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水滴落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是誰?
我這是在哪裡?
我試著抬手,卻發現手臂彷彿抽筋一般,艱難地抓了抓,那滑膩膩的觸感讓我心生厭惡。
“滴答——滴答——”水滴聲仍在繼續。
我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好像要去某個地方救某個人……
去晚了,她就會死!
一陣飢餓感襲來,肚子發出“咕嚕咕嚕”抗議聲,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
好餓啊!
胃都開始一抽一抽的痙攣起來了。
我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入目的是一根根鋒利的石鐘乳,就差一個眼皮的距離,就能刺入我的眼球中。
唔草!
雙眼不自覺地睜到最大!
此刻,真得感謝飢餓!讓我連受到驚嚇時應激反應的力氣都沒有,否則剛剛要是嚇得彈跳而起,絕對會……
透心涼,心飛揚!
眼睛亂轉,四處打量一圈。
遲鈍的大腦,才給我反饋出這些排列有序的石鐘乳。
是封妖法陣中的陣基。
“哎……”
沉睡了太久,我都忘了我是妖,被人封印了。
但我是被誰封印在這的呢?怎麼完全想不起來了呢?
這麼大一個仇人,我怎麼能想不起來了!
就在我絞盡腦汁回想之際,腦海中猛然閃過一些不太清晰的畫面:
那是一個紅衣飄飄,看不清樣貌的年輕女巫祝,女子背對著初升的朝陽站在洞門口,衝著我大聲訴說著什麼。
可惜我當時睏意來襲,都沒聽清楚就陷入了沉睡當中。
額,這想起來和沒想起來也沒啥差別呀,只能透過服飾確認她是除妖師中的巫祝。
我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儘量想出點有用的資訊,識海里卻突然釋放了一道閃電,疼得我直抽抽。
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的亂擺亂踢。
像是犯了羊癲瘋。
扭曲翻滾了好幾分鐘,識海里的疼痛感都漸漸平息了下來,可預想中身體被石鐘乳扎穿的刺痛,卻遲遲沒有傳來。
稍微抬了下頭。
目之所及,剛剛我翻滾過的地方的石鐘乳,居然全部飛灰湮滅了。
嗯?!
我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連封妖法陣都傷不了我了!
努力睜大眼睛看了又看,這才發現此刻不是黑夜,而是整個洞穴裡都充滿了黑乎乎的怨氣與死氣。
“……”
我會從封妖法陣裡突然甦醒過來,就是託了它們的福,是它們汙染腐蝕了封妖法陣,致使陣法失效了。
啊……越來越餓了!
感覺我的肚子裡住了無數個小人,正拿著上萬枚針,“哼哧哼哧”地扎破我的胃。
怨氣與死氣。
是絕大部分妖怪的食物。
可悲催的我,卻是特殊的那一小撮。
在我有限的記憶碎片裡,翻找了片刻,終於記起我曾經是個凡人,因飢餓而化成了餓殍妖怪。
但過程是怎樣的,卻完全不能去想。
只要一想,識海里的雷電就會教我做人……
哦,不,教我做妖!
因我成為妖怪的執念是“吃饅頭”!
所以悲劇了,我只能吃凡人的食物。
哪怕我的妖怪專屬秘術“飢不擇食”可吃萬物。
可惜,只要不是凡人能裹腹的食物,不管我吃多少,哪怕吃到撐、吃到吐,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飽腹感。
“哈哈哈……”
一連串詭異的幼童笑聲從洞門口傳來,打斷了我的悲催回憶。
“臭道士,我在這邊,你來抓我呀!”娃娃音大喊大叫著,生怕追他的人找不著他。
洞門口。
站著一個頭戴獅子盔,身披鎧甲,腳踩跨靴,全身上下滿溢死氣與怨氣的高大男子。
看這穿著,不難猜出,這人曾經應該是個威風鼎鼎的將軍。
為什麼說是曾經呢?
因為此刻的他,前胸後背、手腳以及脖子上,都扎滿了箭,死得極其壯烈。
“臭道士,抓不到,氣出一臉便秘樣!”
這個將軍有些調皮,邊說邊扭扭屁股,全身上下的箭也跟著晃動,動作之大,我真怕那隻斷了骨頭有些腐爛的右手,會因他動作過大而掉落下來。
“呦!”
目光對上,全身停止顫抖的將軍,抬起了那隻斷掉的手,向我打了聲招呼。
嘖,還是發現了我。
哪怕我躲牆角貓著,一動不動地裝死。
啊,真麻煩!真不想和牛鼻子道士打交道,我這才甦醒沒一刻鐘呢,不會又被封印了吧?
“哎,小黑,她怎麼不理我呀!”
一團圓月般大的灰色怨氣,從將軍身體裡飛了出來,像蒼蠅一樣地繞著我轉圈圈。
“她是啞巴。”
另外一團同樣大小的黑色死氣,淡定地坐在將軍肩膀上,死氣沉沉地給我貼了個標籤。
“真的嗎?你是啞巴嗎?點頭搖頭會不會?”
小怨氣歡快地上下打量著我後,向黑糰子求證道:“小黑,這妖怪看上去目光呆滯無神,是不是還沒有覺醒自我意識啊?”
一陣耀眼的光芒亮起,洞口撐起了一張半透明的屏障,同時一個全身上下一絲不亂的少年道士,出現在洞門口。
少年面嫩秀氣,臉龐曲線十分柔和,還帶了些稚氣未脫的嬰兒肥,大概十三四歲的年紀,表情卻像個老頭子一般,一本正經的。
我也終於知道了,為啥這將軍明明已經開始僵化,走路顫顫巍巍得像個八十歲的老頭,卻還能逗弄身後追他的道士。
荒郊野嶺追妖怪,還能風度翩翩地裝腔作勢,怕不是才走幾步路,就得停下來,搔首弄姿地收拾一番。
啊呸!臭騷包!
小道士挽了個自以為很帥氣的劍花,大喝一聲道:“小怨靈!你跑不掉了!還不快束手就擒!”
視線與我對上,小道士嘴角微微一抽,小聲嘀嘀咕咕道:“這回學聰明瞭,居然還會搬救兵了。”
他用的幾乎是氣音,哪怕是妖怪聽力天然很好,我都差點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不是救兵!我們用得著搬救兵嗎?我們可是不死,啊……”
小怨靈的抗議還沒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一張符籙,燒成灰燼了。
與此同時,將軍肩膀上的小死靈也被燒成了灰,而將軍也被殃及魚池,成了香噴噴的烤肉。
啊,太香了!好想吃!
“咕嚕咕嚕……”
我的肚子瘋狂叫囂著,宛如開戰中的擂鼓,嘴裡的口水,分泌的實在太快了,咽都咽不及,流得我身前溼漉漉了一大片。
可我管不得那麼多了,形象又不能當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