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處要去的自然是草原。
月琉璃抿唇,含笑搖頭,說道,“峻王離京當夜,我就已經知道十一的身份.”
說起舊話,自然要費一番唇舌,莫寒月將當初峻王出府,月琉璃以口技騙過宮裡嬤嬤的事說一回,嘆道,“那夜若不是琉璃突然出現,那一關還當真為難.”
葉弄笛抿唇,輕聲笑道,“可見皇上是真命天子,自有天助,琉璃不來,自然會有旁的際遇!”
眾人聽她一說,都不禁點頭。
羅雨槐向莫寒月橫去一眼,嗔道,“我們自小兒的姐妹,倒將我們瞞的嚴嚴實實,偏遇到琉璃,就沒有絲毫隱瞞.”
莫寒月見她雖有幾分嗔意,倒是玩笑居多,含笑道,“那件事,終究驚世駭俗,若是平白無端,妹妹說自個兒是借屍還魂,姐姐們必然以為十一傻病沒好,又添臆症!”
一句話,說的姐妹幾人同時笑起。
月琉璃點頭,說道,“若不是我自個兒有不同尋常的際遇,那些話,也當真是難信!”
姐妹幾人不禁好奇,孫靈兒忙道,“什麼際遇?難不成琉璃夫人也是借屍還魂?那你原來是什麼人?可與我們相識?”
姐妹幾人被她說的笑起,說道,“哪裡有這許多借屍還魂?”
月琉璃好笑,說道,“倒不曾借屍,只是本不該與你們相遇,卻偏偏落在草原,偏偏遇到你們,說來也是緣份!”
談說一回,莫寒月轉話問道,“當初哲加助朝廷平亂,來京時說你二人都懷有身孕,如今你們來京,孩兒留在何處?可有妥當的人照應?”
二人聽她問起孩兒,都是輕羞帶喜,眉梢眼底滿是溫情。
月琉璃道,“夏兒的孩兒剛滿週歲,我的小几個月,本來孩兒還小,哲加不肯帶我們同來,被我們鬧的無法,只能將孩兒一同帶來.”
莫寒月大喜,問道,“怎麼不帶進宮來?也給我瞧瞧!”
月琉璃抿唇,說道,“雖說是兩個小娃兒,可是胡鬧的緊,今兒我們說話兒,將他們留在驛館,改日再帶進宮罷!”
也就是說,她們一時不走。
莫寒月連連點頭,說道,“住什麼驛館?這宮裡許多屋子空著,你們搬進來住,過完年節再走!”
謝沁忍不住好笑,說道,“你教她們搬進來,你倒是方便,也不管哲回和伊陽?”
莫寒月笑道,“怕什麼,一併搬進來就是!”
夏兒卻連連點頭,說道,“奴婢回來,就是要服侍小姐生完小皇子再走,自然是要搬回來!”
莫寒月笑道,“這宮裡許多人,哪裡用你服侍,不過是圖個熱鬧罷了!”
羅雨槐好笑,說道,“妹妹要熱鬧,若不然我們也都搬進來住?”
莫寒月笑道,“旁人也倒罷了,你們三個我不留,仔細王爺和羅大哥來找我要人!”
羅雨槐揚眉,轉向莫寒水道,“聽聽,平日謝姐姐說她嘴利,你偏不信,這會兒信了罷!”
莫寒水抿唇淺笑,眸光向莫寒月一撇,眼底有酸澀也欣慰。
雖然歷經劫難,終究她還在!被夏兒幾句話一提,話題自然而然繞在莫寒月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夏兒忙喚跟來的人送包裹進來,一層層開啟,說道,“這些是奴婢閒時所做,小皇子生下來天兒還冷,這小被子是羔羊皮所做,暖和又沒有羶味!這一些,是擁月公主給小皇子備的首飾,說是可以避邪。
這一些小衣裳,是七姨娘所做,託奴婢一併帶來.”
莫寒月微微一默,輕聲問道,“姨娘可好?”
去歲衛氏一族滿門抄斬之前,她就請墨浩林將七姨娘從女牢中提出,一輛青幔馬車送出京去。
本來想送七姨娘回鄉,可是一問之下,才知七姨娘早已沒有家人,怕她回鄉無人照應,也就送往草原,託夏兒照顧。
夏兒手一頓,垂頭道,“她……她知道之後,哭過一場,後來說,如此也好,橫豎……橫豎原來的……原來的小姐……”原來的小姐是個傻子!可是,傻子也是女兒,無故而亡豈有不痛?“夏兒!”
莫寒月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你可曾怪我這許多年沒有告訴你實情?”
夏兒愣怔片刻,才輕輕搖頭,抬頭瞧著她,低聲道,“小姐,當初奴婢跟著原來的小姐,是因為受七姨娘大恩。
後來……後來小姐待夏兒像親姐妹一樣,夏兒豈是那沒心肝的?只是……只是……”只是,原來的衛十一,她也照顧多年,想到她早已魂歸,又豈會不難過?心中一陣酸澀,抬袖拭去淚珠,又揚唇笑起,說道,“七姨娘說的對,若不是小姐,原來的小姐怕連屍身也不知拋去了何處,如今就當小姐活兩個人的份兒就是!”
莫寒月輕輕點頭,也只能嘆氣。
依莫寒月所言,月琉璃和夏兒第二日就搬進宮裡來住。
莫寒水還沒有出嫁,莫家府邸雖然歸還,可是府中已經無人,也一併帶著莫逆搬入皇宮裡陪伴莫寒月待產。
恰在年節,軍中無事,莫寒月傳下懿旨,謝沁、羅雨槐等人都可隨時出入皇宮,就連哲加、伊陽二人也賜下通行的金牌,隨時進宮探望妻兒。
傅飛雪得信兒,不甘寂寞,也成日帶著三歲的麟兒進宮與姐妹們相聚,蕭行山做了深閨怨夫,可也敢怒不敢言,還得心甘情願接來送往,鞍前馬後服侍。
隔幾日,羅雨桐夫婦回朝,軒轅童聽說莫逆哥哥在皇宮,也吵著鬧著進宮。
如此一來,宮裡頓時充滿孩童的笑鬧之聲。
其間以莫逆最長,儼然是眾孩兒之首,常常將軍中學來的演兵之道在幾個孩兒兵身上試演。
只是夏兒之子上宜泓俊剛剛搖搖學步,月琉璃之女鄂多詩淇還剛剛坐穩,看到他一副大將軍模樣兒喝令指揮,只會咧著小嘴兒拍著小手兒直樂,弄的莫逆大將軍極為挫敗。
轉眼間,年節在一團熱鬧中過去,謝沁、蕭宛露等人也轉回軍中。
二月春風如剪,裁出一樹的新綠。
而歸去來兮閣中,無人留意御園裡那悄然的生機,所有人的心思,全在正殿裡那一間熱氣蒸騰的屋子裡。
早朝剛剛一半,皇帝得到訊息,即刻傳旨退朝,丟下滿殿文武,火燒火燎的衝進歸去來兮閣,直奔正殿。
候在殿門的丹楓嚇一跳,忙一把將他手臂抱住,連聲道,“皇上!娘娘還在生產,皇上可進不得!”
“十一生的是朕的皇兒,朕為何進不得?”
宇文峻皺眉,反手去掰她手指。
丹楓連聲道,“皇上,琉璃夫人和夏兒在裡頭,還有四個娩婆,幾位嬤嬤,整個太醫院也已候在偏殿,皇上放心就是!”
丹霞趕出來,也勸道,“皇上!皇上是主心骨,皇上若亂,要旁人如何?皇上不放心,就在外殿等等罷!”
宇文峻急切要擺脫丹楓,哪知道這個丫頭今日力氣奇大,說什麼也掰不開,急的連連頓足,說道,“旁人再多又能如何,朕要陪著十一她才會安心!”
有太醫趕來,連聲勸道,“皇上,產房不祥,皇上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宇文峻冷哼一聲,說道,“什麼祥不祥,朕就不信,朕進去陪著十一,是能要了朕的性命,還是亂了朕的江山?”
太醫聽的直跺腳,但深知這位爺越勸越不知說出什麼話來,只能與丹楓、丹霞拼力攔住。
正在糾纏,景郡王、羅越等人也隨後趕到,聽到殿裡的叫喊,也暗暗心驚,卻只能勸道,“皇上,你在這裡吵鬧,十一聽到,豈不是心亂?還是外殿等等罷!”
有這幾人攔著,宇文峻再大的力氣也衝不進去,不禁急的頓足,說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這身子本不是……不是……本來與旁人不同,若是……若是……”說到後句,喉嚨哽住,再說不下去。
旁的人聽的莫名其妙,知情的幾人自然知道他說的“與旁人不同”是什麼意思,也不禁變了顏色。
景郡王咬牙,默然一瞬,搖頭道,“不會!那樣的情形,她尚且能回來,如今與皇上情篤,又怎麼會捨得放手?不會!不會!”
話雖說的果決,終究有一些顫抖。
羅越也不禁臉色微變,說道,“我已命人疾騎去喚寒水回來,有她在,必定無恙!”
宇文峻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十一最放不下的就是寒水!”
壓下心頭的狂跳,揚聲吼道,“十一!十一!你撐著些兒,寒水即刻就到!寒水正趕來瞧你和皇兒!”
話音剛落,就聽殿內一聲響亮的兒啼,頓時將外頭的人全部震住。
有嬤嬤的聲音驚喜叫道,“是位小公主!”
景郡王愣怔一瞬,首先回神,不禁大喜,在宇文峻肩頭一推,笑道,“傻小子,你當了父皇!”
宇文峻這才回過神來,頓時喜笑顏開,眼淚卻落下來,咧嘴道,“是啊,朕當了父皇!朕當了父皇!”
拔步就要向產房衝去。
剛到門口,還沒碰到簾子,就又被推了出來,隨著莫寒月的叫聲,娩婆叫道,“啊喲,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外頭的人聽到一怔,跟著更是喜出望外,羅越道,“皇上,是孿生子呢!”
孿生……一個驚喜跟著一個驚喜,隔好一會兒,宇文峻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她的肚子大的離譜,原來,是兩個……半個時辰之後,隨著莫寒月的一聲痛喊,娩房裡傳出第二聲兒啼。
嬤嬤喜滋滋的出來,向宇文峻磕頭道喜,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是兩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兩位小公主……景郡王、羅越等人大喜之後,又不禁互視一眼。
盼了大半年,如今雖說平平安安,可是今日之後,御史臺的奏摺,怕又要雪片兒一樣的飛來了!宇文峻卻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大喜之下,再不顧旁人阻攔,徑直衝入寢宮。
內殿裡,已經被清理乾淨,薰香裡,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莫寒月臉色蒼白,無力的躺在床榻上,看到他進來,挑唇露出一抹笑意。
宇文峻忙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聲問,“十一,你覺著如何?身子可好?”
莫寒月輕輕搖頭,說道,“不打緊!”
宇文峻聽她聲音虛弱,不禁懊惱,低聲道,“朕該進來陪著你才是,可是他們死活攔著,只能在殿外和你說話,你可曾聽到?”
莫寒月點頭,握住他的手一緊,提一口氣,輕聲道,“傻子,寒水有羅大哥,我最放不下的人不是她,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