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慚愧,全賴署長青眼有加,長澤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呃……山口大有拍打香菸的手明顯頓了一下,心中暗忖:這傢伙都混成這個樣子了,還運氣好?
三秒之後他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我能做的不多,只能盡力維護自已的部下了。”
接著他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能攔下江口一次,但是我攔不住他十次,一百次,從這次的架勢來看,對方明顯不會善罷甘休啊,再有下次,恐怕我再也於事無補了啊。”
這話說的真的是滴水不漏。
他能幫助長澤光秀解決這破事嗎?
當然能!
但是現在還未到火候。
山口大有也是吃準了對面的江口真吾滅殺長澤光秀的心不死而故意刺激對方,藉此再拱一把火。
一旦江口再次將矛頭對準對方,發動更加猛烈的襲擊的時候,將長澤光秀逼到絕境的角落,這個時候他再伸出援手,一定會換來對方毫無保留的忠心。
這就叫釜底抽薪之術,在這世上光會吃苦不能成功。
要回吃人才成,能駕馭同類才能成為人上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不不不,署長大人可不能這麼說,你能仗義出手已經令長澤銘感五內了,還能再奢求什麼呢?”長澤光秀滿臉真摯地看著對方,聲淚俱下地說道。
“你看看,這……”山口大有重重嘆了一口氣,面帶愧意地將手臂往上一揚,夾帶著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似乎在為自已鞭長莫及而憤恨,又似乎是哀嘆對方前途坎坷,半晌之後才緩緩垂下手臂,“去忙吧,你的功勞已經擺在那了,本身又是透過甲等考試的高學歷人才,我相信命運不會如此不公的……晉升一級還是有希望的,安心等訊息吧,也就這兩天的事了。”
長澤光秀畢竟是職業組出身,又擠進了柔道社與擊劍社這種廣脈小團體,但凡有一點功勞,只要無人刻意為難,升職那從來都不是個事兒!
“嗨,感謝署長諄諄教導,長澤隨時待命。”長澤光秀彎腰鞠躬,隨即轉身離去,在關門的那一剎那他臉色驟變,嘴角也跟著不自覺地抽了抽。
江口真吾,是吧!!
爺不去找你,你倒是找上爺了。
不弄死你那爺在警察廳想要大展拳腳豈不是成了一紙空談?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既如此,那就隨了日本國的優良傳統,也甭管是二二六還是本能寺了,反正就愛下克上唄!
他剛轉到樓梯口便看見山口美砂在衝著自已的方向招手,“長澤君,準備一下,要出勤了。”
“有案子了?”
“不錯,刑事課接到電話了,富江路的一處酒吧發生了命案,咱們也要跟著一起出勤,法醫已經先一步過去採集了。”
“我來開車,你坐邊上。”
工作狀態下的山口美砂立馬又恢復了英姿颯爽的形象,一甩長髮用力拉開車門一屁股鑽進了車中,調好座椅之後點火啟動,一氣呵成。
十分鐘後,二人到了現場。
已經有同事對現場進行封鎖保護了。
“哎,那邊的牽引繩再延伸個五米,邊上都有人踩進來了,看不見啊。”
剛踏進發生命案的酒吧正門就看見一個五短身材的小胖球在那指揮著眾人。
“呀,山口警部你親自來了啊,這太陽怪大的,一會等咱們回去給您打個報告不就成了?刑事課的這幫傢伙們真的會偷懶,這種事也犯得著讓你來?”
山口美砂並未理會他,只是淡淡掃視了一圈便徑自穿過大廳來到了內室屍體的邊上。
呃……這……他孃的才四月初,哪來的大太陽?
望著眼前這個對上司極盡諂媚的小胖球,長澤光秀用力搓了搓下巴將對方里裡外外掃了個遍。
這不要臉的程度和自已有的一拼,是個人才啊。
此人名為福山潤二,31歲,槍藥系的次長。
他出現的地方,要麼就是有槍戰發生,要麼就是涉及麵粉。
死者是個年輕的男性,倚在牆邊,呈癱臥狀,頭微微偏右低垂,口鼻處還有凝固的血液。
不遠處的牆體上還有一條細長的血手印,自上而下,由淺及深。
白色襯衫已經染紅,身上有多處刀傷,脖頸處還有一處細長的貫穿傷,這應該是致命的一刀。
“死者的身份確定了嗎?”
福山潤二:“經過我們現場的排查與比對,死者名為太宰純,34歲,親和會小頭目,目前從跡象上來看向是一幫的幫會報復。”
“親和會?”
山口美砂與長澤光秀同時將目光掃到福山的身上。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裡是屬於稻川會的地盤吧?這家酒吧的老闆你詢問了嗎?”
福山潤二:“都問了,目擊證人也在邊上,正在接受其他同事的詢問。”
“而且這家清吧主營的專案中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被針對了。”
這家吧偏向於清吧,營業的時間也較早,一般都是一些政府的人員在這小酌幾杯看看比賽什麼的,很少涉及幫派間的爭鬥。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清吧中竟然死了一個敵對幫派的小頭目,這怎麼看都不合理,更像是刻意為之!
長澤光秀往外走了幾步,墊著腳尖望了望。
接著又俯身來到了死者的面前。
“稍等,稍等!”
一位穿著白色制服的人第一時間衝了出來,輕輕拉開口罩,“請不要伸手觸碰,看沒事啊,也不要湊的太近,避免毛髮留在現場,不然一會回去檢查了究竟算誰的?”
話語很輕,但是不容置疑。
呃……
長澤光秀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多久了?”
“這哪能看出來,要回去屍檢,但是從目前的現場和目擊證人的證詞來看,時間不會超過六個小時,一般超過六個小時摸上去不會是這這種感覺,尤其是這種失血性過多的患者,區域性的面板一定會有松塌的地方。”
“那是因為死者的血管癟掉的緣故,對麼?”福田潤二搶先一步答道,在得到法醫肯定的眼神之後,他不無得意地朝著長澤光秀的方向使勁瞥了瞥。
他剛才可是看見了,這傢伙在和上司山口美砂說話的時候嘴巴都快貼到對方的耳朵上了,光天化日能有什麼秘密?
“你有什麼發現嗎?”
山口美砂擠開了前面的人群,跟著一起蹲了下來,襯衫的領口繃的緊緊的,髮梢的香味與現場尚未褪去的血腥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長澤光秀緩緩套上法醫遞來的手套,輕輕撥開了對方的衣服,“你們看著死者胸口與小腹的這幾處刀傷,有什麼不同?”
“這能有啥不同,你又不是法醫,還有啊,你輕點啊,別破壞了現場,有什麼話等回去結果出來了再說,你是怕這裡人不夠多是吧?”
“怕什麼,這裡又沒有圍觀的人群,都是咱們自已人,說便說了,福山君你是對長澤君有什麼意見嗎?”
山口美砂用力一甩頭髮,使勁在福山潤二的身上剜了一眼,後者立刻悻悻後退兩步,雙手前扣,目光斜視,使勁抖腿。
“福山次長說的對,這裡畢竟人多眼雜,確實是屬下欠考慮了。”
長澤光秀仔細察看一番之後拍了拍手徑自起身朝外走了。
啥情況?
這就結束了?
這不是吊人胃口麼?
清吧的老闆被帶回了警署繼續問話,連帶著正堂的錄影帶一起。
回去的路上,長澤光秀突然叫住了山口美砂。
“警部大人,還是我來開車吧。”
“哎哎,巧了啊,正好我的腳踏車沒氣了,一起唄。”邊上的福山潤二也湊著一張大臉過來了。
“不好吧,福山次長公務繁忙,可能還要繼續留在現場問話呢。”
山口美砂非常直接地拒絕了對方。
呃……
長澤光秀半開著車門,仔細將二人的表情讀了下來,看起來這位美女上司厭惡對方一點不比厭惡自已少啊。
他甚至有點小小的心疼這位五短身材的傢伙,這年頭舔狗不好做,上貼著人家的熱屁股可能別人還嫌你涼呢。
“福山次長,那咱們就先回去了,告辭。”
長澤光秀滿臉笑容地衝對方點了點頭,換來的卻是對方的一口濃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山口美砂本能地往右邊縮了縮,因為他發現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總是在換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觸碰自已的大腿根。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啊,您可是咱們的警部大人啊。”
長澤光秀瞥了一眼小白兔一般的美女上司,扶在方向盤上的左手輕輕點了兩下。
山口美砂清了清嗓子,“我剛數了下,太宰純前胸一共有四處刀傷,脖頸處的非常平滑,而其他三處的傷口皮肉有明顯的外翻,而且結痂處的顏色更深。”
長澤光秀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這個官二代觀察入微,還算有點東西,起碼不是個草包。
“繼續往下說!”
“現場的工作人員也說了,從發現屍體開始就沒有移動,也就是說他是在夜間打烊的時候死在了那裡,在清吧中午開門的這段時間內沒人移動過,而現場有好幾處小型的擺酒架,只有右手邊的灑落了兩瓶酒,在那麼窄的過道內如果打鬥非常激烈且貨架又相隔甚近的情況下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山口美砂說完之後雙手撐著座椅,身子稍稍前傾,左靠,像是一個等待著被誇獎的小學生一樣。
“你只說對了一半!”
結果等了半晌只從長澤光秀的口中擠出這麼生硬的七個字,她生氣了,胸脯也跟著一抖一抖的,“既然長澤君這麼說了,那就是已經有了自已的想法了唄,人家倒是很想聽聽閣下的高見呢。”
“死者的身高在1.76至1.78之間,這個身高不算矮了,但是脖頸處的刀傷卻非常的平整絲滑,說明是一刀斃命,而胸口處的幾處刀傷雖然皮肉外翻但這並不是打鬥時留下的。”
他搖下了窗戶,拿起了點火塞徑自點了一根菸,輕輕朝外彈了兩下。
咳咳……
“長澤君,您可是真是個怪人哩,有女人在車子裡的時候難道你就不能忍住不抽菸嗎?”
“讓我忍住不抽菸也可以,抽你啊?”
眼見對方再次開始耍起無賴,山口美砂只能將話題岔開,“接著說啊,還沒說完呢。”
長澤光秀輕輕吐出一個菸圈,在一處巷口處停下,抽菸的手放在了車外輕輕拍打了兩下,“你仔細回憶一下死者正面的幾處傷口,看看有什麼異樣。”
“異樣?”山口美砂來了興致,她託著下巴開始努力回憶起來,“脖頸處的傷口是在右邊,斜著自右向左非常平滑,而前胸的剩下傷口內陷嚴重,有些甚至還不是一次捅進去的。”
“嗯,不錯,快接近了,再想想。”長澤光秀騰出右手將手掌朝上輕輕托起,迴圈了幾次。
“這不就說明死者在捱了第一下之後,觸發了本能反應激烈反抗之下造成的後果麼,有什麼異常麼?”
“這是兇手欲蓋彌彰之法!”長澤光秀猛吸了一口煙,用力將菸頭彈出車外,“兇手是個左撇子,他第一刀是本能,後面的幾刀是故佈疑陣,就是為了擾亂警方的視線的,可正是這個小細節出賣了他,所以咱們的懷疑圈又小了很多,可以重點放在左撇子上。”
“非但如此,對方還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除了後面刻意換右手補刀之外,現場被打翻的小型酒架也是他自已推倒的,為的就是造成打鬥激烈的假象。”
“可惜他太聰明瞭,只推倒了一個,這才是我讓我懷疑他的真正原因。”
“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為之?就是為了擾亂咱們的視線?”
山口美砂提出了自已的想法,光秀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不是,這傢伙有些聰明過頭了,世間所有的巧合都是刻意為之。”
長澤光秀說完之後輕輕聳了聳肩,再次點頭繼續朝著警署的方向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