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點，陳凡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IUC走廊裡，燈光忽明忽暗，照的人心煩。

社群大媽把葛奶奶送回了家，她年紀大了，這樣熬夜肯定是頂不住，說明天早上再過來換他。

一個人的時候，陳凡沒了剛剛的波瀾不驚，他再怎麼說還是個孩子，試著努力去回憶和陳貴知的點點滴滴來，可就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腦海中全都是他的自已的管教，無止境地嘶吼和謾罵。

6點鐘，一位護士走了過來，看了半天，確定只有他一個人後，才試著問道：“你是陳貴知的家屬？”

陳凡木訥地點點頭。

護士說道：“那……手術住院的押金？”

陳凡一愣，才想起之前那個陳貴知的公司領導，他不是去交錢了嗎？怎麼還要什麼押金啊？

陳凡嘗試地說道：“剛剛我爸單位的領導不是去交錢了嗎？”

護士啊了一聲，看了看交款的記錄，搖頭道：“沒交啊，之前就交了一個2萬，早就用完了！你父親沒有醫保，要是沒押金，我們不能給他用藥了，可能馬上要停藥，你得儘快想辦法啊！”

陳凡對陳貴知單位上的事，是一無所知，茫然地問了一句：“你說他沒有醫保？他是機械廠的職工啊，他都幹了快30年了！他們領導說給他交押金的啊！”

護士有些同情地看著陳凡道：“你家裡還有其他大人嗎？回去和他們商量一下，押金再不交，真的要停藥了！”

陳凡十分氣憤地問道：“我今天要是不交錢，你們就讓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等死？”

護士一愣，馬上解釋道：“你先別和我急，這是醫院的規定，不是我說的！別和我這兒較勁兒了，還是快點去想辦法吧！”說完，把一沓賬單塞進了陳凡手上。

護士走後，陳凡冷靜了一下，沒再多想，就拿出了口袋裡的銀行卡，去前臺交款了。

第二天一大早，葛奶奶就和悅悅姐來了醫院，還帶著一大堆的東西，看見陳凡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走廊上，葛奶奶的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流了下來。

走上前，摸著陳凡的頭道：“孩子，你真命苦！吃點東西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悅悅心疼地看著陳凡，然後把家裡煮好的餛飩放在陳凡手上。

陳凡吃了兩口，眼睛還是盯著IUC的門。

值班醫生出來了，拿著個檔案，問道：“陳貴知病人家屬？”

陳凡走了過去，醫生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給你解釋一下，目前你父親的情況，我們可能需要一次大手術，清除他胸腔內的積血，同時呢，可能要做脊柱修復等多項手術，手術存在很大的風險！另外，我要提前告訴你，即使手術成功，他也很可能是個植物人，最好的情況就是他半癱在床上！”

陳凡點點頭。

醫生皺了皺眉道：“手術的費用大概是30萬左右，我護士說，昨天是你自已交的錢，我不知道你的錢是哪裡來的，但我要提醒你，手術的風險很大，而且手術的結果也不容樂觀！”

沒想到，陳凡卻很平淡地回答道：“醫生，我簽字，做吧！不管好壞，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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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看向陳凡一旁的葛奶奶，葛奶奶擦了擦自已的眼淚，此刻變得堅強了很多道：“我們家，都是這孩子做主的，他說怎麼樣，就怎麼辦！”

醫生哎了一聲，遞給陳凡一支筆，讓他簽名，然後有些感慨地說道：“真是個好孩子！”

一個星期後，陳貴知透過兩次大手術，脫離了生命危險，手術也算是成功，恢復的很不錯，已經可以吃東西了。

陳貴知又吐了陳凡一臉，一身，剛放進他嘴裡的熱粥，他就吐在了陳凡的臉上，嘴裡還混含地罵著：“你個野種，誰讓你治我的？你怎麼不問問我意見，你就想我這麼痛苦地活著是吧？你不是很恨我的嗎？那你就該讓我去死啊！”

陳凡平靜地擦了擦自已的臉，再次拿起了勺子遞到他嘴邊道：“你要罵人，也得吃飽了再罵啊！你想死也行，等你恢復了行動能力，自已找個沒人的地方，想什麼死就怎麼死！我不能在你沒任何知覺的情況，讓你去死，那樣我就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了。

當時，如果你有知覺，我絕對讓你自已做出選擇的，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才懶得管呢！”

陳貴知氣得渾身都在顫抖，閉著嘴不肯讓陳凡喂他。

陳凡也不勉強，放下了勺子說道：“我餵你，你不吃，一會兒就得讓葛奶奶來餵你，你要折磨我不要緊，沒理由折磨人家葛奶奶吧？她都多大年紀了！她來餵你，你再不吃，就得直接給你打葡萄糖了，又得多花錢，我可沒什麼錢了！”

陳貴知這才問道：“你說你沒什麼錢了？我手術治療的錢，都是哪裡來的？”

陳凡平淡地說道：“大風颳來的，你還管錢是哪裡來的啊？你要真是心疼錢的話，麻煩你配合一點，配合治療，早點出院！”

陳貴知盯著陳凡，在沒有任何表情的情況下，眼角的淚卻流了出來。

陳凡見過他憤怒的樣子，見過他咆哮的樣子，也見過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他無奈的樣子，那份絕望的樣子。

他再次拿起了勺子勸道：“反正都已經發生了，最壞的結果都已經是這樣了，那你就只能接受了，何必再和自已，和我過不去呢？你難受，我也不好受！治好病，你再折騰我，你再恨我也不遲啊！”

陳貴知麻木地張開嘴，下嚥著粥，眼淚還是無聲無息地流著。

葛奶奶來了，又是大包小包的，把東西放下後，心疼地對著陳凡道：“你先回家整理一下吧，也該回學校上學了，你那幾個同學找了你好幾次了，我都沒告訴他們，要不你今天去見見他們吧，我看那幾個孩子也不壞，是真的關心你！”

然後，看向床上的陳貴知道：“不像這個，不管你怎麼對他好，他都不知足，都覺得是應該的，全世界都好像欠了他一樣！小凡就是個孩子，他又什麼錯了？不是他，你命早沒了！這世上要是還有一個人關心你，就是你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