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琦心裡有籌劃,但諸事千頭萬緒,總得慢慢來。那醜嫻見二爺從里巷道出來,迎上前問道:“怎麼樣,那兩個是個啥態度?”華琦搖著頭,隨那醜嫻進了朋悅堂,坐穩後方說道:“先吃飯。以後這個事嫑在提,尤其當著梅兒的面。”看著鬱卯奴牽著梅兒的手,跟隨進來,那醜嫻岔開話,問道:“午妹戌婭兩個怎麼沒出來?”鬱卯奴剛說:“打發雨燕去叫了。”鄭午妹祁戌婭禮讓著郅酉婕走進來,給華琦那夫人鬱卯奴福了禮,各自坐下。梅兒看見,忙學著樣兒,也給華琦福一福,挨個給眾奶奶鞠了躬。華琦擺手道:“梅兒坐下。你是客人,無須這麼拘禮!”那夫人道:“梅兒尚小,多學些禮數也沒啥!”飯菜早已擺放完畢,鄂巳媛也已坐上飯桌。華琦接過巳媛盛來的一碗,說:“吃飯,不說話。”一家人靜悄悄的低頭吃飯。
華琦吃罷飯,去了大房。回頭看,只有那醜嫻跟進來,便坐在炕沿,對她說:“梅兒這個事,也算是個公務,府衙正在統籌考慮妥善安排,叫她們幾個不要妄自菲薄,空惹風波。”那夫人便問:“告示出了,來打探的主家多嗎?”華琦道:“這個事,程老爺負責處理,我也不得訊息。你們把家裡領來的照顧好。總有好些無主的,程老爺收拾贍養院,過兩天去哪裡集中。”那夫人道:“其它的也無暇管顧。求二爺,唯獨把這個梅兒留下,我娘倆有緣。又是安老爺家的千金小姐,識的字,想把她送到清月樓,給晉兒做個伴。”華琦道:“這麼的嫑打算。梅兒這丫頭牽扯太多,紫藤苑,鄭午妹祁戌婭與她有千絲萬縷的糾葛,她父母一個出家當了和尚,一個入庵做了尼姑,這樣的人家,少交往。我們此時獻殷勤,就是自找麻煩。”那夫人聞聽,立刻晃手道:“我喜好清淨,這麼麻煩,就沒這個必要了。”
春燕進來倒了茶。鬱卯奴隨即走進房。華琦接茶碗喝一口,坐炕沿說:“我再想,把梅兒她們的事辦利索,得請尕十三來家吃個飯。”那夫人笑道:“二爺大概是想有事巴結你這個侄兒子?”華琦:“他是耀桓阿哥的最小奶幹,我這個做爸爸的,關心愛護他,甚至視為已出,也在情理之中。長幼有別,我巴結他做什麼?”鬱卯奴不解道:“俗語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何況二爺,沒因果的事,斷不會去做的。你瞧請他喝酒,‘非奸即盜’你們談不上,‘居心叵測’一定是有的,你承認不承認?”華琦不可理喻地怨道:“哎,自已的侄兒子,瞧請到家裡吃一頓飯,有那麼複雜呀?還要個前因後果!”那醜嫻道:“你侄兒子多了,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華琦道:“我確實侄兒很多,甚至包括一些異姓的。但真正能夠出生入死,以命相換的,只有華晚三兄弟的父親,——華耀桓。旁的人,有誰能和這個關係相提並論的!”鬱卯奴道:“我就想不通,華晚一個毛頭小夥,你一個半茬老漢,年歲上有代溝。你倆喝酒,能喧出個啥哩?反把尕娃弄的拘束,如坐針氈。有事招呼他去辦,還瞧請著喝酒,斷乎沒那個必要。”華琦道:“尕娃們對你尊重,心存忐忑,惶恐,是對的。但自已家裡人,來往不能斷。我叫華旺和他一起來。”那醜嫻挑眉瞪眼道:“還是有事。這麼急,啥事兒?”華琦已習慣聽喋喋不休地叨擾,突然冒出一句:“我要給他做媒說媳婦哪!”那醜嫻鬱卯奴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反倒理所應當道:“這個應當辦,這個是你做爸爸的責任。連他母親鄔蔓蔓在我跟前叨擾過好些回哪!”鬱卯奴道:“二爺心裡可有譜,打算說誰家的姑娘。”
華琦沉思半天,方說出心裡話:“其實,我心裡早就有個打算,想把華珍嬢嬢的尕奶桑罟,說給尕十三華晚,不知你們看,合適不?”鬱卯奴反對道:“不合適!親戚夥裡,再嫑做親。你看華暕和桑苴,一團亂麻,攪得一家子不得安寧,一家把一家臭的狠!”華琦道:“也嫑說的那麼絕。緣法所致,世事難料。你覺得不可能的,人家就成了哪?我已經給華晚華旺說了,明晚夕,來家喧一喧,再說話!”鬱卯奴道:“二爺有意思,你已經把話說出去了,還和我們商量什麼?”問的華琦啞口無言,一夜不再說話。
是日華晚華旺結伴而來,走到外巷道二門前,鬱卯奴正好要進竹子園,兩侄兒趕忙來跪安。鬱卯奴大咧咧道:“尕十三,快些去。你二爸有事求著你們辦,要巴結你們,請你們喝酒哪!”華旺華晚聞聽,被驚出一身冷汗,慌不擇言道:“豈敢,豈敢,二爸這是折殺我們,這如何敢當啊!”鬱卯奴道:“去吧!已佈置好了宴席。”他侄兒倆心生不敬,有些赴鴻門宴的感覺。邁二門門檻時,絆了一下,兩人相互拉扯,差些給摔倒。正嬉笑攙扶,眼前出現一雙大腳,抬頭看,正是他們二爸華琦。見兩人有點狼狽,抱怨道:“慌什麼,青天白日的,有鬼攆著你們呀?”他兩人就勢磕頭問安。華晚嘟囔道:“門檻擋了一下,差些絆倒。”華琦道:“外面帶兵打仗的人,家裡來,卻還象尕的時候一樣。——瘋漲冒失!”華晚道:“外頭巷道里碰上我三嬸子了!她說‘我們二爸有事求著我們辦,要巴結我們,請我們吃席喝酒哪!’我倆一聽,著實給嚇了一大跳。‘無功不受祿’,何德何能,要受二爸這般寵愛哪?”華琦不由得冷笑一聲道:“荒唐,連個話都不會說!侄兒子爸爸之間,還存在‘巴結’兩字呀?”華旺插話道:“實話啊!三嬸子是這麼說的。”華琦道:“我叫你們做的事,於公於私,都是你們該做的事,是你們的責任和義務。我巴結你們,一州知府,簡直叫人笑掉大牙了!”
見兩人躊躇,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兒,便也指著朋悅堂,謙讓道:“走,進房裡喧話。看一看,你二爸為了‘巴結’你們,專門給侄兒們做了些啥好吃的。”華旺華晚點頭哈腰,卑躬屈膝,先將他二爸禮讓到前頭。進了房,見四嬸子鄂巳媛親自佈讓,更加倍感受寵若驚。華晚緊著扥一扥華旺的衣襟,雙雙給四嬸子鄂巳媛磕了頭。鄂巳媛受了禮,便也心安理得,晚兒旺兒的叫了一氣,興高采烈地說:“你二爸叫你倆來,昨晚就叮囑廚子,做我們鄯州八盤待應你倆哪!”華旺華晚是吃慣大魚大肉的人,見過大場面,卻也愧不敢當道:“就我們兩個人,吃一桌鄯州八盤,那也太浪費了。受之有愧,擔當不起呀!”華琦滿面春光道:“坐下說!”華旺華晚抑制不住喜悅,只是咧嘴笑。一旁僕婦倒了熬茶,放在面前。華琦道:“你倆心裡嫑做啥病,把心放到肚子裡。該吃吃,該喝喝。兩人吃一桌席,有吃一桌席的緣故。兩人吃一桌席,有吃一桌席的道理。不是隨便的!”說著,又轉向鄂巳媛說:“去告訴鄭廚子,可以開席上菜了。”鄂巳媛揮著手對門口的薔薇說:“去傳話!”自已拿筷子撥拉一下全盤,撒了鹽醋。說:“二爺,可以了!”華琦便拿起筷子,指著華旺華晚說:“那就吃!”華旺華晚站起身,禮讓道:“四嬸子,你也坐下吃!”鄂巳媛笑道:“侄兒們吃。華家門哪見過客人面前,婦人們上桌吃飯的!”華琦道:“來家你是客。只管自已吃喝,嫑多餘的虛禮!”
來個丫頭,斟滿酒,端到面前。華旺道:“二爸,我給你升個恭敬?”華琦坦誠道:“你不用說。我喝你兄弟倆的每人十二盅,折倒一個大酒懷裡,看著你倆搳拳,我慢慢喝。”華晚華旺聽了,站起身,分別給華琦敬升了十二盅。華旺道:“二爸喝了我們的免罪酒,我們兄弟倆就敞開了搳個拳。你慢慢喝,我倆兄弟搳拳沒完沒了,顧不上你哪!”華琦喝了五六盅,有些興奮道:“沒事。你兄弟倆搳拳搳個心意到!”華晚華旺已沒法眷顧他二爸,賭的有些大,一拳搳贏,大小酒懷加一起,差不多要喝三兩酒。么三呵四,使出吃奶的勁道,專心致志在搳拳上。這一會兒,熱菜上來了。鄂巳媛要來敬酒,酒壺裡暖的酒早喝沒了,拿過二斤裝的尕罈子,晃了晃,也是點滴不剩。鄂巳媛驚訝道:“哎呀,你們爺兒們這麼厲害,我出去一眨眼的工夫,把二斤給喝完了!”華琦道:“這兩個好臟腑,人也年輕,要想喝到位,最少還得來一罈。”鄂巳媛道:“喝的急,一下子就醉了,傷身體。冷盤都沒搛,正好大炒裡脊要趁熱吃,你們先嫑喝,多吃菜。二爺,你勸一勸兩個侄兒!”華琦道:“就是,緩一緩,慢慢來。那麼著急做什麼?大炒裡脊的精妙,就是酥脆焦嫩,做要掌握火候,吃也要掌握火候。”華旺華晚喝的熱血澎湃,他二爸跟前還得畢恭畢敬,順從其意。
大體上吃飽喝足,華琦道:“尕十三,我把你叫過來,你知道我對你最擔心是什麼?”華晚道:“二爸高瞻遠矚,一定是看到了被我們忽略的缺陷和不足。”華琦道:“大的趨勢,年大將軍在我們青海境內追剿羅布藏旦增,統籌整個西北事務,兇焰遮天。手下兵勇更是居功自傲,持寵驕狂。警備營每日稽查過往,難免與兵勇會有衝撞。告誡下屬,要夾著尾巴做人,不可因一時負氣,鬧矛盾,盡毀我施政方略。”華晚道:“二爸放心,我經常教訓部屬,不可惹是生非,這麼點大局觀念還是有的。”華琦道:“要擦亮眼睛,謹防那些害群之馬,‘狐假虎威’,‘扯虎皮拉大旗。’在外面借我們的勢,為非作歹。”華晚道:“這種人咎由自取,又是防不勝防,想著肅清,也斷不可能。二爸,我們只能臨機處置!”華琦道:“要繃緊這股弦。千萬不能留有把柄,叫人家有可乘之機。該敲打的,要隨時隨地的敲打,非常時期,千萬嫑把自已的脖子,伸到別人的鍘刀下。”華晚忙回道:“侄兒謹記!”
華琦道:“再過幾日,就是田舍。回家上墳燒紙,你們怎麼打算的?”華旺華晚齊刷刷回道:“和往年一樣,但凡在鄯州的華氏子孫都得回去祭奠。二爸,你能抽空回去嗎?”華琦道:“我在不用說,是肯定要回去的。”華旺問道:“今年,大媽媽,大阿哥華昒嬋娟嫂子都去了貴德,來不了。二爸,其它的嬸子們能來吧?”華琦道:“這個沒問題。我一動彈,屁股後面就是一大幫,大動靜,也潑煩的狠!”華旺疑惑:“這有啥潑煩的?一年裡,等於踏青耍了一趟。借給先人們上墳燒紙這麼個契機,大家聚一起團圓一趟,喝酒吃肉,高興熱鬧!是不是那個嬸子不習慣,不想去?”華琦道:“她們巴不得哪!你把誰撂下,哭天抹淚,她會忌恨你好幾年。主要是人多。你們六個嬸子,就得六個丫鬟,後面還得跟隨應答的六個僕婦。六輛大馬車,又得六個趕車的車把式。路上不安穩,還得叫上維忠維孝兩個保鏢。我的八抬大轎先嫑算,我騎馬去,衙門裡還得派幾個衙役護送。浩浩蕩蕩,就得一溜子。”華旺道:“實話呀!知府爺打道回家祭祖,可不得炫耀一路子。”華琦道:“這麼些人,攪染也大。不知今年的墳頭輪到是誰了?”華旺道:“二爸,正是不才我呀!”華琦便笑道:“你看,這麼湊巧。往年還好說,我騎馬,頂多你嬸子一輛車馬轎子。今年,這個陣勢,把你養了一年的豬娃,我們這些人,一頓就給吃沒了。你咋待應其它的人家哪!”華旺則笑道:“二爸放心,窮家有個巧安排。你報了人數,我就有個計劃。”華琦一聽,便就大手一揮道:“那好,就這樣。若是缺銀子,你吱一聲!”華旺道:“二爸,老家我們都有老院子,啥都寬裕。早一天去,一收拾,齊全的很。你放心來就行了。”華琦應承道:“那就好!”
華琦轉向華晚道:“人家華旺的婚事,有人家父母盤算,輪不上我。”華旺迫不及待的插一句:“二爸,年前頭,我已經娶妻了,鎮邊府的嬸子們都來了。連大媽媽,大阿哥華昒和嬋娟嫂子也來了!”華琦裝作有點醉,嘴裡混沌道:“我知道啊!不是忙的沒去成嗎?”華旺道:“二爸,那次你好像去了甘州,半個月才回來的。”華琦道:“嫑看你父親喜好點酒,但大事不糊塗,你的婚姻大事辦得好!西街李財主的姑娘,那也是百裡挑一,求之不得的!”華旺得意地說:“還可以,但也沒少花彩禮。”華琦道:“花點彩禮是應該的,你以為,聘個姑娘那麼容易呀?”隨意喝了一盅酒,華琦對華晚說:“你的婚姻問題,我是義不容辭。和你嬸子們商議一番,想問問你,自已心裡有沒有啥可心的人兒?”華晚不敢出大氣,勾著頭不說話。華琦指著華旺問:“你兩個勾連蛋。你說,他有沒有?”華旺謹慎道:“婚姻大事,得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已有想法,不過是捕風捉影,一閃而過的念頭。尕十三,在我們面前一目瞭然的人,大概沒有。”華琦又逼著問華晚有沒有。華晚:“這種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都二十好幾的人,瓜熟蒂落,肯定想。但沒有長輩,你叫我自已去託媒婆做媒,還沒那個膽色。”華琦道:“我想也如此!今兒既然來了,我就想給你說,手上真有一樁門當戶對的姻緣,不知你願不願意?”華晚道:“二爸不說清楚,叫我如何回答是與不是哪?”華琦道:“我們撮合保媒,自然是尋訪知根知底的。你華珍嬢嬢的尕奶幹姑娘——桑罟,好不好?”華晚大失所望道:“先嫑說人家姑娘好不好。二爸,你不覺得我阿哥華暕和嫂子桑苴的關係,還嫌不夠亂哪?我這裡在插上一腳,我姆媽頭一個要打死我哩!”華琦道:“你姆媽要是這麼幹預你,那是他糊塗。華暕是有家室的人,他要休妻重娶,就有一大堆帽子等著他:始亂終棄,喜新厭舊,拋棄糟糠之妻,迎娶明宦之女,典型的陳世美。”華旺道:“二阿哥這一點不聰明。大丈夫行走江湖,四海為家,三妻四妾稀鬆平常。何苦一定要休妻重娶,鬧得沸沸揚揚,天怒人怨。”華琦很會體味道:“有些事,也是他情非所願,迫不得已。桑姑父是一槓子,華珍嬢嬢是一槓子,桑苴中間不是省油的燈,也是一槓子。外加尕十三他姆媽的一槓子。大棒子,亂棍子,不把你阿哥華暕打成殘廢,算他走運。”華晚道:“所以說,我才不願惹這個臊,走的遠天遠地,耳根子清淨。”華琦道:“你和桑罟不一樣,你倆金童玉女,明媒正娶,誰能又說個不字?”華晚道:“這個事,華珍嬢嬢保證不願意。好幾回,她都在人前說‘有華暕一個就夠了,不可能為了尕女兒,再被人罵的狗血噴頭,犯不上做賤自已。’所以說,嫑夢想。”華琦道:“這個事,還是要自已主意正。你是三心二意,我們牽線搭橋的,豈不成了‘皇帝不急太監急’呀!”華晚道:“我說個願意,有用嗎?還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廂情願!親戚們理解了,也就一句話。不理解,反說我們不知趣。”華琦道:“正因為有這個‘不是!’才找人撮合,求著人家媒婆婆去下話,‘有女千家求。’這也不丟人!”華晚道:“可幹啥非要說桑罟?好人家的女兒多的是!”華琦道:“不是講究個‘門當戶對,知根知底。’桑罟的品行,親戚們一目瞭然,再不用枉費心機去打問,還不一定能得個實情。”華晚道:“要是華珍嬢嬢同意,我倒是樂意!”華琦此刻因是喝了好些酒,便也自告奮勇,晃手道:“你有這個態度,我就抹著臉去和你桑姑父說,‘一物降一物’,我擠壓他,他再去逼迫你華珍嬢嬢,姻緣美滿,就成了!”華晚華旺覺得可行,便就又給他二爸恭敬了六盅。感到喧話時間長,酒喝的差不多,也就散了。
桑炳南這一陣,也是消磨日子,打發時光。閒暇無聊來找華琦喧話。進了釀德書屋,見華知府埋頭在一堆公文中,譏笑道:“勤政為民,華知府還在那麼鞠躬盡瘁哪!”華知府抬頭見是桑千總,站起身,笑著讓了座,吩咐尕柄子給倒茶。指著几案上的公文說:“這兩日,嶽鍾麒副帥大人要來,我的做些功課,熟悉一下目前大體的狀況。若不然,來了‘一問三不知’,更加的麻煩。不說給聖上分憂,反而被人彈劾的盡是添亂,做臣子,惶恐慚愧!”桑炳南:“西寧均有年大將軍的主力駐防,兩人勢同水火。此時,他來做什麼?”華知府道:“只是路過。接聖旨,要去河西走廊的金城佈防,防備羅布藏旦增躥入甘肅,阻擊與阿拉布坦匯合的通道。”桑炳南道:“雁過拔毛,華知府此番又得給扒一層皮了。”華知府道:“我給他有個屁。西寧已被搜刮的犁地三尺,誰還想揩油,也好,包括他年羹堯,我們手牽著手,去見皇上。”桑炳南道:“他阿舅啥時候說話變得這麼硬氣?叫人刮目相看哪!”華琦道:“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否則,‘狗急了跳牆’。若是孤注一擲,‘鹿死誰手,為見分曉。’哪!”桑炳南佩服的五體投地道:“華家門的這點錚錚鐵骨,的確叫人欽佩啊!”大概聽出桑炳南有些言過其實,華琦淡然一笑了之。
桑炳南百思不得其解,疑心重重道:“你手裡一定有拿捏人的東西,或是密詔。不然,你也是個謹言慎行的人,不會如此有恃無恐,全然不將人掛在眼中。更沒有膽子,年大將軍統籌青海剿匪事務時,擅自僭越,避開鄯州千總府,隨意抽調昌寧營,遠赴貴德馳援?”華琦一下神情凝固,拒不承認道:“當時那個情形,不是‘病急亂投醫’嗎!可能言語上沒個把控,傷了桑姑父,萬不能見怪記恨。再說,本府亦非擅自做主,是就近請教了在蘭州府的嶽鍾麒副帥大人的示下,將來若是質疑,以此回函為憑證。”桑炳南道:“果然如此。我說你怎麼敢‘越權亂命’,擅自調動軍隊。語氣狂妄,不容質疑。原來華知府是胸有成竹啊!”華琦道:“事情已經過去,嶽鍾麒副帥大人主動承擔了頒佈的將令,甘陝總督府那彥成大人,也有迴文,稱讚鄯州府衙處置得當。我們在說三道四,挑毛病,你想責難的,恐怕就不止我華榮桓一人了!”桑炳南道:“我倆親近,才說這些。好意提個醒,嫑叫旁人抓了你的把柄,背地裡下黑手,叫你防不勝防,才叫可怕哪!”華知府略顯神秘道:“你不說我有密旨嗎?沒有點依仗,誰敢在這個當口,任職鄯州府,坐鎮西寧。”桑炳南尋到了依靠,飢不擇食道:“我們是親戚,可要‘有福同享’!”華琦道:“桑姑父,這句話,後面還有‘有難同當’!合起來讀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桑炳南尷尬地笑道:“那是自然!”
華琦道:“現今青海是年羹堯當家,容不得我們這些當地人,嫌我們愚鈍無才,礙手礙腳。你我各自管好自已的‘一畝三分地’,順遂大流,當個維持衙門,就最好!閒來無事,喧一喧兒女的婚姻大事,也是成人之美的功德,‘何樂而不為’!”桑炳南道:“你這是要當個媒婆子?”華琦道:“人家年大將軍天天殺人,我們不敢阻止。只能躲在家裡,給兒女們辦點傳宗接代的事,聊以自慰!”桑炳南疑惑道:“你拐彎抹角半天,再說誰的事?”華琦直言不諱道:“尕十三華晚和你家姑娘桑罟呀!”桑炳南道:“好是好。可我覺得他倆可能性不大!”
華琦則津津樂道說:“我很喜歡和賞識華晚的敏捷與果敢。年輕人,具備了這兩條品行,朝氣蓬勃,那就是‘朽木可以雕也!’有一次,我倆去拉脊山,路上在一個山樑上,同時發現了一隻麝香,我哪裡才拉開架勢,他已是弓箭離弦,獵物應聲倒地,滾下山破。穩準狠,反應之敏捷,速度之快,叫人歎服!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言聽計從,對我忠貞不二。”桑炳南立刻想到了自已的三個兒子,訕訕地笑道:“誰叫他是侄兒,沒有這麼點,能行嗎?”華琦不經意地笑道:“我侄兒子一大堆,良莠不齊,真正招人疼愛的,又有幾人啊!”桑炳南點頭道:“那是。手指頭伸開還不一樣齊哪!何況,知府大人的眼界高,能入法眼的又有幾人呀?”華琦道:“旁的我不想說,就他們兄弟三人而言,也算各有千秋。但真正能夠傳承耀桓阿哥衣缽的,卻沒有一個。華暕沉穩有餘,處事謹慎,卻缺乏些果敢,猶豫拖沓,當斷不斷是他的死穴。華暄看著雷厲風行,風風火火。但那是張揚,沒有內斂,缺乏謀略,同樣是帶兵人的忌諱。唯有華晚還算說的過去,雖是年輕,卻很乾練。遇事冷靜,反應敏捷,判斷準確,小聰明近於大智慧。不足處,就是缺乏歷練,需要有人在一旁扶正和修剪。這也是每個人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東西!”桑炳南感慨頗深道:“尕十三有福啊!有知府大人寵愛,慧眼識人,樂當伯樂,他這匹千里馬必能衝離槽廄。”華琦謙遜地笑道:“伯樂不敢當。但作為長輩,把他扶上戰馬,再送他一程,卻是我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我不想叫耀桓阿哥夜夜來睡夢裡抱怨,寢食不安哪!”這個話題也些沉重,桑炳南敷衍應付道:“應該的,應該的!”假意顧著勾頭喝茶,再不言語。
華琦似是突然想起,說:“哎,我怎麼忘了。奶尕外甥女桑罟好像與華晚年紀相當,不知道屬相是否般配?”桑炳南迴道:“這個,我和華珍也注意看了,私下,我們兩口子喧話,也有那麼點意思。桑罟屬馬的,和華晚這個屬虎的,倒也是天作之合。”華琦道:“這就好,知根知底,門當戶對的,湊成一對兒,金童玉女,好姻緣。”桑炳南道:“現在不好說,兒女的婚姻,也要問問她自已的意思。桑罟看著性兒柔讓謙和,實則心裡的主意正的很,她不願意的事兒,你再說的巧言如簧,也是雷打不動。”華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由得兒女自已做主。我給你啦下這個話,到時候,你駁我臉面,一推二五六,我就找你算賬。尚若華晚問起,我就說桑姑父不同意,看你怎麼處?”桑炳南道:“他阿舅這是要綁架人啊!我好說,但得問一問華珍答不答應?我們家裡歷來是他華珍嬢嬢做主。姑娘們的事,我更插不上話。若依我的意思,華暕和桑苴根本走不到一起。現在你看,還是我有先見之明。我們上杆子把如花似玉的姑娘下嫁給了華家,反倒是我們犯賤,連親戚都沒的做。桑苴回一趟老家,低聲下氣,連個名分都沒有,還給你們養下一個尕孫娃。鄔蔓蔓尚且不知足,反怪怨華珍做人不地道,硬將女兒杵騰給了華家。”
華琦嘆道:“人這一輩子,嫁誰不是嫁?娶誰不是娶?婚姻一事,只講究個般配緣法。冥冥中也是上天註定,月老撮合。現在看,倒覺得他華珍嬢嬢是獨具慧眼。一門心思,就認準了華暕這個女婿!”桑炳南道:“為人父母,誰不願意看到兒女能遇個如意郎君。往後的日子過的舒坦些,走的路寬敞些。把女兒交給一個只得託付的人,免得人提心吊膽,為他們操勞,寢食難安!”華琦極力慫恿道:“華晚可是人中龍鳳,鄯州城數一數二的如意郎君。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估量啊!你錯過了,是你的損失,後悔都沒地方說去。你肯了,我就找人下聘禮。華珍不敢違拗我,這事也就順其自然的成了。”桑炳南笑道:“你倒是急不可耐。說好了,我可是什麼都未答應你!”華琦急道:“你看你這個囚慫貨,人家口乾舌燥說了半時天,你怎麼痛痛快快的連個響屁放不出來哪?”桑炳南也沒好聲氣地回道:“兒女婚姻豈非兒戲,那似你一樣,想下一出是一出。這件事,‘皇上不急太監急’,根本不是我倆操心的事。”華琦道:“你說有阻礙,你說出名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桑炳南道:“嫑那麼自信。你未必能識透華珍的心思,她的主意正,最後,還是人家自已說了算!”華琦道:“家裡婆娘們說了算。那要掌櫃子幹啥哩?”桑炳南沒奈何道:“沒辦法,我們家就這個陣勢,華珍一手遮天。我和三個兒子,在外面把錢掙回去就行。”
華琦徹底失望了,晃手作罷道:“說了半天,白費人的口舌。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另闢蹊徑哪!”桑炳南道:“這件事,他阿舅害氣也罷,高興也罷,因為有了華暕的前車之鑑,我只能不參與,頂多當個‘牆頭草’,還要看華珍的風向往那吹。”華琦不耐煩道:“男人們混的捏張,連個主意都給不了。再還說那些沒相干做什麼?拿著當遮羞布,似乎也沒那個必要!”桑炳南無地自容。為了避免更大尷尬,華琦道:“我叫那醜嫻鬱卯奴和華珍喧一喧,女人們在一起,大概趣味相投,能說到一處。保不齊,三言兩語,輕而易舉的,這樁姻緣也就成了。這就是說的緣分哪!”桑炳南站起身,伸著懶腰說:“喧了一下午,肚子都餓了,要回家吃飯去了!”華琦惹笑道:“你不答應哪!要不,我就把你瞧請到家裡,好酒好菜待應你,叫尕十三給你恭敬升酒,‘一個女婿半個兒’,在舒坦不過的事情。”桑炳南道:“你嫑說,照你的思路行事,說不定就有機會!”一面說,一面訕訕地退出去。
晚夕散斑,華琦就將這個事兒對那醜嫻說了。那醜嫻道:“沒錯呀!桑家的人情往來,大小事務都是華珍嬢嬢說了算。桑姑父人前面裝樣子,實際上,親戚女眷中,都笑他是‘軟耳朵,怕老婆。’我看我們華暕以後也會學他的樣子,也是個‘怕老婆’,連親孃老子都不要了!”華琦道:“先不說這些。我們先說,怎麼想個辦法,叫華珍同意華晚和桑罟的婚事。”那醜嫻道:“這個疙瘩結的死。鄔蔓蔓當初罵人罵的太絕,都吃了毒咒,還有解呀?”華琦聽了,立刻大失所望道:“這如何是好!給人家尕十三拍胸脯說了大話,卻辦不成事情,怎麼給回答哩!替兒女著想,就沒有禳解的方法?”那醜嫻道:“你叫鬱卯奴說,我不懂你們鄯州這些消災納福的俗禮。”鬱卯奴盤腿坐炕角作針線,思想半天說:“有是有,可以禳解,但要動大幹股。”華琦問:“你說的‘大幹股’,是個怎樣的大法?”鬱卯奴道:“要請兩頭的人坐一塊,中間請個‘和事老’把事情攤開,瞧請喇嘛念三日的‘消災經’,吃一桌宴席,再請德高望重的人說話定論,這‘毒咒’才算破解。那這麼容易呀?”鬱卯奴道:“本來詛咒是個很惡毒的事兒,一般人不會輕易用。鄔蔓蔓為了賭一口氣,說出來的,是個死結。因由會牽累旁人,報應兒孫,她自已也會追悔莫及的。我們出面撮合禳解,興許她是求之不得哪!”那醜嫻道:“那還要看華珍嬢嬢怎麼說,心中結下的死疙瘩,抹不去,不好化解!”鬱卯奴道:“二爺也是,‘有女千家求,有兒訪千家。’尕十三啥都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哪!”華琦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我請高人占卜打卦算下的,華晚桑罟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錯過了,兩下里都會人口不寧。為了兒女婚姻,即便多些節外生枝,該化解,還得化解掉。”那醜嫻道:“華珍這面還好說,離得近,隨時瞧請來,吹吹風。鄔蔓蔓就麻煩,自以為是,一根筋,死犟死犟的。表面看著熱情好說話,骨子裡傲慢的很,一般人的話,也不會放到心上。我們說不到一搭裡去!”
華琦道:“那就分別去打探一下口風。你倆能與華珍喧到一處,就瞧請到家裡,把話說開,也沒啥。鄔蔓蔓那裡,我叫華晚自已回去問他母親,如何打算?”鬱卯奴道:“那也是華晚回去取了她母親的話,我們再去找華珍,避免把自已陷進去。”那醜嫻贊同道:“就是,我們千辛萬苦說通了華珍,鄔蔓蔓一揚手,說個反對的話,‘好心當作驢肝肺’豈不叫人難堪。”華琦道:“我明日就叫尕十三回去一趟,把話取回來,如何?”那醜嫻道:“不用這麼急呀!該是他的,煮熟的鴨子,沒地方跑。不是他的,你急的火燒眉毛了,也沒用。”華琦道:“主要是我自已的脾氣,心裡放不下事兒。不辦掉,非把人急出病來不可!”那醜嫻道:“就等華晚的信,再找華珍喧話,這樣更妥當。”華琦不吱聲,正好鄂巳媛打發薔薇瞧請爺奶奶去吃飯,醜嫻卯奴打住話,扶著華琦去了朋悅堂。
二日,華琦坐轎來警備營,轎子都沒下,將華晚叫到跟前說:“你後晌沒事回一趟老家,問你姆媽,就說我說的話,‘要說華珍嬢嬢的尕奶幹姑娘桑罟,做她的尕兒媳婦,問她願不願意。’願意了,怎麼個辦法。中間的一些疙瘩怎麼抹平,加她給個切實的話?”華晚便就一概應承了,當即給屬下交代一聲,牽馬出了城門,往黃家寨靠山堡老家去了。又過了好幾日,華琦回來說:“這一趟,大嫂子鄔蔓蔓的態度端正的很。只要她的尕兒子高興,能娶桑罟當媳婦,她怎麼都行。”那醜嫻道:“這回開竅了。那她給華珍說下的那些吃咒話,該如何破消掉?”華琦道:“尕十三說了,他姆媽給他交代,一切聽從我的安排。”鬱卯奴問道:“既然人家鄔蔓蔓甩手把事情推給了你,你又如何打算哪?”華琦道:“這不順理成章了嗎?我們就按前面的打算,找華珍喧這個話就好!把話說明白,鄔蔓蔓態度很誠懇,願意給華珍賠罪道歉。”那醜嫻道:“給鄂巳媛說,明兒有客,叫她通知白綻光多備點菜。打發人瞧請華珍嬢嬢來,先把話挑明瞭,再說!”華琦道:“我也是這麼考慮的。現在這件事成與否,完全就看華珍的,到時候你倆多說些好話!”醜嫻道:“這個不用二爺挨靠,自然是往好的一面去說。”華琦笑道:“事成了,叫尕十三買兩雙好鞋兒,答謝他兩個嬸子娘。”醜嫻卯奴喜不自禁。
一晚上沒瞌睡,儘想瞭如何應對華珍嬢嬢的計謀。一大早,送走華琦去衙門點卯,隨即就派白綻光親自駕著馬車轎子,去瞧請華珍。華珍一時納悶,聽白綻光說:“我們那夫人瞧著嬢嬢去家,就是隨便喧個話。”華珍道:“喧話也要選個空閒,這一大早的,好像有事迫不及待的。”白綻光說:“我想,有事肯定有事,只是沒給我說。出門時,碰上我們三奶奶說‘晌午裡給華珍嬢嬢置辦一桌八盤宴席,瞧過來吃哪!’”華珍聽了,心花怒放道:“真的,假的。還有這種好事等著我?”白綻光道:“我還敢把嬢嬢混下不成?”華珍疑道:“報信的小子說,你是鎮邊府的管家,那個鄧燾士去哪了?”白綻光回道:“我是從紫藤苑歸過去的,鄧管家還在。”華珍道:“你去大門等一會,我收拾一下就出門。”白綻光應著出去。
到了鎮邊府,那醜嫻領著鬱卯奴鄂巳媛郅酉婕鄭午妹祁戌婭站門口迎候。華珍今兒有些受寵若驚。一一見禮問安,被相讓到朋悅堂,果然佈置一桌宴席。華珍拉著醜嫻的手,歡喜不已道:“他舅母,‘無功不受祿’,怎麼想著要這麼豐盛待應我哪?”那醜嫻讓著華珍坐下,說道:“他嬢嬢也嫑覺得受之有愧。大嫂子鄔蔓蔓託下的事,想說你家桑罟給華晚。可當初賭氣說了狠話,還吃了咒。現今後悔,請你二哥中間調和一番,能否不計前嫌,和好如初。我們不同於旁的親戚,親上加親,說道八天底下,‘打斷骨頭連著筋’。恩怨情仇,該放下的,還得放下。”華珍道:“其實,桑賁他爹爹給我說過這個話。我在想,都是實打實的親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幹啥弄得和仇人一樣不共戴天哪?大嫂子肯讓步,把說的話收回去,那我還是樂此不疲,高興促成一雙兒女的姻緣的。就怕大嫂子出爾反爾,關鍵時不肯低這個頭啊!”那醜嫻道:“他嬢嬢這點放心。大嫂子求著你二哥作保,‘一口唾沫一口丁’覆水難收,絕不會言而無信,臨時變卦。”華珍道:“人心不古,這也是說不準的事。”那醜嫻被逼的退無可退,只得說:“我給二爺說,那就把破‘吃咒’的事兒辦掉。這是心結,辦掉了大家心裡敞亮。”華珍道:“嫂子這話說的實在。心中吊著疙瘩,見面都彆扭。還說啥兒女的談婚論嫁哪!”鬱卯奴道:“阿姐放心,本來也是衝著鄔蔓蔓‘吃咒’話來的。我們做事,一向是直來直去,眼裡揉不得沙子,當然叫你滿意。還和約定俗稱的規程一樣,在家我主持,請了你們兩頭的人,叫二爺或是衙門的程老爺來說個話,開誠佈公,坦誠相見。瞧幾個喇嘛來唸誦唸誦,也是該的。阿姐看著行,就這兩日,再嫑拖延,抓緊辦掉。往後的事情多著哪!”華珍道:“這事我贊同快些辦掉。但辦完後,娃娃們的婚姻急不得,按規程一步步走,馬虎不得!”那醜嫻已經端起了酒盤,一面說:“就這麼辦!”一面敬升道:“我替尕十三給他丈母孃敬升個孝心酒,快些把姑娘嫁過來,往後過年拎著大包小包,初二陪著媳婦來磕頭。”華珍便笑道:“凡事這麼簡單就好了!你給尕十三說‘過五關,斬六將。’他的日子長的很,嫑想著一蹴而就,慢慢來。”鬱卯奴總是急不可耐道:“阿姐,你快些喝掉這一盤酒,我還要與你搳拳。辦下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喝個心頭到,怎麼行?”華珍即便豁出去,也怕孤掌難鳴,嚷嚷道:“你們人多,這樣喝,喝死人,也不是你們的對手。搳拳,隨量喝,我就同你們過一關。”那醜嫻道:“不能仗勢欺負人。應該大家搳拳,大家喝酒。熱鬧一下,就行了!”於是,連鄂巳媛都起鬨,郅酉婕鄭午妹祁戌婭跟隨,借酒裝瘋,又唱又跳,足足鬧騰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