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深春,可依然是寒氣滲骨,軍營的蹴踘場上,沒踝深的積雪被清掃在場外堆積起一個個小雪山,此刻,賽場上相互角逐的健兒們,激烈地爭奪著那用牛皮製成的踘球。
頭上綁著藍帶的趙破奴用腳接著了隊友依即軒傳遞過的來踘球,從中路一直帶往對方的龍門,可沒想到綁著紅帶的霍去病傍近他的身邊伸腳一挑,把球從他的腳下奪了過來,然後把球傳給邊線的依塞兒。
依塞兒帶著球走了沒多遠,被對方兩個隊員在前面擋住了去路,於是飛起一腳,想把球傳給已衝至中門前的霍去病,可這時候只見趙破奴縱身一躍,在半空中用頭把球截了過來,只見他的頭對著那踘球用力一甩,把球甩向在對方門前徘徊的已方隊員身邊。
紅隊的龍門立刻飛也似地衝前來在那藍隊隊員還未起腳之時飛起一腳,把那踘球遠遠地踢向霍去病的方向而去,兩隊的人都向著那球追逐而來,然而只見霍去病反身猛衝幾步飛身一躍,右腿同時劃了一個半圓,頭向下腳向上在半空中向著那踘球猛力一勾,一個非常漂亮的倒掛金鉤,把球直接射入對方的中門內。
霍去病一個筋斗後如海鷗俯翔點水般輕輕落地。
觀球計程車兵歡聲雷動。
“去病”,遠處有人在喊,霍去病循聲望去,看到李敢向著營門指了指,站在營門口的曹襄正在向霍去病招手,霍去病走到李敢身側道:“你代我上場.”
然後大步流星地來到曹襄跟前,曹襄伏在霍去病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霍去病立刻命人從馬房把馬牽了過來,翻身上馬,與曹襄兩騎飛奔回城。
自從劉徹到他寢宮裡告訴了他雪姬死訊的那一天起,他離開皇宮後就再沒有回去過,一直都窩在那軍營裡。
劉徹大為惱火,可是也無可奈何。
他曾試過以其他籍口讓他回來,他卻以要訓練軍隊來搪塞他。
劉徹深知他那執拗的脾氣,也就放棄了要他回宮的打算,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偶然的一次患病,卻令霍去病快馬加鞭地回來隨侍在他的身旁。
他望著霍去病問道:“你不怪朕了嗎?”
只見霍去病道:“皇上,去病並沒有怪責皇上的意思。
因為去病知道,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去病還記得皇上常對去病說的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去病不是一個只顧自身眼前利益而罔顧社稷大業的人.”
劉徹哈哈一笑道:“對,這才是我的去病.”
停頓了一下又問:“那你可否為了朕的江山,而聽朕之一言,娶鄂邑為妻?”
霍去病立即回道:“回皇上,去病從今以後,只管為皇上打拼江山,絕不成家.”
劉徹沉默了,他明白在這件事情上他是不可以再勉強霍去病了。
於是徹底放棄了要他娶鄂邑的決定。
並告訴了他雪姬的死迅是假的事情來。
知道雪姬還未死,霍去病立刻讓曹襄繼續遣人到廣陵查探。
這次曹襄到軍營來找他,是已經得知雪姬的訊息了。
霍去病回到寢宮,他喚來了管家符豆,道:“我馬上要動身,到廣陵去,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對了,你可以告訴皇上,就說我找到雪姬了.”
符豆尷尬地笑了笑,道:“皇上問你是否需要他下聖旨?”
霍去病詫異地問:“皇上已經知道了?”
符豆點點頭。
霍去病的心裡,不由地冒起一股寒意,道:“不用了,帶多幾個家丁去就行了.”
符豆領命,轉頭打點去了。
話分兩頭,雪姬留信離開長安後,向著廣陵郡揚鞭策馬而去。
賓士數日,來到廣陵郡。
她又累又餓,在靠近路邊的一個酒樓裡挑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要了一個雞湯,一個醬汁撈麵。
然後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吃完了,結帳的時候,掏出絲帕擦嘴,卻把有霍去病畫畫的那條絲帕也拖了出來。
只見那絲帕飄向鄰桌的一個書生面前。
這書生撿起絲帕,開啟看了,不禁連聲讚道:“好一幅氣吞山河,豪情撼天的詩畫.”
雪姬聞聲望去,看到了自己那幅心愛的絲帕竟然到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手上,於是走到了書生的面前,道:“勞駕這位公子,你手上的絲帕是我的,務請還給我吧!”
那書生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一句話陡令雪姬光火了起來,心想他莫不是想把此帕據為已有?於是怒道:“就憑我不屑你這雞偷摸狗的行徑.”
書生覺得這貌美的女子卻是過於傲慢和無禮了,突然萌生要故意氣她一氣的念頭,於是大笑道:“哈哈哈哈,這帕若是我雞偷狗盜來的,我還需在這裡當眾示之嗎,可是你那言語卻是不能證實這是你的東西。
所以有勞姑娘大駕,你請自便吧.”
說著便要收起那絲帕。
雪姬大怒,拔劍出鞘,指著他的門面喝道:“你當真無賴,看來,你是不會把絲帕還我了。
看劍!”
說著一劍直指書生的咽喉刺去。
這書生往後一仰身,避過雪姬的劍鋒,隨即掏出一雙判官筆,一筆格開雪姬再次襲向他左肩的劍尖,同時一側身向前一探步舉著另一筆點向雪姬的膻中穴。
雪姬一抬左手向著已伸到胸前的手肘下方猛力向上一拍,右手再向著對方脅下一劍刺去。
她的這一拍,拍了個正著,可到底是女流之輩,加上是左手,力道自是弱了些少。
可也令對方的手臂大有痠麻之感,判官筆幾險脫手,軟軟地發不出力道來。
再看到雪姬的劍尖向著自己的脅下堪堪而至,立刻往旁邊一閃身,微喝一聲:“好招.”
然後舉起雙筆分向雪姬的太陽與天池兩穴襲來。
雪姬上身向前一彎腰,避開了他的雙筆的同時,劍尖向著他的腹部來了一招觀音送子。
書生立刻手腕一沉,噹的一聲,格開了雪姬的劍,同時一筆向著雪姬的百會穴點來。
雪姬在貓腰的時候橫跨一步,一探手抓著對方的手腕,然後一個翻身,眼看就要扭脫對方的肩臼。
然而對方也跟著她的方向輕靈的一旋身,已旋至她的身後,向著她的神堂穴點去。
雪姬不得不鬆開抓著他的手,向前一步一個轉身再往前猛跨一步揮劍來了一招秋風掃落葉,掃向他的手腕。
噹的一聲,一把劍打橫裡伸了過來,挑開了雪姬的劍,同時響起一聲朗笑。
雙方都同時收招而立,向笑聲望去。
只見來人華衣錦服,眉清目秀,年紀約在二十六七歲左右,身旁跟著兩個隨從,儼然一介富家公子哥兒的架勢。
只見來人道:“看兩位都是知書識禮之人,因何事這般大打出手,不妨說出來,或許在下能與之分解。
化干戈為玉帛。
如何?”
這時早有圍觀的好事之人把事情一一道來。
這新來的華衣青年笑向雪姬問道:“是你本人畫的畫嗎?”
雪姬一聽對方之言,便已明白言下之意了,於是答道:“不是我畫的畫,可是上面有我親筆題的一首詩.”
於是華衣青年吩咐夥計從櫃檯上拿來筆墨和抹布,攤開抹布,讓夥計麿好了墨,雪姬提起筆把那首詩重新寫在抹布上。
此時,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這絲帕是她之物了。
那書生雙手把絲帕交還到雪姬手上,然後一拱手道:“適才言行上有所衝撞,偕因姑娘也是傲慢無禮,所以才故意留難姑娘,還望姑娘原諒則個.”
雪姬還了一禮,微笑道:“公子言重了,現已物歸原主,小女子這邊謝過.”
說完再向那華衣青年施了一禮道:“多謝這位公子仗義秉公,小女子告辭了.”
然後就要轉身離去。
那華衣青年朗聲道:“難得我們有緣相聚,不妨就此坐下小酌一杯,交個朋友,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那書生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雪姬轉頭望向門外的天色,略為猶疑了一下,那華衣青年觀顏察色,對雪姬的猶疑之態盡已瞭然,笑道:“姑娘若是外地來此遊玩或是探親的,等會兒本公子儘可代你引路。
本公子姓陳名維明,字子聰。
廣陵府令便是家父,是以姑娘對本公子人品大可放心.”
此言一出,雪姬再不好推搪,於是三人共坐一桌,酒過三巡,陳維明微笑地望著雪姬道:“看姑娘的字型渾厚中見娟秀,張揚中見力度,而詩中豪氣貫天,想必是學有所成,胸懷大志之人了.”
雪姬臉現紅暈,令面容更顯嬌豔了,她也微笑道:“讓維明公子見笑了,本姑娘只是一介布衣,能有兩餐溫飽,心願已足矣,那首詩,只是有感於……春秋割據而發,談不上有什麼大志.”
她本想說的是有感於前朝政變,可立刻想到這很容易會被有心之人冠以反詩之名,於是立刻改為春秋割據這幾個字。
只見那書生笑道:“雖是有感而發的一首詩,可詩裡面,卻也透著寫者的胸襟與見地。
若不是見到寫者本人,定會以為是出於七尺之軀的男兒之手了。
看到姑娘,本公子還真感到汗顏啊。
忘了介紹,小生姓史,單名一個田字,字子亭。
敢問姑娘姓氏?”
雪姬道:“姓趙名雪姬,字菁音。
小女子才疏學淺,如有不妥之處,還望兩位公子多多提點.”
三人天南地北地縱聲高談寬論起來,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朝廷施政,談到深處,只見史田道:“皇上要尊儒,可也不用罷黜百家,他老祖宗的無為而治,不是很見成效嗎,我看道家的天人合一,萬物生息互轉也不無道理.”
無錯書吧陳維明略有感概地道:“每一家都有其優勝之處。
我看皇上也未必盡拋諸家,他在刑法上,卻是採用了法家之術.”
雪姬笑道:“道家的無為而治,在先帝時期雖說是已見成效,可也不可否認,他鄙棄功利主義,反對有所作為而主張的虛無主義,卻是極之消極之態。
而皇上卻是一個積極進取,雄心勃勃之人。
他如何會容忍以道家之道來治國呢.”
說完,看了看天色,遂道:“能認識兩位朋友,雪姬甚幸,時候已不早了,雪姬還未找到自家的親人,恕不奉陪了。
後會有期.”
說著站了起來。
陳維明立即道:“君子言而有信,我送你吧.”
也跟著站了起來,與史田雙手一拱道:“史兄,後會有期.”
那陳維明熱心地為雪姬引路,把她帶到城南頭馬家巷馬家院的門前,方才告別。
終於找到姥姥的老家了。
她的心情有點忐忑起來,不知舅老爺會是什麼樣的人,看到她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抬起手叩門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