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人們交流基本靠吼。
那天,一到飯點,房冬還沒回家,房媽媽自然著急起來,便讓房爸爸去學校瞧瞧。
看看是不是房冬學習上或其它問題,被老師留下了。
在房冬上初中時,作業沒完成,或是上課走神,被請去老師辦公室留堂。
罰抄課文、罰站那些,都是家常便飯。
至於叫家長來校,除非闖了大禍,否則老師們一般不願意麻煩家長。
畢竟這樣處罰學生,目的還是想讓他們上課認真些。
可房爸爸到了學校,卻發現人不在,門衛告訴他學生們都放學回家了。
這可把房爸爸嚇壞了,生怕房冬出了什麼意外。
因為房冬就算貪玩,也不會這麼晚還不回家。
於是他趕回家,和房媽媽一起出門去找。
大約半小時後,夫妻倆在一家遊戲廳找到了正沉迷於遊戲的房冬。
二人當時氣得不行,但見到房冬的同學在旁邊,房媽媽勉強按捺住了沒動手。
他們走到房冬身旁,輕拍了拍他的肩,告訴他天晚了,該回家吃飯。
房冬猛地看見父母,瞥了眼牆上的鐘,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心想爸媽這下非打即罵,卻意外發現他們只是簡單訓了幾句,並無動手之意。
直至和同學告別,走出遊戲廳,爸媽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讓房冬覺得莫名其妙。
這還是自已的親爹媽嗎?
以前晚歸一會兒,若趕上他們心情好,就是“單打”——老爸或老媽單獨教育。
心情不好時,那可就是“混合雙打”,男女搭配,揍人不累。
而現在,非但沒捱罵,爸媽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兇,反而出奇地平和親切。
房冬越覺心裡忐忑,擔心這只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
於是機靈的房冬立即向爸媽道歉,承認錯誤,保證不再犯,懇求原諒。
房爸爸擺擺手,說算了,下不為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房媽媽笑著點點頭,接著問房冬餓不餓。
望著媽媽溫柔的笑容,房冬心裡也稍微放鬆了。
只有爸媽都表了態,今晚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這時已不早,經房媽媽一提,房冬才發現肚子早已咕咕叫,顯然是餓極了。
房冬忙點頭表示餓了。
房媽媽笑眯眯地說,回家後給你煮麵吃怎麼樣?
沒等房冬回答,房媽媽又說,今天媽媽給你做一碗特別的面,叫“教訓面”,怎麼樣?
“教訓面”,這名字真奇怪,房冬表示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說。
自已從小到大,知道的面無非就是康師傅、統一、今麥郎之類的品牌。
但能有面吃就行,不管什麼“教訓”還是康師傅,填飽肚子才是王道。
房冬邊點頭答應,邊向媽媽道謝。
那一刻,房冬心裡暖洋洋的,要是媽媽每天都能這樣多好。
犯錯不僅不責備,還給做麵條吃。
這樣的媽媽,正是他所向往的,如同天使一般。
然而一旁的房爸爸聞言,臉色不由自主地一沉,隨即忍不住提議,要不換種面吃吧。
這話讓房冬也心生疑惑,不禁問,這面不好吃嗎?
房爸爸還沒回應,房媽媽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房爸爸被房媽媽這一瞪,嚇得縮了縮脖子,連忙改口說,好吃好吃,回家多吃點。
房媽媽見狀,這才收回了嚴厲的目光。
這一幕房冬雖摸不著頭腦,畢竟年幼,也沒多想。
但回家後,房冬才領略到了“教訓面”的“美味”!
同時,他也挺鬱悶,原本這“面”或許不會這麼久,可因爸爸的插嘴,這頓“教訓面”足足吃了十幾分鍾。
直到房冬實在吃不下,房媽媽才停了下來。
回家後,房媽媽讓房冬換了髒衣服,洗手後回房間等候。
房冬爽快答應,洗淨手後坐在客廳,等待美味的麵條上桌。
不料,才過了一分鐘左右,房媽媽從臥室出來,兩手背在身後,告訴房冬可以吃了。
這話讓房冬一頭霧水。
媽媽進屋轉一圈,面就做好了?
速度也太快了吧,廚房又不在臥室裡。
而且,房冬連一丁點兒麵條的香氣都沒聞到。
房冬當即問媽媽,面做好了?在哪呢,我咋沒見著。
緊接著,房媽媽用行動讓房冬見識了“教訓面”的所在。
只見她背後的手抽出,彷彿變魔術般,手裡多了一根細長的淡褐色小棍子。
這玩意兒房冬再熟悉不過,那是媽媽平時織毛衣用的竹籤。
房媽媽二話不說,手速快如閃電地揮動起來。
面對媽媽突如其來的動作,房冬一臉茫然。
他壓根沒想到媽媽會動手,只能呆呆地站著。
下一刻,那細長的竹籤抽打在了房冬的手臂上。
房冬即刻感到手臂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手臂上清晰可見一條麵條粗細的紅印。
這一下,房冬算是徹底清醒了,正要開口問媽媽這是做什麼。
房媽媽的手飛快地抽動起來,那竹針也跟著一下接一下地落下來,房冬痛得哭了出來。
在打的時候,房媽媽還笑著問房冬,這“許秋子面”味道怎麼樣?好吃嗎?
房冬可不是笨蛋,這時他終於懂了“許秋子面”是什麼意思。
“許”指的是那讓人痛的許色竹針。
“秋”在他們那裡的方言裡是動詞,意思是打、抽。
至於“麵條”,自然就是捱打之後,手臂上留下的道道痕跡,那些和麵條差不多粗細的印記,不就像剛下的麵條嘛。
只是每下一根這樣的“麵條”,房冬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短短几分鐘裡,房冬的手臂上就佈滿了上百道傷痕。
一旁的房爸爸看得有些心疼,好幾次想幹預,但都被房媽媽舉起的竹針和銳利的眼神嚇得退了回去。
房冬疼得受不了,想逃跑,卻被房媽媽一把抓住。接下來的時間裡,房冬的手加上腿,除了臉,幾乎都被“下了麵條”。
那一刻,房冬真是氣極了媽媽,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這樣對他。
從那時起,他發誓再也不吃這可怕的“許秋子面”了,甚至都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