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州軍港作為日本在東北地區最重要的海軍基地,擁有大量通風良好的軍用倉庫,因此被東京大本營選為轉運財物的存放地。
這天早晨,軍港大門外的日本士兵將路人驅趕到路邊,態度十分蠻橫。
“快快的讓開!”
在槍托的威脅下,百姓們紛紛低頭不語,可眼中的仇恨和屈辱卻是無法掩飾。
按照關東州廳“法律”,民國人見到日本人必須低頭鞠躬以示敬意,這就是當亡國奴的下場。
幾分鐘後,一支由轎車和運兵車組成的車隊從遠處緩緩開來。
路邊的人群裡,鄔春陽微微抬頭,餘光瞥見長谷良介與一個日本軍官坐在車廂裡有說有笑。
“長谷君,這次來關東州,請一定多停留些時間。”
“哈哈,白田君,多停留些時間當然可以,不過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長谷良介與關東軍參謀部的白田中佐熱情寒暄,氣氛很是融洽。
他們兩個是生意場上的老朋友了,由於這層關係,白田被派來負責配合金百合計劃。
至於參謀本部的特派顧問在哪?
這裡是關東軍的地盤,別說參謀本部,就是大本營的特使也沒用。
說話間,車隊駛入軍港大門,朝著倉庫區開去。
白田瞄了眼司機,靠近長谷耳旁:“長谷君,這次還請您多多關照了。”
說著,他用腳踢了踢地板上的皮箱,聽聲音裡面裝了不少東西。
車廂陷入沉默,長谷良介沒看箱子,從接手任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東北一行不會順利。
關東軍的大膽眾所周知,守著這麼多財物,這些傢伙會不動心嗎?
當然不可能。
轉運清單上的東西能剩下三分之二都算是這幫陸軍馬糞清廉了。
這時車隊在倉庫區停下,面對眼神飽含期盼的白田,長谷良介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白田連忙下車跟上,走了兩步卻聽見長谷小聲呵斥。
“八嘎,這種事情怎麼能在他人面前談論呢,清單一定要處理好,實際與差額不能過大,否則我無法向東京交待。”
聽到這句話,白田恢復笑容,長谷君行事果然周密。
他趕緊低聲解釋:“請放心,參謀本部已經打點好,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長谷良介恩了一聲,上面的權貴吃肉,總要允許底下的人喝點湯吧,不然是會出大亂子的。
達成默契的兩人走進倉庫,白田開啟轉運清單報出內容,光是書畫就有上千幅,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超過滬上。
其中不乏黃庭堅、朱熹、趙孟頫、八大山人、鄭燮等名家的作品。
偽蟎皇帝從北平、津門逃離時,帶走了無數皇家珍寶,現在它們都落在了關東軍手裡。
比如《瀟湘臥遊圖卷》、《紅白芙蓉圖》、《雪景山水圖》,《禪機圖斷簡寒山拾得圖》。
白田一邊報數,一邊用筆塗抹清單,被塗抹掉的部分顯然“漂沒”了。
長谷良介看了看,發現關東軍還是識大體的,漂沒的財物不算多,否則那箱禮物還真的有點燙手。
清點完貨物,白田合上清單,擺擺手讓手下先離開,又悄悄遞給長谷一枚鑰匙。
“長谷君,這是葡國銀行的保險櫃鑰匙,小小心意還請收下。”
沒有任何猶豫,長谷接過鑰匙放進口袋,收錢辦事,辦事收錢,這是誰也不能破的規矩。
收完了好處,他大手一揮道:“立刻封存,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啟。”
確定所有財物“安然無恙”,長谷良介命人給箱子貼上封條,並親自印上了印戳。
當最後一張封條貼好,長谷詢問白田,倉庫是否安全。
“當然。”
白田露出微笑,詳細介紹了倉庫的防禦佈置,順便拍了拍關東軍司令山田乙三的馬p。
“長谷君,司令官閣下很重視金百合行動,將保護倉庫計程車兵分為了內外兩層。”
“外層由關東軍野戰部隊精銳組成,日夜不停巡邏,防止有人混入。”
“內層則交給了憲兵,他們會寸步不離看守倉庫,並且禁止單人行動,互相監視。”
說完關東軍的安排,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通報了海軍的佈置。
“收到大本營的命令,軍港的馬鹿也進入了戒備狀態。”
“但這些傢伙實在是可惡,竟然派人監視我們,司令部已向大本營彙報此事。”
白田很是憤憤不平,語氣非常不滿,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長谷暗暗搖頭,要沒有海軍的監視,倉庫裡的東西會少的更多,不過海軍沒有趁機撈一筆嗎?
他正想著,白田又說道:“清單中消失的物品,有三成屬於馬鹿。”
長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能從關東軍嘴裡搶到肥肉,海軍的人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至此,轉運財物的核查工作全部結束,只等津門、滬上貨船前來關東州匯合便能正式開始轉運。
長谷良介點了幾個隨行人員的名字,命令幾人留在倉庫負責監督,防止海陸兩軍監守自盜。
白田對此早有預料,非但沒有不滿,反而笑著邀請長谷參加宴會。
“長谷君,聽說你要來,我和一些老朋友準備了一場歡迎晚宴,許多貴族小姐都想見一見你這位帝國情報之花呢。”
“哈哈哈,諸君太客氣了。”
長谷眼睛一亮,但想到出身皇族遠親的妻子,他猶豫著謝絕了白田的好意。
“滬上和津門的運輸船不日就要抵達關東州,現在舉行宴會怕是有些不妥,白田君,不如下次再會吧。”
白田卻不理會長谷的說辭,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轎車走去,嘴中還不忘調侃。
“好了,貴夫人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大丈夫怎麼可以懼內呢。”
就這樣,長谷半推半就地坐上了轎車,車隊開向關東州最大的飯店亞細亞。
轎車開出港口大門的時候,長谷打了個噴嚏,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似乎是不太適應海邊的氣候。
軍港門外,古琦看看遠去的車隊,輕輕碰了碰鄔春陽的肩膀。
無錯書吧“一切正常,咱們該走了。”
轟隆~古琦話音未落,空中傳來雷聲,變天了。
轉眼間,無數雨點從天空落下,將泥土地面砸出一個個小坑。
這場雨一下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天黑還沒有停止,亞細亞飯店此時已是賓客雲集。
客人中有關東軍、關東州廳、滿鐵的官員,也有各家商社的負責人、開拓團高層。
長谷在白田的介紹下認識了不少人,眾人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歡聲笑語中,長谷看到一個女人身邊圍滿了獻媚的男賓客,猶如眾星捧月一般。
察覺到他的動作,白田側身介紹:“那是蕭清敏蕭小姐,蟎洲有名的交際花,在軍內頗有能量。”
“哦?”長谷驚訝了。
連白田都認為對方有能量,這個叫蕭清敏的女人道行不淺。
白田繼續說道:“她與不少關東軍高層都有私交,生意遍及蟎洲以及高麗。”
長谷有點好奇,再次追問:“這樣的人很可疑,你們沒有甄別嗎?”
“當然甄別過,而且不止一次。”
白田將酒杯放到唇邊,嘴巴不動但聲音清晰傳到了長谷的耳中。
“情報部門讓一名參謀攜帶絕密情報跟對方幽會,結果蕭清敏對情報根本不感興趣。”
“說起來她也是我們的合作伙伴,那些人參和皮貨就是她的手下從大山中收購的,所以甄別行動便停止了。”
長谷良介就是隨口一問,見白田說的信誓旦旦也懶得再過問此事,端起酒杯跟前來敬酒的客人碰了碰。
“叮~”
玻璃酒杯碰撞發出脆響,酒店外雷電交加,大雨如注。
關東州海邊,一隊日軍士兵打著電筒慢步走過,咔嚓咔嚓的軍靴聲逐漸消失在雨幕中。
幾分鐘後,古琦、鄔春陽與幾個小特務從草叢裡鑽了出來。
古琦拿出手電對著大海方向閃了兩下,很快海面上也有燈光亮起,眾人見狀均鬆了口氣。
“快走,注意清掃腳印。”
鄔春陽說完與古琦一起走向海灘,離日本人下次巡邏還有十分鐘,他們必須加快速度。
收到命令,小特務倒退著跟上兩人,手裡的樹枝不停掃過地面。
眾人在海邊等了一小會,兩艘橡皮艇緩緩靠岸,艇上有人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是劉閃劉先生嗎?”
“對,我要的甘蔗你們準備好了嗎?”
“快上船。”
對上了暗號,鄔春陽一邊往船上爬,一邊腹誹,副座定的接頭暗號也太奇怪了。
接上鄔春陽幾人之後,橡皮艇朝著近海移動,風浪越來越大。
不到兩米長的小艇隨著海浪劇烈晃動,時而被抬上浪頭,時而又猛然跌入谷底,場面十分驚險。
不知道過了多久,船頭傳來咚的一聲,橡皮艇撞上了一艘貨輪的船舷。
“咔嚓~~~~”
又是一道雷聲炸響。
正在登船的鄔春陽一手抓著繩梯,另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藉著閃電的光他終於看清了船名,【大和丸】。
幾百米外,似乎還有其它貨輪停在漆黑的海面上,只是因為船隻沒有亮燈,黑影幢幢看不清具體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