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條的口感在口中慢慢融化,許溪月並沒有從中咀嚼出肉的滋味,於是思索片刻後,還是把口中的食物嚥了下去。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
她還不知道要在這個世界待多久,不吃飯根本受不了。
就這樣,一碗麵下肚。
腹中空曠酸澀的感覺總算好受了很多。
“月月,走吧,我們先去刷牙,然後上廁所。”
“如果想洗澡的話,哥哥也可以給你擦身體。”
說著,他正要把許溪月往盥洗室裡推。
卻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有中年婦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嗓音洪亮,態度熟稔。
“小許啊,我們家地下室漏水嘞,你去幫忙看看吧!”
身後的“哥哥”停了一下,似乎不太樂意開門。許溪月很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氣息陰沉了片刻。
但是很快,對方還是調整了態度,推著她一併轉身,走向了門口。
“叔你也過來了!”
“嬸子,你說你們家地下室漏水?什麼時候的事,這幾天不是也沒下雨嗎?”
門外似乎站著兩口子。
“哥哥”跟他們寒暄了幾句,緊接著就跟這家的男主人下了樓。臨走前還拜託中年女主人,幫自已照看一下身體不適的妹妹。
這期間,許溪月還聽見中年男人叫了一聲“許昕”這個名字,似乎是稱呼“哥哥”的,於是,她就此得知,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姓許。
現在,更大的疑惑來了。
假設“哥哥”是鬼,那麼為什麼這兩口子看見他時,卻彷彿什麼破綻都沒有發現,態度從始至終都很和氣?
這到底是因為,她的猜測是錯的,還是說,這對中年夫妻同樣是鬼?
可這樣一來,考核的難度也就太大了。
生存機率無限趨近於零。
許溪月暗地裡用指甲掐了幾下掌心的軟肉,強制自已從不必要的消極態度中恢復出來。
眼下,線索還太少。
考慮這些於事無補。
重要的是,她現在接觸到了新的人物,而且聽起來口風也不嚴,應該可以打探出更多訊息。
她正思考著應該怎麼開啟話頭,身邊這人卻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哎呦,你這個小姑娘啊,年紀輕輕的,有什麼好想不開的,居然自已從窗戶上跳下去!”
“唉,說起來也是可憐。”
“但是你還有個疼愛你的哥哥啊!一般當媽的都做不到這麼照顧孩子吧!他還一照顧就是八年!”
“溪月呀,聽嬸子的,想開點!以後指不定醫療水平進步了,你又能看到了呢!”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
聽了這些話,許溪月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裡面的資訊太多了!
原主雙腿受傷的原因,居然是因為自尋短見!
還有,更重要的是,原主居然真的和她同名同姓!
無錯書吧八年……
她被蔣奕折磨成啞巴的時間就是在八年前。難道原主在那之前,也遭遇了什麼難以言喻的經歷嗎?
等等……
不對!
跳樓?
“嬸……我、咳,我之前確實……太沖動了……”
她抖著嗓音試探了一句。
“可不是咋的!”
大嬸順利接話,像一個閒不住的話癆。
“這可是五樓啊!那麼高!得虧是掉到樓下的垃圾車裡了,要不然可就不是雙腿骨折那麼簡單了!”
五樓!
許溪月睫毛狂顫。
可昨夜裡,分明還有聲音,在窗外敲擊,還跟她說話!
她本以為,“哥哥”大機率是死人,而提醒她的這位,是個發現了真相的好人!
可偏偏,她的臥室卻在五樓!
什麼樣的東西,能夠靜靜地站在這麼高的空中,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話?
“……嗯……說不定、說不定還能掛樹上呢……”
她不死心地再度試探了一句。
然而大嬸的回話,卻讓她的心跌入了谷底。
“嘿,你個小丫頭,還在這裡嘴犟!我們這老小區,條件差得跟什麼似的,哪有人有那個閒心搞綠化!自來水都天天壞呢!”
“真的是,我改天高低得去投訴,這到處光禿禿的,難看死了……”
大嬸還在喋喋不休地埋怨著。
從小區綠化,扯到家長裡短。
然而許溪月卻不怎麼能聽進去了。
她現在滿心的念頭只有一個——
昨夜裡在窗外提醒她不要吃肉的那位,是鬼!
所以,它說的話是假的?
生路應該反著來?
或許多吃肉,不吃菜才是正確的!又或許,“哥哥”才是可信的!
繁雜的念頭一股腦湧入,攪得她不得安寧。
如果是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恐怕精神早就要崩潰了。即便勉強維持理智,也只會自亂陣腳,被接踵而至的壓力和恐懼擊垮。
然而許溪月卻格外堅韌。
過往二十年的殘酷經歷,讓她的意志超乎尋常的強大。越是經受磨難,反而越是堅強。
在這樣高強度的思考中,時間很快過去。“哥哥”許昕也回來了。
他沒有第一時間趕來許溪月身邊,反而先去了廚房。
水龍頭開啟,“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
許溪月疑惑皺眉,側耳傾聽。
他,是在洗手?
他的手上有什麼痕跡是她不能接觸的嗎?
中年夫妻道謝過後邀請兄妹倆去自已家裡吃午飯,被拒絕後很快離開。
在一片寂靜漆黑的環境中,許溪月只能聽著重複而綿長的水流聲,不停地響著。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終於從廚房裡出來,緩步走了過來。
只是……
許溪月鼻頭聳動。
怎麼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麼味來著?
她一時間沒有想起來。而這股氣味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被一陣濃郁的洗潔精味道壓了下去。
午餐是素菜和米飯。
身體直覺告訴她,吃這個沒問題。她於是順勢多吃了一碗。徹底在葷與素的選擇中倒向了蔬菜。
“月月,哥哥下午要去工作,我就請上午那位大嬸過來照看你怎麼樣?”
許溪月正惆悵於沒有機會獨自探索房間,這下肯定要拒絕,於是連忙開口,推脫道。
“我……哥,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這……”許昕有些猶豫,“我放心不下……”
雖然在許溪月跳樓事件之後,家裡每扇窗戶都安了紗窗和防盜網,可她畢竟是個盲人。
“我真的可以的!”許溪月艱難地為自已爭取著權力,“哥,我不想再像個廢物一樣,靠你的庇護生活,這讓我覺得好痛苦……”
“你、你就讓我活得像個人吧,好不好?”
她的話說的越來越流暢,很快就把面前刻意維持“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哥哥”說動了。
“那……好吧,月月你一個人在家要小心,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就等哥哥回來再做。”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可以去對面鄰居家敲門,也就是你上午才接觸過的嬸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