已的大女兒張婉寧送進宮裡嫁給太子做側妃,即現在的僖貴妃,寄希望於她能生下兒子,只要生下兒子將來他們再設法讓她取代太子妃。這裡面還有故事是,本來曹國公意向的女兒結親人選不是太子,畢竟太子當時不得先皇喜歡且已經有太子妃,他選擇的是先皇的四子即如今的敬王,女兒嫁去直接做王妃,張家從中周旋推四皇子繼承皇位,可惜僖貴妃是個戀愛腦,只喜歡太子,張家無奈只得同意,至於僖貴妃當時做了什麼讓張家妥協,那恐怕只有僖貴妃和張家知道了;更可惜的是張家女兒都像受了詛咒一樣,僖貴妃同樣無子。
曹國公府眼看讓自已的外孫外甥做皇帝是無望了,二十多年前就開始籌劃謀反,先皇對張家的縱容可是給了他們不少助力,等到當今聖上登基後,張國公府幾十年形成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一時難以撼動,只是中間有十年左右的沉寂,如今又蠢蠢欲動了。
僖貴妃作為張家的女兒,理論上他們是一家但有時候其實並不是一條心,前面說過這位貴妃倒是個痴情人,這麼多年還是隻鍾情當今聖上,為愛有時候難免犯蠢。
鎮國公府不用說是皇后孃家,自然是當今聖上的忠實擁護者。
敬王這些年依然不太安分,總在上躥下跳,當時太子岌岌可危時,他何嘗沒有過野心,只是最後一線,太子好歹順利登基,不過他始終大概是沒死心的。
當今丞相柳明望,曾經的狀元郎,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跨馬遊街時被曹國公府二女兒張婉瑩即僖貴妃的妹妹看上。
張婉瑩很得先皇喜歡,被封為郡主,當時她已經婚嫁,看上柳明望後迅速和前夫和離,求得先皇賜婚,嫁給了柳明望。因是曹國公的女婿,柳明望幾年內從狀元快速升任當朝宰相,這些年仗勢欺人、殘害忠良、剝削黎民的事情也沒有少做,雖有才幹,清流卻恥與為伍。
剩下的其他人家無非劃來劃去都可歸入這些派別,當然也不排除還有冷眼旁觀的。如今幾方力量算是持平,誰也幹不掉誰,公主大婚可能會成為他們較量的一次機會,好戲很快就上演了。
雨凝的情況也要簡單說一下,無人知道雨凝的過去,因為雨凝以不記得搪塞的,且並無任何戶籍記錄。
雨凝自已知道,她就出身京城外的柳家莊,而柳家莊的人則在十四年前被曹國公府大公子張景輝命人全部殺害,只活了雨凝一個人。張景輝連同當年執行屠村殺人的兇手則在九年前被人殺死,至今沒有破案,也是九年前雨凝不得不離京遠避。
雨凝與張家的血海舊仇,九年前算是清了,原以為此生不再進京也不再會和曹國公府有什麼交集了,沒想到因子成找到親生父母,她再次來到京城這個曾經的傷心地,也沒想到張家與子成當年丟失還有淵源,而張貴妃則與她的身世有淵源。所以,無論是為了子成還是為了自已,雨凝早就知道自已難以獨善其身。
只是之前她想著往事已經不可改,只要他們不再犯她,老老實實的做他們的貴妃和國公爺,大家便相安無事。沒想到陰差陽錯他們又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了,那她不妨讓局面更混亂一些,同時也爭取一些同盟的力量。
雨凝正在天馬行空的想著,淨慈庵的門開了,出來幾個和尚,雨凝轉過身看著出來的和尚,為首的正是她要找的人-護國寺的方丈銘恩。
銘恩看到了門口有人,眼裡有殺意,手一抬從後面就飛出幾名和尚,直取雨凝性命而去,沒看到雨凝怎麼動,幾名和尚一聲不吭便飛了出去,當即斃命。
“春宵一刻值千金,方丈好雅興。不過不問緣故就下殺手,不合適吧。”
銘恩這時才眯著眼睛認真謹慎的打量雨凝,當看清來人時,心裡波濤翻滾,面上卻很平靜。
九年前的事情,銘恩以前就懷疑過雨凝,只是當時雨凝只有八歲且身體太過柔弱多病,他實在無法將下手狠辣、心思敏捷和一個女娃聯絡到一起。剛才雨凝出手,讓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九年前的事情就是雨凝做的。想到當時發生的事情,他知道雨凝這次大概是找他索命的,九年前之所以沒動手,是因為多少存著師傅情,只是他忘不了九年前雨凝留下的字條,“再見之時,恩怨兩清之時”。
銘恩突然笑了說,“這些年為師擔心你的很,你到哪裡去了,為何不辭而別。”銘恩試圖拉攏一下感情。
“方丈不必問我去了哪裡?我倒是對方丈今日商議的事情十分感興趣,你們在此密謀是又想讓誰家血流成河呢。”
看銘恩沒有要說的意思。
雨凝嘆了口氣說,“寧遠侯府一直不被你們所用,你們等不及了就悄悄和文敬侯府暗中勾結,為了加強勾結聯姻是常用的手段。你們可真是無恥無下限呀,居然誘導少女珠胎暗結,果然是曹國公府的一貫作風,除了爬床還是爬床,只不過這次用的居然是男色,也難為你們了。除掉寧遠侯,得到文敬侯府的財力支援,真是想的太好了。文敬侯府也是,雖然沒落了些,也算衣食無憂,卻偏偏想要什麼從龍之功。”
“雪兒,這些和你並沒有關係。你回來了,為師也就放心了。為師給你安排住處,你好生休養,將來為師給你找個好人家出嫁。”
雨凝搖搖頭,笑著說,“方丈,我回來了,以昭寧公主的身份即將嫁給周尋,這還是你們撮合的呢。看來皇上並不喜歡禮佛,我進京一年居然都沒有見過作為國師的您在皇宮出現過。一切都是天意呀,你我恩怨不淺,該了結了。”
方丈看著雨凝一驚,他居然從來沒注意過鎮國公府的那個小姐,他看著雨凝心裡突然有種大勢已去的悲涼,他太瞭解自已這個徒弟了,九年前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而那時她才僅僅八歲。
“哈哈,沒想到我們算計來算計去,倒是給了寧遠侯府一步活棋。”
“總不能惡人一直順風順水吧,您知道的,我不做無把握之事,謀定而動這還是方丈您教我的呢!“
“公主有信心勝我?”
“您今日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要死了,我為什麼還要說呢?”
“向對面的佛祖懺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在大婚上做手腳,誣陷寧遠侯府造反,誅滅九族,斬草除根,如果能將鎮國公府一網打盡更好。當然想扳倒鎮國公府恐怕只這一事是不夠的,為師早就催促曹國公行動,可惜九年前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如今才行動確實困難很多。”
“沒了?”反問一句,“真沒創意。你們就那麼喜歡血流成河嗎?人命在你們眼裡究竟算什麼。”
“無毒不丈夫,一切為了權力和天下,都值得。”
“權勢天下這麼重要?”
“當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看天下人匍匐在腳下,豈不快哉。”
“哼,天下!可惜你們沒有讀懂天下,天下是責任,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是任何人都能擔得起的。”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得到權勢就是為了自已享受,可不是為了什麼天下蒼生。”
“一生持佛,您也沒有讀懂慈悲二字。”
“那公主可會為了慈悲二字今日放了我?”
“那是您想多了,對惡人的慈悲就是對天下蒼生的殘忍。慈悲二字,您不配。”
“公主,想要知道自已的身世嗎?留下我,我可以幫助您。”銘恩突然轉變話題,雨凝知道他想說什麼,不過該知道的雨凝都知道了,此時她恰恰不需要這世間除了她還有人知道,銘恩這話倒是更讓他必死無疑。
“您幫不了我,與宮裡那位的恩怨,我會自已了結。”看銘恩臉色有些驚訝,雨凝接著說,“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分寸我會自已把握的。”
不等銘恩說話,雨凝說了一句,“方丈,您最後能幫我的,就是以身為祭,打破京城的寧靜。”
雨凝轉身離開,銘恩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一代國師就此殞命。
這時可以看清雨凝的兵器是細劍,劍鞘是玉,就掛在腰間,作為壓裙角的玉飾。
雨凝沒有再看一眼銘恩,銘恩是曹國公府的智謀,銘恩死了,曹國公府不動則已,一動恐怕就是亂動,死路已明。
雨凝拿出扇子扇了一下感覺有點血腥味,將扇子拎起來對著陽光看著,扇子上不知何時濺上了一點血,嫌棄的咦了一聲。
雨凝從小道上下來,到下面的小溪旁,將扇子扔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