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變化可真快。”兩個女生結伴下山,一邊走英姐姐一邊說道。
“誰說不是呢,春天山裡的天氣總是變化多端的。”
“阿凝長在江南嗎,這個時候江南是不是特別美。”
“是啊,江南此時應是草長鶯飛、鮮花著錦的時候。”雨凝語氣裡對江南充滿了懷念,尤其是想到師姐和脾氣古怪的師傅,不知道師傅是否還經常閉關,師姐每日是不是還忙碌她那一堆藥草。順便也想到子成那不太靠譜的師傅季司年,不知道此時在哪裡遊歷。自從雨凝和子成來京城後,分別給他們寫過信,師姐回信一切都好並代師傅問好和囑咐,子成的師傅回信則是告誡子成不要惹禍敗壞他的名聲,雨凝心裡不以為意,子成這師傅似乎也沒什麼名聲可敗,畢竟他好像也不出名,遊歷天下時偶爾會在異族間出名一下,比如又不經過允許跑人家地盤美其名曰採風,每次還得雨凝給他救出來。
英姐姐轉頭看著這個外界一直不看好的姑娘,京中不知道多少人覺得她是走了狗屎運,因為救了一個鎮國公府的公子才被封為郡主的,如今看談吐倒出乎人的意料。雖然鎮國公府對外宣稱說是長寧郡主是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寄養在佛門,是他們鎮國公府親生的子嗣,可外界都知道這只不過是說辭,實際上都認為她只是救了鎮國公府的公子罷了。
“子成這算學和誰學的,能耐下心來學算學心性應該是沉穩的。”英姐姐實在想不通那麼跳躍的一個孩子算學居然很厲害。
“他呀,天賦吧。”雨凝說完嘶了一下。
“疼的厲害嗎?要不要歇歇。”
“英姐姐,豈不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這要是歇一下,一會兒您可把我扛不下去。”
“那你少說兩句吧。”英姐姐趕緊用手扶著阿凝往下走,雨凝投去了一個感謝的笑意。
“英姐姐說說你唄,子成那混小子也沒有負責介紹引薦。”
“我呀,我是靖安將軍府的趙利英,剛才看到的那個是我弟弟趙家齊。我小的時候一直想要練武,爹爹卻不讓,想讓我文靜一點兒,請了先生教書,也請了麼麼教養規矩,不過我會自已偷偷練,結果倒是文不成武不就了。”
“女孩子要什麼文成武就。”雨凝瞅瞅英姐姐,果然是她的女兒,雨凝見過英姐姐的母親,想著她與她母親長的還真是像,性格也像,雖然出身豪門,卻都挺隨性的。
兩個人一路閒聊著,越聊越投機,不覺到了山腳下。
山腳下突然起風了,各家的馬車停的還有段距離,這個時候卻有輛馬車過來了。雨凝老遠就看到自家丫頭紫鵑跳下馬車,一路小跑衝了過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到跟前人還沒站穩,就開始嚷。
“天塌了。”看著自已毛躁的丫頭,雨凝想都沒想問道。
“啊,沒有,天塌了你們在山上該先被壓著了。”
“沒塌,你大驚小怪幹什麼,你是怎麼讓門口放你馬車進來的。”
紫鵑沒接話,看了看旁邊的英姐姐,欲言又止。
“英姐姐不是外人,說吧。”
紫鵑又怯怯的看了雨凝一眼。
“私事?”
“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吞吞吐吐幹什麼,說。”
“皇上今日發了兩道賜婚聖旨。”
“哦。”
“小姐您別哦了,其中一道是封您為昭寧公主,賜婚給周尋”,周尋兩個字說的特別輕,語氣和動作卻都有些急切。
“周尋?周尋本來不就是駙馬嗎?那公主呢?”英姐姐一臉疑惑的問,這個公主自然是指宮裡的那個長公主。寶靈公主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女兒,且出生前國師斷言她提父攜兄,聖上登基後,對這唯一的寶貝女兒十分寵愛,破格封為長公主;當然也養成了她驕縱的性格,雨凝進京後被刁難過幾次,當然因為皇后這層關係,寶靈公主倒也不敢太過分,雨凝也儘量迴避這位集萬千寵愛的公主,惹不起躲得起。
“說話!”雨凝說。
“還有一道賜婚聖旨,賜婚的是長公主與文敬侯府的二公子。還有?”紫鵑頓了頓說,“您是二十日後四月二十六日完婚;長公主是十六日完婚。”
“為什麼這麼快,是不是有什麼事兒?”英姐姐有些不解的問,紫鵑抬頭瞄了大家一眼。
雨凝看著自已那氣憤不平而又滿臉八卦的丫頭,示意紫鵑繼續說,“我聽說的,公主和文敬侯府的二公子約會被人發現了,而且他們。。。”,紫鵑這個笨丫頭用兩個手指做出更親密的造型,雨凝和英姐姐都盯著紫鵑的手。“最關鍵的聽說懷孕了!”
“這也欺人太甚了。”英姐姐氣憤的說,擔心的看了看雨凝。
“小姐,我們怎麼辦啊。”
“你說怎麼辦?”
“逃婚。”
“哼。”
“要不假死。”
“你給我正常點兒。”雨凝打了紫鵑的頭一下。
“那我們怎麼辦嘛?”
“涼拌,你覺得我能衝進皇宮讓皇上改變主意嘛。你先別關心那個了,不還有二十天了嗎?你先關心關心我的膝蓋吧。”
“啊,小姐,您舊疾復發了呀。我剛看您眼圈紅了以為是聽到賜婚的訊息哭了呢。”
沒等雨凝說話,紫鵑抱起自家小姐就放到了馬車上,雨凝翻了翻白眼,死丫頭每次都毛毛躁躁的。
“見笑了,丫頭有點兒莽撞。”雨凝一邊抱歉的笑笑一邊對著英姐姐說,剛說完,豆大的雨點下來了。
英姐姐和紫鵑也上來了。大家剛坐定,外面就是瓢潑大雨。
紫鵑忙著找毯子蓋上自家小姐的膝蓋,又找茶具煮茶。“小姐,您也是,知道不舒服不早點兒下來,或者給我個訊號我去把您背下來。”
“你閉嘴煮你的茶吧,話那麼多。”
“我還不是關心您。”
因為雨太大,馬伕只好把馬車停到了路邊,給馬用蓑衣遮上,暫時停留一會兒,等雨小些再走。
英姐姐看紫鵑將馬車中間的地板掀起來就變成了一個桌子,從座位下面拿出來一整套的煮茶工具,就開始忙活,看的十分新奇。
“你這倒是會享受,東西挺全!”
雨凝笑笑看著英姐姐,在英姐姐詢問的眼光中,變戲法似的開啟馬車角落裡的一個格子,分別拿出來了點心、 瓜子、水果,還有肉脯放到了桌子上。當英姐姐覺得這就夠了的時候,居然又拿出來一瓶酒。
“你這是酒?”英姐姐笑著問。
“三十年的陳年桃花釀,英姐姐喝酒嗎?”喝酒偶爾能抑制一下疼痛所以雨凝車裡一直有酒。
邊說邊拿出碧綠色的小酒盞給英姐姐倒上了。
“好酒,揭蓋香氣就出來了,”英姐姐一邊說一邊拿起一盞喝了下去,“味道醇香,口感清冽,倒確實當得起三十年。”又抿了一口,“不太烈,還有果香味兒。”
“這酒本就是女子喝的酒,珍藏很久了,一直未開封。”
“還沒問阿凝身體究竟是怎麼了?”
“我這是陳年舊疾,只能湯藥不離身了。”
“哼,誰讓您不心疼自已的身體,自找苦吃,一會兒藥苦了別抱怨哦。”紫鵑順便把熬好的茶給英姐姐和自家小姐倒上,以眼睛示意她家小姐趕緊喝一口暖暖。
“阿凝,你這婚事?你打算怎麼辦?”
“英姐姐,您又提這個話題,這個事情是有可選擇的餘地嗎?您這不是難為我嗎?”
“你可真是不著急,倒是我在這裡替你生氣了。”英姐姐瞪了雨凝一眼。
“好了,英姐姐,就如同這天要下雨一樣,有些事情明知拒絕不了,該想的是如何面對,煩惱、痛苦並不能阻止事情繼續發生。”
“哦,那你打算怎麼辦?”
雨凝接過紫鵑遞來的一碗藥,一仰脖一口氣喝進去,苦的呲牙咧嘴,放下碗,吃了個蜜棗對等待的英姐姐說,“涼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吃吃該喝喝,遇嘛別往心裡擱。”又吃了一個甜的糕點,滿足的往車身上靠了靠。
聽著外面的雨聲,三個人都不說話了,只剩下紫鵑煮茶的聲音。英姐姐說了句,“我才不巴巴替你擔心呢。”靜靜的喝茶吃點心。
雨凝撩了一下左側的車窗簾,外面的雨下的茫茫然天地不分,合著泥土的氣息就透到車裡來了,紫鵑瞪了自家小姐一眼並伸手放下車簾,又給自家小姐加了件披風。雨凝膝蓋持續在疼,不想說話的靠在了靠枕上,用手支著頭髮,呆看紫鵑煮的茶煙嫋嫋升起,心裡想著賜婚的事情。
對於婚姻雨凝根本沒想過,她身體不好,活到哪日算哪日,何必拖累人家。當然,這話她從來沒有和鎮國公府的任何人說過,畢竟他們一片熱心呢,愛子女的父母,自家孩子再不行,也不願意承認的。自從一年前她和子成回京後,因為雨凝年齡已到,鎮國公府一直在積極的給她相看夫家,雨凝也任他們了,畢竟雨凝知道以她身體的情況,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富商,家裡孩子但凡說的過去,也都有不少選擇,何必選擇一個身體羸弱的國公府非親生的小姐。所以,雨凝並不著急,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子成,安頓好子成她就別無所求了,送子成進南山書院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賜婚,還是如此的荒唐無厘頭。雨凝倒是並不擔心自已,她無所謂,對於生死看淡的她來說,什麼結果都能接受。
雨凝擔心的是周尋,對周尋來說,人生就是場笑話,他被皇家耍來耍去,再次成為這京城中的笑柄。雨凝想到今日匆匆出現在人前的周尋,末了,心裡嘆口氣,罷了,終究各人自有造化,誰又能救得了誰呢,對那樣一個被命運捉弄多年的人來說,他應該沒那麼脆弱。
饒是雨凝如此說,可也在想如何讓局面能好一些,她不信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公主的任性,恐怕那個任性的少女是被人佈局了。文敬侯府,聽說和郭家、僖貴妃走的很近,有時候看來該來的都會來的,世間的事,無巧不成書。
“也許一切都是因果,該當還的都要還。”雨凝心裡輕輕嘆口氣,生於天地間,有幾人是能隨心所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