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計劃•第三章節•浮雪寒殤
第九節
無垠北空翻滾著的墨雲吞沒了蒼穹,碎雪宛若悲歌,被凜冽寒風撕碎,灑向人間。
風雪之下,是一座已不再能以人間稱呼的廢墟。
廢墟之中,一個少年奔波著。身旁,路邊,目光所及之處,屍體遍佈。或是被斬去了頭顱,或是被開膛與破肚,紅血侵入雪地,凝結成一塊塊紅冰,空氣中充滿的血腥味並沒有因為大雪的飄落消散多少。
或完整或破損的屍體形成一條血路,他們無神地仰望天空,對於少年來說,他們熟悉又陌生,最後與廢墟一併消失在少年的視野裡,在雪幕下逐漸模糊。
眼淚順著臉龐墜下,滴在紅雪上,將紅雪化為真正的血液,流入泥土。他不願回頭,即使遇到了熟悉的人躺在路邊,也不曾多看一眼。
儘管體力已經嚴重透⽀,劇烈的運動讓他的視野開始晦暗不明,腳步在紅雪的侵蝕下漸漸放緩……
“我得去救她……是的……她不會有事的……”他意識到自已不能放慢腳步,他重新聚集精神,重新看清自已眼中的每一處血色。
“她……不會有事吧……”
血腥味隨著空氣撞進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內臟都傳來被撕裂般的痛覺。
不知奔⾏了多久,模糊破碎的廢墟消失在少年的身後,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片潔淨的純白密林。
他絕望地倒下了,倒在了這片被鮮血浸透的雪原之上,四處是沖天的火光與滾滾的硝煙。
在少年視野的盡頭,密林裡,他終於見到了自已尋覓的那道身影。那道身影彷彿感受到了少年的目光,在密林中緩緩轉過身來,似遙不可望,又似觸手可及。
身影緩緩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雙唇未啟,純白的密林卻燃起熊熊烈火,覆蓋住那道虛無縹緲的身影。
少年瞳孔一縮,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的火焰吞噬森林,宛如著魔了一般肆意蔓延,熱浪迎面撲來,迅速吞沒了火光中的那道身影……
“不要!”
少年猛然驚起。
眼前只是一堵灰白的牆,泛著不近人情清冷的光,牆上斷電的電視機屏映著少年驚駭的表情。
少年正半臥在病床上,裸露的上半身纏滿了繃帶。隨著自已劇烈的呼吸,胸腔的起伏,傳來清晰的繃束感。
看向左邊的窗外,飄著飛雪,病床邊的櫃檯上。堆放著零零散散的雜物與藥品,身邊還有部分大大小小的精密醫學儀器。
少年忽略掉傷痛帶來的劇烈不適,撐著床沿坐了起來,想要理清意識與思路,卻只覺得腦海中⽀離破碎的記憶,正無序地交錯、翻飛、重疊,心臟如同還沒醒來時一樣撞擊著胸腔,在與夢中的場景無限接近時,強烈的耳鳴驟然襲來,打斷了他的意識。
少年又半靠在床上,沉重地呼吸著。他閉起眼,回味著夢中的種種,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旁邊的醫療器械上,標有“塔維科雷明頓醫院kn-0913”的字樣。又少年偏頭看看床頭櫃,上面擺放了眾多雜七雜⼋的藥品,而一根精緻的髮帶卻被一瓶藥壓在下面,顯得十分格格不⼊,
他對這根髮帶再熟悉不過。探身撥開那瓶藥,輕輕拾過那根髮帶,放在手⼼,若有所思。
青而湛藍的髮帶隱隱約約泛著浮淌流光,宛若粲然的星河在手⼼緩緩流淌,給人一種寧靜而純粹的美,少年沉默地看著髮帶,目光遊離,似在出神,又似在沉思……
一聲低嘆從少年口中傳出,隨後是一陣低語: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第十節
晶瑩的雪花自凜冽的蒼穹之上悄然飄落,宛若漫天星辰散佈人間。
這樣的細雪在凜穹很是常見,他們總是不速而⾄,卻又總是輕柔無聲。
在凜穹聖米蘭頓的邊城軍營中,三營計程車兵們對飛雪已經視若無睹,他們邁著軍人特有整⻬畫一的步伐,在風雪中唱著軍歌,操著武藝。
細細看去,軍人的佇列中一個人的年齡似乎與其他人相差略大,那是一位與之同⾏的少年,然身形不及身邊的軍人那般高大,但堅毅的神態與真正的軍人並無差異。肌⾁間或透過運動而繃緊發力,將衣服微微撐起,儘管年紀不大,卻自始⾄終沒掉過隊。一呼一吸之間,盡顯少年應有的蓬勃朝氣,與幾絲已然成⾏的軍人氣概。
半響,軍人們結束了上午的訓練,解散後三三兩兩的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地離開了訓練場。
少年獨自待在訓練場的邊緣,坐在幾根斷木上休息。
他肌膚冷白,身上的肌⾁結實而毫不誇張,緊繃而纖細如⽟柳的腰腹顯得精悍有力。儘管飄著細雪,天氣嚴寒,少年卻仍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訓練服,衣服的左上角赫然繡著他的名字——多雷安。
這位名叫多雷安的少年在聖米蘭頓的邊城軍團的三營裡待了許多年,自從他畢業後便常駐在這裡,三營大多數都是剛⼊伍的新兵,都很好說話,多雷安也就和這裡的⼠兵們混熟了,還會陪同軍人們訓練。久而久之,多雷安的身體素質易與正常的軍人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喲,練完了?”遠處一位身著同樣的軍用訓練服的軍⼠走了過來,揮著手笑著向少年打招呼。
“嗯,有什麼事?”多雷安看了一眼比自已高半個頭的軍⼠,語調毫無起伏的回應到。眼前這位軍士叫安格利恩,是多雷安在三營中待自已最好的一位一軍⼠,宛如待自已的親弟弟一般,因此多雷安對他很是信賴。
“誒,你小子不要這麼冷漠⾏不⾏,你也算是一手帶大的,能不能說話客氣點。”
“安哥,什麼事?”
“嘿,你個臭小子,真的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當初比爾想泡你的時候,是誰幫你把他踹回去的?”
多雷安的面色有些的涼了下來,雖說是男生,卻長得有些清秀,雙眸澄澈而秀氣玲瓏,烏黑散落的長髮剛好及腰。在缺乏情感的軍團生活裡,或多或少會有人對他投來極具佔有性的目光。甚⾄就有軍⼠直接上來摸他,比爾就是其中一個。
“別提這事,噁心。”多雷安撇過眼神,面色冷了兩分。
“還有上次,你說也想要把劍,是誰冒著被教官罵的風險,偷偷去給你找……”
“還有上上次,是誰……”
眼見安格利恩即將滔滔不絕地炫耀對他的幫助扶持,多雷安繃著臉,恢復了點語調的回應:
“好好好,我承認我剛才態度有些問題,所以有什麼事?”
安格利恩見多雷安難得的做出退讓,看著他無奈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你下午不是要去圖書館?”
“嗯,我換個衣服就去。”
“這麼快?不過,你……”
多雷安看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到,安格利恩現在正挑眉暗示著什麼。
“午飯我在外面自⾏解決,晚上回來會給你帶酒的。”
多雷安直起身來拍拍肩上的雪,朝營地的方向走去,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安格利恩的話。
兩人相處這麼多年,已經默契到一個人張口就知道另一個要說什麼的地步,而安格利恩也毫不客氣。
“那老規矩?”
“兩瓶96度的伏特加,一瓶格⽡斯。”多雷安背對著安格利恩象徵性的的揮了揮手,⽰意自已是瞭解的。
回營簡單的理了理衣服之後,多雷安順手扯了一條圍巾和一件大衣隨便披在身上,整理好揹包就出去了。
因為身份特殊,多雷安進出軍營從來不會受到限制。這種待遇,軍人是沒有的,安格利恩偶爾會讓多雷安藉此機會幫忙帶一些東西回來,大多是些菸酒和食品,雖然常見,但對長期出不了營的⼠兵來說,卻有很大的吸引力。
所以他上午做完訓練後,如果要出營,下午一般都會選擇去城中⼼的圖書館度過,但,他並不是單純為了消磨時光……
聖米蘭頓是凜穹的一座極為重要的城市,因為西南方向有高山固邊,易守難攻,也算是一座軍事要塞。同時因為靠近凜穹⾸都,經濟發達程度放眼整個凜穹也是數一數二的。
但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湧動著可悲的暗流。
多雷安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街上,飄雪覆蓋在街道的兩旁,路邊間時常會有異常隆起的雪堆。雖無人理會,可大家都清楚,又是哪一家的人在經濟壓力的崩潰中選擇離開人世。
凜穹的教育制度是12年學制,完成12年學制全部學完之後會統一進⾏一次全國性質考試,並以考試結果來直接決定考生今後的社會層級。政府只會提供一般學子從6歲到12歲的教育資源,餘下的6年,必須得在獨⽴的教學機構裡完成,但那樣的機構大多學費高昂,不少普通家庭為了下一代能夠翻身,只能選擇傾盡一切財產,來⽀撐孩子的學業。乃⾄不惜透過高額貸款來供孩子讀書,直⾄那場最終考試的到來。
成績優異的,進入上流社會,享受榮華富貴;資質平凡的,淪為社會最常見的勞動力,成為富人斂財的⼯具。
資質劣勢的,被制度所淘汰,淹沒在社會底層,被任何人唾棄蔑視,消失於城市也無人過問。
而權貴子弟們哪怕成績不好,仍可以仰仗⽗母的財富,暗地裡買通他人,獲得成績與身份,毫無廉恥地享受本不屬於自已的榮光,嗤笑的看著被自已親手推⼊社會底層深淵的普通人們,任其死生……
基層之間進⾏的著剝削,壓榨窮人來為自已創造財富。窮人為了苟活,竭盡全力避免被社會的浪潮淹沒,寄希望於下一代用知識去改變命運。
制度扭曲於潛規則,社會的角逐淪為階層的遊戲,普通人窮盡一切去觸及的冠冕,卻能被富人輕輕鬆鬆揮手收⼊囊中,而自已最終只能在絕望的掙扎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世道如此?”
這樣的人,多雷安已經見過太多,在聖米蘭頓街頭的角落,總有不少流浪大街的地痞流氓,可他們真的願意這樣嗎?
“社會本該如此嗎?”
“是什麼導致了這一切?”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這一切?”
這樣的問題自然不會有人來解答,多雷安只能自已去尋找答案。
他在12歲那年因天賦異稟而提前透過了凜穹學制的最終考試,並取得了優異的成果,但他選擇保持緘默,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他常駐軍團的原因之一。
為了瞭解更多相關方面的知識,多雷安偶爾便會來到圖書館,試圖在茫茫書海中找到答案。
走到了圖書館門前,多雷安撥出一團白氣,理了理衣服上的雪,推門而⼊。
凜穹的圖書館是公⽴開放制的,不論你的社會層級,身份,他始終向所有人敞開。柔和的日光燈光芒宛若綢緞一樣流淌而下,撒在書架書桌之上,遷躍於書籍讀者之間。
樓上樓下,桌前櫃後,學院資深的學者正分析著什麼,依稀看見學者們手上的筆記做滿了整整幾頁;也有教學的教師尋找著資料,為將來的知識分子們備著課,一切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安靜的氛圍配上如此場景,顯得靜謐而神聖。
多雷安一臉平淡地走向一個書架,將手中的書搭在上面,又抽出兩本又厚又重的書籍,像是在抉擇。
“還是都拿著吧。”換好書之後,動身找了一個偏僻的座位坐下,安靜讀書。
他剛坐下去,旁邊一位中年的博士打扮的大叔有些吃驚地看著多雷安手中拿著的書,是《價值分概論》和《制度與條件》,
“小夥子,這書你能看懂嗎?”
“無妨。”多雷安說著,把自已揹包裡的筆記本拿出,準備好了以後,就翻開書開始閱讀,大叔沒有再打擾他,一會後,便離開了。
多雷安看大叔已經離開,桌上還留著一張報紙,瞄了一眼發現是今天的,上面還隱隱約約印著“……神秘失蹤”等字樣,他並沒有在意,開始繼續整理筆記。
正認真地閱讀,正到巧遇到了無法理解的地方,對面的位置傳了椅子著地的輕響,與之而來的是一道溫柔的少女聲:
“你好,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嗎?”
多雷安沒有抬頭,相當冷淡地說:“不知道。”
對面沒了聲音,並不在意他的冷淡,安靜的坐下,開始沉浸在閱讀裡。
許久後,多雷安讀完一整本複雜的社會知論體系理論,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做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批註,最後合上書,長久的閱讀使他的眼睛還不能適應周圍的場景,只有面前的倩影由模糊轉向清晰。那是位認真閱讀的少女,她把外套擱在身後的凳子上,只穿了一件單薄柔和的粉白色衣服,微敞的衣領處微微露著鎖⻣與白皙的肌膚,潔白如雪的秀髮披落的兩肩宛若兩道無瑕的瀑布傾瀉而下,一隻手⼸起手指抵在下唇前,雙眸正關注的看著書,似乎是在認真思考。
少女似乎察覺到了多雷安的目光,抬起清澈的雙眸望向他,露出一個可愛而禮貌的微笑。
多雷安怔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地撇開目光,起身去身後的書架取了幾本書,準備離開。
取完書之後,多雷安卻站在了書架前,有些出神。思索再三,還是決定經過那個座位,似乎是想在離開前最後看她一眼,當他經過轉角之後,那位少女的位置已經空了,椅子也被禮貌地拉回到書桌下。
多雷安感覺⼼裡似乎有某種情緒微微泛起,卻又難以名狀,最終只是沉默片刻,便推回椅子之後面色如常地朝前臺走去。
借完書後,推開門,剛才的那位為少女正站在門口,多雷安頓住了,少女正望著飄然的飛雪,聽到動靜便轉過頭來,與多雷安四目相對。
半秒後,多雷安略帶急促的偏過的頭,一臉面不改色地理了下圍巾,卻絲毫沒注意到少女幾乎是同時羞澀的偏開了臉龐,白皙的臉頰泛起微微紅暈。
“那個……請等一下。”
就當多雷安準備邁出腳步時,少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讓多雷安邁半步的動作給硬生生給按了回去。空中的飛雪緩緩落在多雷安烏黑及腰的秀髮上。
“嗯?”多雷安回過頭,看向少女泛紅的臉龐,等待著她的下⾔。
少女的抱著懷中的書,輕輕說道:“現在外面還在下雪,你穿的這麼單薄,這麼走出去會生病的,在這裡等雪停吧。”
“……好”多雷安半天憋出一個字,聽話的站了回去,默讀了兩遍少女的話後,不低頭看了一下自已的衣著,他現在簡單的披了一件黑色外套,下著雪卻敞著懷,圍巾卻別的十分整潔,裡面穿著貼身的深黑緊身軍衣,緊束的絲質布料之下,能夠看到清晰的肌⾁線條。
多雷安習慣了風雪的侵襲。
但反觀旁邊的少女,衣服其實也沒多到哪裡去,也只是輕輕裹了一件灰色外套。外套略有一些大,卻蓋不住她那微微搖晃的百褶裙襬。
“她這麼穿不會冷嗎?下雪天穿裙子……”多雷安思索著。
正在思考要不要將自已的外套遞給她時,少女出聲了。
“你也是提前批的畢業生嗎?”少女好奇地多雷安身邊湊近了幾步,看向他手中提著的書,她似乎對這樣的書籍並不陌生,也對多雷安借這樣的書並不感到奇怪。
多雷安轉過了頭,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一下少女懷中抱著的書,和自已借的書如出一轍。
“你是一年前另一位應屆提前畢業生?”
少女活潑的笑了一下,溫柔地應答道:
“是呀,所以你來圖書館也是為了……”
“解決凜穹的……某些令人失望的社會問題,而學校的學識太過有限,這裡能給予我⾜夠的思考方向。比如說……”
“教育制度?”
少女替多雷安說出了他思索的問題。
“嗯……剛才落座時,偶然看到了你桌旁放置的書的封面,我也略有一些見解,可以一起交流一下思路與感想嗎?”
見難得有志同道合的人,多雷安並不再保守思想,不再回避看向少女的目光:“嗯,可以。”
隨後,他專⼼與少女交流著自已的思想,或回憶想過的解決方案,而少女總能在自已部分待解決問題上做出角度新奇的思路與提議,也完全能跟上自已的思維節奏。這種感覺,多雷安只在和自已的教授討論問題時碰見過,如今再次碰到這樣的人,讓多雷安完全拋下了平時對陌生人的疏離感。
漸漸的雪小了,多雷安見時候差不多,便準備回營了,轉頭向少女告別。少女走到多雷安面前,微微踮起腳尖,準備伸手拂去他被寒風凌亂在側臉的碎髮,她的手指纖細而柔軟,拂開碎髮時微微蹭了下多雷安的耳垂,帶有些許餘溫。
“對了,你明天……還來嗎?”少女的語氣略帶挽。
“我……會來。”
少女似乎是確認了什麼,鬆了一口氣一樣向後一退,笑著揮了揮手,向多雷安告別。
時間不多了,多雷安匆匆告別了少女,回到了軍營,路上還不忘替安格利恩買了酒。
到軍營後,多利安進⼊帳篷,其他的軍⼠參加完晚訓就去外面溜達了,帳篷裡只有安格利恩一人靠在篝火邊。多雷安靠著他坐下,把酒往安格利恩腳邊一擱。
“你要的東西,記得把錢給我。”
安格利恩拿過酒,故作爽快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沓紙幣來:“好,就知道你不會忘了你哥的,來,拿去隨便花!”
多雷安把多餘的錢還了回去,毫不留情的諷刺道:“天天買酒,兜裡能有幾個錢,剩下的你自已收好吧,別指望從我這裡賒錢買酒。”
“嘿!這是什麼話,凜穹人怎麼能不喝酒嘛!來來來,嚐嚐這瓶伏特加,對!就這個牌子的,我給你講,特別帶勁兒!”
多雷安不再理會,只是坐在安格利恩身旁,無意識的摩挲著自已的耳垂與碎髮,嘴角似乎微不可查的上揚,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這樣的微表情逃得過別人,卻逃不過安格利恩的眼睛。安格利恩直接湊到多雷安的面前,眯著眼盯著他的表情。彷彿知道了什麼,笑著灌了口酒,拍著多雷安的肩,說道:“啥事啊這麼開心?”
“沒什麼。”
“被領導誇獎了?買酒中大獎了?還是……”安格利恩嘴角上揚,一臉賤兮兮地看著多雷安,“談戀愛了?”
“你酒喝多了?”多雷安無語地偏過頭。
安格利恩彷彿預設了多雷安表⽰同意了一般,笑得越發起勁了,拍著他的肩道:“⾏啊,你小子!你出息了啊!哈哈哈哈!誰啊?到底是誰啊?”
在外的軍⼠們正好正三三兩兩回到營中,剛撥開一門就聽見了安格利恩的聲音,都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滴個老天多雷安,你小子出息了啊,終於開竅了?”
“我滴媽,誰啊?哪家的姑娘?漂不漂亮?什麼工作?叫什麼?”
“噗哈哈哈,他媽的,真⾏啊你小子,喂,比爾!你要再不也泡不到你的安安嘍……”
“哎滾滾滾,懂不懂青春期少年的⼼思啊?真的是,還拿人家開刷。”安格利恩急忙制止他們的起鬨。
“哎什麼意思啊?只准你問,不准我們問?多雷安是你家的?真是的,還有,你個老東西,有酒也不知道喊我們兄弟一起喝!真不夠意思!”那幫⼠兵極其自然的拿過安格利恩的酒痛飲起來,營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多雷安無語的環視一圈,卻發現好像少了誰:“萊昂呢?他沒回來?”
那個痛飲伏特加的⼠兵放下了酒瓶,帶著些許醉意答道:“對,跟你說個好訊息,萊昂那個老傢伙晉升了,”
“這傢伙也不能說走就走,咱們不得給他辦一個歡送會啊?查爾斯,你還有酒吧?來來來,拿出來拿出來,今晚不醉不歸!啊?怎麼樣各位?”
“好!一會我把我的火腿麵包也帶來!”
多雷安眼前這幫酒鬼又要搞事,想起了上一次開歡送會時自已被按在椅子上灌了個半個小時的酒,最後幾乎是爬著出去的……當即找個藉口開溜了。
回到自已的帳篷,癱倒在床上,細細一想:“不對,晉升沒有時間上的規律,似乎也沒有具體的評判標準,而且為什麼去了二營之後那些軍⼠就音信全無了?連信都沒有來往過了……”
“算了無所謂,這也不是我該想的。”說罷,便重新想起了與圖書館那位少女的事……
第十一節
多雷安次日醒來後,簡單地洗了漱,穿好衣服,走到營帳外卻發現訓練場空無一人。
今天三營⼠兵要去城中巡邏,全天沒有訓練。不過多雷安還是決定先自⾏訓練後,再簡單收拾收拾去圖書館,這一練,就練到將近下午。
多雷安沒有帶書,吹過熟悉的寒風,走過熟悉的街道,昨日路邊的屍體也被清走了。
“也好,有人能收屍,也算一種慰藉吧……”多雷安加快了步伐。
到圖書館的時候,昨日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門口,從她窈窕的身形不難看出,是昨日那位少女。
少女看到了多雷安的身影,眼睛一亮,高興踮起腳的揮舞著手,向他走去。
“你來啦?你今天要借書嗎,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能不能……”少女低頭沉默了半響,最後似乎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多雷安,粉唇微啟:“能不能和你去別的地方走走?”
多雷安強忍著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的衝動,撇開目光道:“走吧。”
“啊,哦……”少女邁著小碎步,跟上了多雷安的步伐,向城郊走去。多雷安一旦邁快了,少女根本跟不上,一路上都在壓著腳步走。
“對了,昨天走的太匆忙,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錦,你呢?”
“多雷安。”
“衣服上的標誌……你是軍團的人?”
多雷安怔住了,凜穹的人們對軍團的人十分敬畏,不論是誰都要避讓三分,多雷安並不能理解他人對凜穹軍人這種莫名的敬畏感與距離感。但他無奈的是,自已基本所有的衣服全都是由軍團提供的,別人只要定睛一看就能知道他的身份,早知道就加件衣服了……
“嗯……你這麼小也能參軍嗎?”少女的話語打破了多雷安的思維僵局。
“確切來說我不算軍人,原因有些複雜。”多雷安本來想住口的,誰會對一個陌生人的過去感興趣呢,算了,也沒必要去解釋。但當他轉過頭,對上少女滿是渴求欲的目光時,心裡一怔,最後還是決定耐⼼講述自已的過去。
“我母親在塔維科軍事中樞⼯作,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夠顧及我的生活,為了方便,我從很小就在軍團生活。涉及這裡軍團的東西,我不方便多說,請見諒,我在這裡生活了大概近八年,母親⼯作繁瑣,我只能儘量處理好自已的事務,不為她添麻煩,因為住在這裡的軍團,所以上學是在本地上,⾄於提前完成學業的原因,透過昨天的探討,你應該已經知曉了……”
“不過……”多雷安突然輕聲叫住了身邊的少女,“我的確也算是軍團的人……你,不怕我嗎?”只見多雷安的雙唇啟啟合合,說地極為輕聲。
“我覺得軍人都很厲害啊,他們英勇神武,保家衛國,為什麼要怕呢?再說了,其他軍人應該更害怕你這位後起之秀吧,嘻嘻……”
多雷安微鎖的眉頭微不可償的放鬆下來,輕笑幾下:“噢噢,這樣嗎……”
兩次見面後,他們宛若知音,見面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思維上的共識讓他們很聊得來,彼此間的距離也越來近,一起走過春日初醒的湖畔,漫過夏日的溪流,聽過秋日清寒的初雨,賞過冬日飄然的細雪。
多雷安有時會覺得,如果能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
在那一年最後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等待著新一年的到來,多雷安來到先前那片霧凇雪境,錦在那裡等待多時了。
錦燦爛的笑顏映在多雷安深邃漆黑的瞳孔,⼼中似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放下了。多雷安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跟著錦一同往前走。
“哇!多雷安!快看快看!”錦興奮地指向遠處的景色,那是一片被北風凍結的湖面,凝著三尺厚冰,遠看若明鏡般澄澈,近看如星空般深邃。湖邊的柳樹掛滿了晶瑩剔透的霧凇,宛若顆顆水晶,附著皚皚白雪,在微風中搖曳,映在湖邊。
“好漂亮啊!多雷安!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多雷安靜靜欣賞著錦所指的景色,和她一起漫步過去,雪後的世界極為安靜,腳踏在雪面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錦欣賞完景色,又開始欣賞起多雷安,“你明明笑起來時很好看,為什麼一直繃著一張臉?”
“在軍團待久了,習慣了訓練時嚴肅的氛圍……抱歉,這會讓你感到不適嗎?”多雷安思考道。
“沒有沒有,不過你在軍團沒有朋友嗎?
多雷安陷⼊沉思,他曾經不理解朋友的定義,也未曾想過擁有朋友的體驗,自小到大,自始⾄終,基本都習慣一個人度過所有時間,曾經在學校裡,他為了提前畢業,總是習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學習,一個人上下學,一個人琢磨著怎麼精進自已,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將自已與他人幾乎完全隔絕。進了軍團之後也選擇了並不那麼起眼的三營居住。
唯一能算上朋友的,也只有軍團裡的安格利恩,自已剛來軍團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主動找自已搭話的軍⼠,會拿他開玩笑,會擋在他身前保護他,比起朋友,或許更傾向於一位兄長。
“沒關係啦,你現在不是有我嗎?”錦看出了多雷安的窘況,從兜裡掏出一顆粉紅色的糖果,“吶,吃糖嗎?我自已做的。”
錦溫柔的笑著伸出了手,將一顆糖果放到多雷安的手⼼裡,望著多雷安披在肩上的碎髮。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錦解開了自已束著頭髮的髮帶,遞給多雷安。白色的長髮在月光下散落開來,垂在她的腰際,手⼼裡握著那根髮帶。
髮帶是銀藍與湛青色的,細看宛若其中流淌著著微微的青色流光,宛若輕柔的青浪流動,其中,還泛著隱隱微光。
“吶,快轉身,我幫你束上去。”錦熟練地將自已的髮帶綁在了多雷安的頭髮上,幫他束出了一個精緻的馬尾,輕輕垂在腰際,顯得他勁瘦的腰腹更加遊刃有餘而精悍利落,頭髮被束起後,多雷安的側臉完全露了出來,鋒利清晰的輪廓襯著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具有張力。
“這是我最喜歡的顏色,果然也很適合你呢!第一次見到你時,看到你散著頭髮,以為你是女孩子呢。”錦湊了上來,細細端詳他的側顏,看著多雷安的耳垂⾁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她又輕輕的笑了笑。
多雷安收好放進胸前大衣的口袋裡,被錦拉著像湖後的雪山高處走去。
“走吧走吧,再不快些的話,會錯過今天晚上的新年煙火會的!”
凜穹的新年是十分隆重的,人們會在這一年最後一個夜晚裡,守夜不眠,走在大街上彼此道喜,彼此慶賀,他們感謝舊一年的豐收,送出新一年的祝福。會在飄然的風雪中點燃新年煙火,將自已的美好願望寄予煙火,撒向無垠的天邊。
兩人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不知名的雪原山崖邊上,錦找了兩塊相對平整而光潔的岩石,掃掉上面的積雪,坐了下來。那裡視野極為開闊,自上而下,能清晰的看到聖米蘭頓的全貌,縱眼望去,山下的聖米蘭頓城中大街小巷裡滿是流動的人群,或聚或散,慶祝的聲音與身影因遙遠而模糊。
“怎麼樣怎麼樣?這裡風景不錯吧!”錦雙手插進衣兜站立,遙望遠處。
“我還從未以這樣的視角看過這座城市,曾經是沒有機會,現在靜靜的欣賞,也挺美的。”多雷安輕笑著低聲自語道,在錦的身邊坐下。
天空中飄著細雪,緩緩落在兩人的肩上。
多雷安不動聲色地解下了自已的圍巾,小⼼地靠過去,替錦圍上,似乎是蓄謀已久了。
“這是……你的圍巾?圍給我?”錦嗤笑。
“太冷了,你穿的太單薄了……”多雷安的圍巾是深灰與亮白相間的,圍在錦的身上顯得十分輕柔,與她的灰色外套與短裙正好相映,圍巾的正前方上面彆著一個銀質的小刻章,上面畫著一男一女的簡筆畫,看樣子是多雷安親手畫上去的。
錦也發現了那幅畫,臉紅透了,不知所措的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圍巾上的銀質刻章,羞澀的將下半張臉埋在了圍巾裡,與肌膚緊密接觸的圍巾還帶有多雷安身上的餘溫,柔軟而溫暖,還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多雷安……你有沒有考慮過,走出這個國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多雷安沒有說話,保持了沉默,他思考問題時,一向如此。
“我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夠去瀧疆看看,我曾在書籍中看到過,那個國家有個城市叫“釩日”,是當今世界發展最快的地方。希望那個國家沒有這樣的制度,也不會再有人因為種種不公而不幸的離世……”
他曾經閱讀過過關於瀧疆的書籍,但時代太過陳舊,都不具備實際的參考價值,而如今資訊封鎖,導致他也不瞭解別國的現狀。
錦見多雷安沒有回話,也只是笑著往多雷安身旁悄悄靠了靠。
“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去看一下……那時候你會一起來的,對吧,多雷安?”
沉默片刻後,多雷安微微點頭,似乎是同意了錦的提議。
“嗯嗯!那一⾔為定!”錦笑的很開⼼,就在這時,城中⼼傳來一陣綿長厚重的鐘聲。
零點到了,新的一年到來了。
山下模糊的聲音赫然高漲,那是人們歡慶的聲音,煙火聲此起彼伏,飛躍上天的煙火在百尺高空中綻放出絢麗的花火,交錯、糾纏。一同交織著將飛雪的黑夜照亮如白晝,煙火璀璨的光芒盡數落在錦的眼中。
“哇!快看快看!好漂亮!”錦激動的拉著多雷安的手站了起來,指向遠處天邊的璀璨煙火,它們展現出的絢爛,寄託於光彩奪目的煙花騰空而起。兩人並肩站著,仰望著天空,看著那形態各異,色彩繽紛的煙花,如同流星雨般淅淅瀝瀝,散⼊⼴袤的夜幕,星星火光與璀璨的星辰,飄然的飛雪融為一體,一副新年的圖畫就此印在每個聖米蘭頓居民的眼幕。
“多雷安……”錦拉住多雷安的一角,一句話似乎停在嘴邊。
“嗯?”
“我……”
遠方傳來的煙火爆鳴聲,充訴著他的雙耳,並沒能聽清她所述的話。
只記得此時身邊能有人和自已一同靜靜共賞這番景色,多了一層不一樣的意義。
第十二節
細雪停息,燦爛的夜晚夜逐漸明朗,煙火亦冷,喧歡散盡。一載春秋寄於一年之中唯一的一場不眠之夜,在天明時向人們不辭而別。
新年狂歡後復⼯復產忽視了人們的悲歡離合,分毫不差地如期而⾄。人們恢復了千篇一律的作息,為了生活繼續奔波。
多雷安靜靜站在山崖邊上,輕輕攆著指尖的髮帶,略微出神地望著山下的茫茫人海,聖米蘭頓外表十分繁榮有序。一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景象對於外來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掙扎其中的人民卻再瞭解不過,這番光鮮亮麗的景象背後,是生活與壓迫,他們保持沉默,在無助中繼續被生活壓榨,最終為這座城市的繁榮而買單。
多雷安自然對欣賞這由人民苦痛構成的虛偽繁榮沒有什麼興趣,他只是象徵性的望著,順便在此等候某人的到來,但直⾄正午,遲遲未到。
多雷安輕嘆一聲,收回了遊離的目光,重新將髮帶束在被風拂亂的長髮上,緩緩向山下走去,回到軍營。
多利安在三營待了已近⼋年,很早便認全了這裡的軍⼠,他們大多是走投無路的青年,而三營開放相容的招軍制度給了他們最後一條路,儘管大家出身不一,但共同的處境與⽴場,讓他們彼此之間並無隔閡,親似兄弟,讓三營成為了聖米蘭頓最富人情的軍營,這也是當初多雷安選擇在三營安身的原因。
而三營中偶爾會有人受到上級的要求,前往二營參與訓練。被選中的人統一由一營的軍團長單向授權傳信告知,被這裡的軍⼠們稱為“晉升”
收到晉升通知的軍⼠們大多會欣喜若狂,這對他們而⾔,無疑是軍團長對自已能力的青睞與肯定,更是一種難得的榮耀。
就在三天前,安格利恩收到了來自軍團長的授權信。
他也“晉升”了,這本是好事,但不知為何,多雷安並沒有替他感到高興,反而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剛才在山上時也在思索關於“晉升”的問題:晉升有明確的標準嗎?如果按正常的思維來說,一般應該是在軍營定期考核成績名單中擇優錄取,但考核是定期的,晉升卻不是。其次就以往被晉升的人來看,即使考核成績是最優異的人也不一定會被選中,也就是說軍⼠的身體素質不是晉升選擇的標準,那標準會是什麼?軍團又對每位⼊伍的軍⼠都有詳細的記錄,會和記錄上的個人因素有關嗎?
此外三營的各位共事已久,彼此相待,親如兄弟,但去往了二營之後的人,卻再無音信,就像是失蹤了一般……
這些問題多雷安遲遲想不出結果,不過安格利恩向上級申請過將他一同帶往二營,興許自已可以親自去尋找問題的答案?
本來此番上山是為了和錦說一聲,可惜卻沒能等到。正午一過,他便必須同安格利安同去二營領地,只得略懷遺憾地離開,加快步伐,身後的髮帶隨著他的步履而飄逸不定,在雪山寂靜的映襯下顯得略有暗淡。
回營後,安格利恩正站在門口,神情有些晦暗不明。身邊還有一些身著深色武裝服的陌生人員,大概是二營的人吧。
安格利恩看到多雷安的身影后,笑著揮手說:“喲,還記得回來啊,你再不回來我就走了。”
“擔⼼以後沒人給你買酒?”多雷安說。
安格利恩卻短暫的沉默了,短短几秒後才笑著回應到:“是,怕以後沒機會讓你買酒了……⾏了,既然到了那就走吧,生活用品和訓練用具那邊都有,就用不著清太多⾏李……”
多雷安並沒有多想,在看到安格利恩讓自已跟在他後面後,便同安格利恩在二營人員的帶領下離開了三營。
走了許久之後,二營軍⼠在一片密林邊陲停了下來,軍⼠⽰意安格利恩出來單獨與他們處理些事,安格利恩面色陰沉,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最終只是轉過頭,對多雷安說道:“二營的營地挺嚴的,我需要先和他們去處理手續,程式有些繁雜,我去處理就好……你在此先等候片刻,等一會過來接你。”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他跟在二營軍⼠的身後,向密林的深處漸近漸遠,直到逐漸消失在多雷安的視野盡頭。
天色黯然,林風呼嘯——林間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身旁高聳的林木枝葉遮蔽了天空,時間悄然流逝交織冗雜的林間枝葉中。多雷安等了許久,仍不見安格利恩的身影,索性順著他離開的方向走去,企圖能找到他。
走了近十來分鐘,在視野邊緣看見了一座破舊的屋子,這是他目前能見到的唯一一座建築。
多雷安略有疑惑,決定去那座木屋敲敲門,如果裡面有人的話說不定能夠告訴自已些什麼。
但走近了之後,卻發現這座木屋的門是半掩著的。透過屋外的雪光望向內部,屋內似乎並無人影。
“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出於禮節,多雷安還是象徵性的問了一句,可惜並沒有得到回應。
他索性推開了門房,隱隱約約聞到室內瀰漫著一種詭異的腥甜味,很輕很淡,可能是某種調香?
多雷安用目光快速大致掃了一下室內的設施,正對著門的是客廳的火爐裡面的火炭看起來已經冷了很久,地面上與牆邊的書架略有積灰,看起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打理了,此外看起來和正常的居室並無二異。
多雷安往裡面走,打量起屋子。經過牆角邊緣的書檯時,他偶然看到書桌上堆放著繁雜的⽂件,上面的墨水字跡透著幾絲棕黑色,看起來已經堆放好久了,順手拾起一份,企圖從中瞭解到一些利於解答自已問題的資訊。
⽂件上面的標題沾染了些汙漬,很勉強能辨認出原來的字跡。
“102號……實驗專案……計劃?”多雷安輕聲唸了出來,略感不解地皺起了眉。
“實驗專案?上面有軍團的印記蓋章,是軍事方面的實驗專案嗎?為什麼會隨意地散落在這裡?”他剛想繼續向下閱讀,卻突然發現門的那邊有輕微的響動。
他剛一回頭,正看見身後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禁閉。
“外面有人?”多雷安衝過去,擰住門把手想拉開房門,用力時卻發現栓芯被鎖上,腳下的地板赫然錯開,向空中噴了些什麼東西。
開門時那股熟悉的氣味再次瀰漫了起來,但這次那股詭異的腥甜味卻尤為刺鼻濃烈。多雷安意識到不對,跨步撤開,忽然回想起之前在基地訓練時聽聞過類似氣味的描述。
“這是……七氟烷?”他記得這是一種醫用麻醉藥,起效極為快速,效果也非常明顯。他扶著身子捂住口鼻,想要站起來保持清醒,卻難敵藥效,視野逐漸模糊,無力地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多雷安漸漸甦醒過來,耳邊略有些雜音。他僅僅皺了皺眉,想強迫自已清醒。
“搞了幾年了,終於有合適的了?”
“別急,還有很多項資料不確定……”
身上傳來的束縛感異樣的清晰。他艱難地睜開眼。
此時的自已四肢被鋼筋鎖在實驗臺上,牆邊的平臺上放置著花花綠綠的各種藥劑。四處是各種各樣的實驗器材,上面全是一些廢紙與藥水汙漬,視野遠處還有兩個穿著防護服工作的科研人員。
“先採集完這個樣本再說吧。”一個科研人員拿出針管,連結著細長的管道,另一個用厚皮筋死死綁住多雷安的胳膊,拿出針管準備扎進他的面板。
“你們在做什麼?”多雷安打斷了科研人員的抽血,隨之而來的是空氣的突然安靜。
兩名科研人員面面相覷。
“什麼情況這是?”
“你怎麼搞的?麻醉藥效過了要再打,你忘了?”
“你不也忘了,還說我……”兩個科研人員互相指責,並沒有把多雷安當回事。
“你們……是軍團人?”精神恍惚中,多雷安下意識地說出這些話,他的身體很難動彈,似乎是因為麻醉藥的效果還沒有完全褪去,即使他已經醒來,可身體還是癱瘓在實驗臺上。
“嗬,小子,你可要有福了,軍團長指名道姓要……”
“得了別說了,給他打個麻醉繼續測試……”
另一位科研人員匆忙打斷了他的話,回過身來,不知從哪個櫃子裡拿出一根針管,將裡面的液體注射進去,多雷安頓時安靜下來……
又一陣恍惚,多雷安再次睜開眼睛,此時的自已正被綁在⾏刑架上,牆邊的篝火傳來隱隱熱浪。四處是冰冷潮溼的岩石壘成的牆,上面掛滿了代寫的繩子與鐵鏈。視野遠處還有兩個身材魁梧的下兵,正背對著自已交談。
“這是……地牢?”
多雷安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麻醉藥殘存的藥效尚在,仍然使不上力氣來。遠處的幾位士兵似乎注意到了自已。
“呦呵,醒了?”
他們邪笑著朝多雷安走近,眼裡滿是蔑視與不滿,上來直接揪住多雷安的頭髮,猛的往上一提,強迫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已。
“你可真是走運,啊?要不是軍團長有令不讓殺你,真想現在把你大卸八塊。”
“嘖嘖,是先割掉你的手指好呢,還是先剖開你的腹好呢?還是先把你這張精緻的小臉給刮花好了,你覺得怎麼樣,反正只要不死就⾏……”他從腰間摸出一把短而寬的闊背刀,在多雷安的面前比劃了兩下。
多雷安冷靜地盯著他,一⾔不發。
“你個小崽子還敢瞪著我,老子現在就讓你見血,信不信!”士兵的臉色⾁眼可見的沉得下來,不滿地加大了攥緊多雷安的頭髮的力度,用力往他身後的行刑架上一磕。
多雷安只覺得腦海一片聒噪,痛覺摻雜著耳鳴席捲而來。
還沒有回過神來,腹部又傳來強烈的痛覺。原來是下兵直接一腳蹬在他的身上,又洩憤似的的胡亂揮拳。
最後一拳結結實實的撞在他的側臉上,拳頭沾上了星星血跡。
發洩完後,他再度拿出大刀。將刀刃貼在了多雷安的頸處,極薄的面板下傳來血管直跳的觸感,撲面而來一種赤裸裸的威脅與殺意。
多雷安仍然無動於衷,忍著痛偏過頭,沒有多給下兵一個目光。
“你個狗崽子……”下兵被多雷安的反應惹惱了,拿著刀直接划向他的胸膛。
鋒利的刀刃撕碎了他的上衣,在他的面板上留下一道清晰而鋒利的刀痕。
下兵舉起刀刃,想要狠狠紮下去。
在千鈞一髮之際,下兵被喊住了。
“誒誒誒,別玩過了,玩一下得了,真讓他死了,軍團長饒不了我們。”身後的軍士發聲道,下兵一臉不快地收回刀刃。狠狠瞪了多雷安一眼。
多雷安胸口的血液緩緩滲了出來。傷口很長,但索性傷的並不深,不清楚是不是藥物的遺留效果,多雷安感覺意識一直不清晰,連痛覺都變得遲鈍了起來,最終閉上了眼,再往後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醒醒……醒醒……”
“多雷安?多雷安……”
思緒混沌之間,熟悉的聲音迴盪在腦海中,略帶幾分不安與急促,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記憶中的聲音。
多雷安緩緩抬起眼皮。逐漸恢復的視野內,身邊人影的臉龐逐漸清晰。
剛剛看清,那道人影便緊緊擁住了自已。
“錦?你怎麼……在這裡?”多雷安逐漸緩過神,面前的人驅散了意識的混亂。
“是那個叫安格利恩計程車兵告訴我你在這的……”錦牽起多雷安的手就準備往屋外跑,“這裡的看守好像跟去外面一起屠城了,趁現在我們快跑吧……”
“等等,屠城?”多雷安不願相信自已的耳朵,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先跑,跑掉了再說……”錦緊緊握住多雷安的手,跑出屋外。
一出門,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多雷安瞳孔驟縮,原本繁華的聖米蘭頓現在卻成了殘垣斷壁,屍體遍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靠在建築上,天上下著大雪,與地上的血液混合為血紅色……
“他們……死了?”多雷安鎮住,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論錦怎麼拉他,他都不為所動。
“快別管這些了,快走!”錦拉著多雷安的手,可身為軍人的多雷安不會被一個女人的力量動搖。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多雷安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在得到答案之前,他不會善罷甘休。
“我求求你,快跑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了……”錦突然哭出聲音。
多雷安沉默了,目光在一瞬變得意味複雜。
但僅僅只是一瞬,軍士的喊聲便已經從背後傳來。
“那邊有聲音!”遠處傳來腳步聲。軍士們的身影漸漸逼近。
“啊啊啊!他們來了,快走啊!多雷安!”
錦恐懼的拉著多雷安的手臂,聲音因害怕而顫抖: “往北跑……”
“從這裡往北跑,去首都,發生這麼大的事,首都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你先走。”多雷安的聲音異常冷靜。
“可是……你怎麼辦?”
“我盡力拖住追兵,找機會甩掉他們找你會合。”
“不行!太危險了啊!”
“走吧,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多雷安淡淡的笑了笑,緩緩向外走去。
“好……你一定要回來!”錦清楚,多雷安意願已決,自已只能盡力配合。
錦向遠處逃去,另一邊,看守計程車兵回來了,看見多雷安已經脫身,不由得轉入戰鬥狀態。
“嘁,還真讓你跑出來了,膽子真是肥啊。”一個士兵抽出手中的大刀向他衝過來,揮刀欲劈。多雷安側身閃過,藉助體型優勢架住他的膝蓋,快速放倒了士兵,並順手奪過他的大刀。
多雷安在軍團待久了,對這些格鬥技巧已經爛熟於心。
另一名士兵見狀,掏出腰間的銃,但還沒來得及瞄準,多雷安便衝刺貼身斬下了他的右臂。士兵鬼哭狼嚎的逃走了。
多雷安清楚逃跑計程車兵會回去找救兵,果斷放棄追擊,回頭打算找錦。
但視野之內,卻絲毫沒有她的身影。
“一個女孩子……能跑這麼快?”多雷安皺了皺眉,又很快鎮定。“不管了,得趕緊追上,現在恐怕到處都是追兵,萬一她被抓到就糟糕了……”
“多雷安,你沒事吧。”就在他打算順著錦剛才跑的方向動身時。他聽見了另一位故人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多雷安聞聲回頭,安格利恩正緩緩向他走來,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熟人,多雷安微微喘了口氣。
“我是來找你的……先跟我走吧,首都那邊的援軍不久後會過來,我知道一片安全區。”
多雷安猶豫了,錦說不定現在會有危險,自已不能一走了之。
“別猶豫了,趕緊走吧,萬一追兵一會又追過來了就難跑了!”見到多雷安保持沉默,安格利恩略有些焦急。
沉默一段時間後,多雷安還是決定先去找錦,至少需要確認她的安危。轉過頭去,望向錦離開的方向。
“你先去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一下,一會就回來。”他剛一轉頭,卻被安格利恩一掌拍向後頸,暈厥過去。
第十三節
周圍的聲音逐漸嘈雜,轟鳴聲和尖叫聲在空氣中傳蕩,多雷安又一次甦醒,可他面前的,卻是人間煉獄。
模糊中,槍林彈雨,炮火紛飛,建築倒塌,血流成河,這便是聖米蘭頓的另一邊,身穿軍裝計程車兵正殘殺著本該保護的人民。眼前一位身材壯碩的男人披著軍服,雙手背在身後,正饒有趣味的盯著面前的屠殺。
多雷安瞬間清醒,想要阻止他們的惡行,可手臂卻交叉在身後被束縛住。
“老實點!軍團長面前不得放肆!”身邊押著他的軍士注意到了他的動靜,厲聲喝道。
“哦?清醒了?”眼前的男人緩緩轉過身來,扶了扶軍官帽,自上而下的俯視多雷安。
“軍團長……”多雷安抬頭望向他,他胸前的軍章格外醒目。
“不錯,還知道叫人。來,和我一起欣賞這名為‘戰爭’的藝術,如何?”軍團長用手臂強行將多雷安的頭部掰正,讓他看清那些受苦受難的人民。
“你到底想幹什麼?”多雷安想擺脫他的控制,可無奈力量實在過於懸殊。
“這只是一個見面禮,至於我的目的……我想,打造一個沒有壓迫,只有‘愛’的國度……說白了,‘策反’?‘起義’?似乎沒有什麼詞能簡稱我的宏圖大業呢。”
“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愛好?是目標?可能是因為我想做,所以就做了。”軍團長放聲大笑。
多雷安沉默了,面前的景象直擊他的內心,可軍人的身份沒有讓他展露出半點情緒。
“看看這戰火紛飛的場面,你那英雄般父親……來了嗎?”軍團長開始嘲諷,“我可真羨慕他啊,鎮壓反抗,查獲走私,被媒體大肆報道,結果卻從來不出現在人民的視野裡,我可做不到這麼清高啊……不過,你的那位父親在你最危難的時候,可是幫不上一點忙呢……
“他是一個合格的英雄,能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我看未必吧,哦,你現在一定會埋怨他為什麼不來拯救這裡吧,他可真是一位糟糕的父親啊。”
多雷安自出生以來便從未與父親見過面,只見過他的照片。對父親的瞭解也大多來自於民間的口頭相傳。
但他知道自已父親也是一位軍人,他清楚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曾經的確實認為自已有一位不合格的父親,但隨著漸漸長大,他也能夠理解父親的難處。
“哎呀呀,真是可惜。我很早便知道你,6歲加入軍團,短短几年間就將自已的身體素質錘鍊到了能匹敵一位成年士兵的水準。你的天賦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認你作為我的兒子,不知你意下如何?”軍團長俯下身,戲謔地說,“我能給予你想要的一切,你只需要輔佐我,聽從我的計劃與安排。你想擁有魔能嗎?噢你當然想,這是每個沒有魔能的人類都擁有的願望……”
“而我,可以幫助你完成這樣的願望,難道這都不值得你輔佐我嗎?”
“魔能……實驗室裡那些試劑?”多雷安眉頭一動。
“哦?不愧是12歲提前畢業的人,知道的不少嘛,不錯,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以你的身體素質絕對能夠承受魔能的力量,這份禮物已經給你備好了,只要你同意……”
“但是我拒絕!”多雷安打斷了軍團長的話,軍團長的面色肉眼可見的冷了兩分。
“唉,你小子還真是油鹽不進,那我也沒有辦法了,”軍團長故作惋惜的擺了擺手,向身邊的人命令道,“把那個女孩帶上來。”軍團長命令周圍計程車兵,多雷安這才發現他身後還有不少士兵待著命。
被拉上來的是錦,她被毛巾塞住了嘴巴,雙手交叉在身後,被鐐銬鎖住,士兵讓錦跪在多雷安面前。
多雷安愣住了,顯然沒有料到會是她。
“哦,來看看這是誰?”軍團長放下多雷安,多雷安跟錦一樣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為了拿你做實驗品,我可是花了好久搞通你的社會關係呢。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只好讓你吃罰酒了。”軍團長來到錦前,順手抽出旁邊士兵刀鞘裡的刀,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刀尖。
“我知道你不怕疼,但要是她在你面前受苦呢?”
“你想做什麼?”
軍團長將刀刃從錦的衣領後頸伸進去,刀刃冰冷的觸感刺激著錦的肌膚,錦本能的想要掙扎,但是身體被束縛著,根本沒有辦法活動。只能恐懼地往身後望去。
軍團長微微轉動手腕,輕輕一挑,錦身後的衣服便被鋒利的刀刃輕鬆劃開,露出了少女白皙的後背肌膚。刀被軍團長杵在地上,他不慌不忙的從腰側抽出一條黑色的長鞭,慢悠悠的捋直了鞭子的末端。
“我想做什麼嘛?我想……”軍團長將鞭子猛烈地揮了下去,皮質鞭子的破空聲十分尖銳,狠狠的抽打在錦的脊背上,“讓你體會一下對力量的渴望!”
錦白皙的脊背立刻浮現出一道清晰可怖的血痕,她痛苦的仰起頭,想要呼喊,但話語被嘴裡的毛巾堵在喉嚨裡,傳到外面的只是一聲痛苦的哀鳴,眼角的淚水順著側臉滴到地上,很快便融在細雪裡。
“不要!住手!”多雷安維持的理智終於到達臨界值,憤怒的嘶吼著。
“你痛恨我嗎?”軍團長對此看起來很是滿意,將鞭子遞給旁邊計程車兵,示意士兵繼續抽打她。士兵揮下鞭子,清脆的鞭擊聲傳來。
“你渴望能夠殺死我的力量嗎?”
錦痛苦的聲音迴盪在多雷安的耳畔,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
“明明是一個很容易的選擇,你可以服從我,她也不用再受苦,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多雷安無法忽視錦的痛苦,他寧願受傷的是自已,他能夠扛下一切傷痛與折磨,哪怕是死亡。但此時的他卻頭一次體會到自已如此的無能,拳頭緊緊握在身側,骨骼被捏到作響。
“看來,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啊……”
正當軍團長說話之時,多雷安突然用力崩斷了手銬,迅速放倒了周圍計程車兵,他沒有多想就向軍團長衝刺,軍團長極速反應過來躲避他的衝鋒,而多雷安順勢抽出軍團長腰上劍鞘裡的劍,與他展開對峙。
“你已經有魔能了?什麼時候?”軍團長有些震驚,隨後逐漸鎮靜,“看來是安格利恩那小子,他給你注射了唯一一個實驗品……”
“安格利恩……”多雷安已經分不清他的哥哥是敵是友,他只知道,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戰勝眼前這個惡魔。這一刻,多雷安感覺自已原本熾熱的身體一陣清涼,這股清涼從右手手掌傳遍全身,他雙眼回神,視線逐漸移動在手掌上,一股清澈的水流環繞手掌,逐漸流向劍身。
“這就是,魔能……”多雷安第一次體會這樣奇妙的感覺,但局勢不允許自已過多欣賞自已,他握住劍柄向軍團長猛攻。
“都別插手,讓我來瞧瞧,二代試驗品的上限何在吧!”軍團長讓手下留出戰鬥空間,握住還未出鞘的劍柄,而清澈的流水從手掌湛開,開始遍佈他的全身……
“他怎麼……也有?”趁多雷安恍惚間隔,軍團長已經瞬間拔刀,強行震開多雷安的攻擊,使多雷安腳撐地面滑了幾米才定住身子。
“既然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邀請,那……我不會允許另一個人能和我擁有的同樣能力哦……”軍團長向多雷安發起進攻,而此時的多雷安才意識到,自已周圍的水流不是他的,而是面前的軍團長的,這些水流環繞住他,使他無法動彈。
而軍團長卻勢如破竹,他雙手持劍,將劍尖對準多雷安的胸腔,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劍尖刺破水流的動態景象……
“你怎麼?”多雷安無法阻止眼前的人,而他眼前的人,不是軍團長……
而是錦。
錦帶著鐐銬擋在多雷安面前,劍身刺破錦的身體,猩紅的劍頂在多雷安胸前,上面是錦的血液,與軍團長魔能產生的水流混雜在一起。
軍團長抽出劍身,微微挑眉,後退三步,讓水流洗去劍身上的血液,將劍收回劍鞘。身邊計程車兵傳報說首都的援軍到了,在軍團長的不屑下,帶頭離開了。空曠的雪地上只剩下兩人。
多雷安只感覺腦袋裡嗡的一聲失去了聽覺。強烈的耳鳴聲衝擊著他的思維,彷彿世界的一切都為他們而安靜。
“你怎麼、你為什麼……”多雷安再也握不住自已的劍,摔落在地,他跪在地上,自已雙手抱住即將倒下的錦,讓她慢慢躺在覆雪上……
“不……”這是多雷安以軍人的身份第一次留出淚水,他的淚水裡帶著一絲苦澀,一絲不解,一絲無奈,一絲絕望。
“多……雷安……”錦的氣息非常微弱,她毫無力氣地躺在多雷安懷裡。說話時,多雷安能清晰地看見錦撥出的最後一點白氣,在片片雪花的飄落下消散。
“我在……”多雷安俯下身體,輕聲回應。
“你怎麼……哭了……”錦很艱難的想要直起身子,可無論如何也抵禦不過劇烈的疼痛。
“多雷安……能低下頭嗎……我有話……想對你說……”錦說話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每說一次,似乎都在用盡全身的力氣。
“你說吧,我在聽……”多雷安低下了頭,沒有顧得上擦拭淚水,只是緊閉著眼,心中滿是苦澀。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會的……去瀧疆,我們一起……”
多雷安擦下眼淚,他感覺到懷中之人的體溫逐漸悄然消散。他想抱得更緊一些,但怕會觸碰到她的傷口,始終只是小心地攬著她的肩。
“嗯……還有一件事……”錦艱難地摟住多雷安的後頸。
“什麼事,你說。”多雷安的耳朵輕輕貼近錦的嘴邊。
“多雷安……我……喜歡你……”隨後,錦輕輕吻在他的側臉上。瞳孔中最後一絲高光散盡,身體徹底垂下,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躺在多雷安的懷中。
“醒醒,你醒醒!”多雷安搖晃錦,他不願相信這一事實。
大雪似乎是為了他們而下,北風的怒號也難以蓋過多雷安的悲鳴。當最後一片雪花落下之時,這片大陸已然沒了生機……
此時的他坐在病床上,終於回過神來。
“所以……你是誰?”多雷安詢問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站在桌子旁,用筆寫著什麼。
“我可以算是你父親的朋友,你父親知道聖米蘭頓的軍團起義了,自已抽不出空,讓我來救你。”男人說著,走向多雷安側面的醫療器材操作了一下,“點……兩下減號,一下紅色按鈕……”
“於是我來清理了一下剩餘的雜兵,到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就把你放這了,”男人開始陳述,“醫生說過,之後的事你可能不記得,那是因為失去那個女生導致的精神崩折。”
“那個女生呢……”
“她的傷太嚴重,很遺憾……我託付給一個倖存者,讓他埋了。”
多雷安聞言,靜靜地盯著牆角,面色晦暗。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男人突然轉向多雷安,看向他,“等傷養好了,你準備去哪?”
“去哪?”多雷安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潛意識裡的思維似乎給了他一個選擇。
“瀧疆。”多雷安回答。
“瀧疆啊……”男人拿起寫好的紙張,將他們拿在手上整理,原來那是一堆住院手續,“是和我隱居,還是去哪?”
“去……”多雷安看看床頭櫃上的藍色髮帶,說,“看看瀧疆的制度能不能對我們國家的制度有何借鑑。”
“嗯……你還研究過這個?”男人說。
“唉,不重要不重要,”多雷安即使轉移話題,“不過,我從來沒見過我爹,也不可能見過我爹的朋友,那我為什麼總覺得你有些面熟,而且你說……隱居?”
“啊,我想可能是因為……”男人風輕雲淡地解釋,“在民間,我被你們稱為‘玄聖’。”
新生計劃•第三章節•浮雪寒殤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