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風嬌水媚,可顧今非無心多看,疑惑問道:
“像什麼?”
“沒什麼..”
“曹將軍可都和你說清楚了嗎?”
顧今非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我猜你們想要的是我吧?”
他和慕輕棠兩人剛才都沒有提及曹超給的玉牌。
但曹超是什麼意思,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
曹超是朝廷出身轉投的逍遙殿,卻揹著逍遙殿給他們送玉牌。
為的,當然就是朝廷。
如今四面楚歌,能保住顧今非的,恐怕也只有朝廷。
慕輕棠不願讓他如此,所以她只說就快到天衍門了,
卻不提其中的兇險,也不提..天衍門掌教對他的態度。
而她..怕是想死保他。
可他也不願讓她如此..
墨衣女子笑了笑,
“顧公子果真聰明,那就和我走吧。”
“去哪?”
這兩個字不是顧今非說的,因為聲色微帶虛弱的同時又有些清冷。
顧今非瞪大了雙眸,卻見一襲白衣已經提劍護在了自已身前。
“師尊..”
慕輕棠回眸瞪了他一眼,
“回頭再和你算賬。”
墨衣女子緩步走近,停在距離兩人數步之遙的地方,微微欠身行禮:
“慕仙子,小女子久仰大名。”
慕輕棠握緊手中玉劍,凝眸道:
“你是何人?”
“大洛刑獄司,一等提刑官,楚婉君。”
“你要帶他走?”慕輕棠蹙眉。
“是。”
“我不答應。”
“可他答應了。”
“他答應了沒用,他聽我的。”
“真的嗎?”楚婉君輕挑柳眉,語氣輕飄。
顧今非頓時感覺到慕輕棠的幽怨視線投來,只能硬著頭皮:
“真的..”
“嘁..顧公子這麼怕師尊可不行,以後說不準怕老婆呢。”
“....”
慕輕棠面不改色。
楚婉君打完趣,聲色變得冷冽下來:
“正道天璣門,逍遙殿的金甲衛、護法和門客,還有數不清的正魔兩道的修士,都在找你們。”
“去天衍門的路已經封死。”
楚婉君的目光落在顧今非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所以,慕仙子還能帶他去哪裡?”
慕輕棠冷聲道,“與你何干?”
“本官此次叨擾,是請客,也是辦差。”
意思是要撕破臉了。
“刑獄司拿人,還請清棠仙子退避。”
無錯書吧“他從未做過惡事,你不能拿他。”慕輕棠寸步不讓,周身靈光氣勁翻湧。
楚婉君搖了搖頭,
“衙門辦差或許某些時候要講證據,而我們刑獄司並不講究這些...“
她頓了頓,繼續道:“特別是在長公主殿下特別囑咐的情況下。“
慕輕棠美眸微眯,玉手已經握上了劍柄。
若不是她損耗太大,身上還有傷,這時候根本不可能和眼前女子廢話這麼多。
楚婉君緩緩踱步,嬌顏湊在了慕輕棠那精緻面容面前,兩張絕美的容顏相近。
她輕笑著,
“我如果是你,就會把他交出來。”
“你現在保不住他了,玉虛宮劍仙大人。”
“未來的命數被所謂的天書風華錄預言,他不管以後是不是魔頭,現在都已經是了。”
“你比我更清楚,他現在的身份不是小村落裡擺攤賣木雕賣首飾的少年,不是科舉落榜的病弱書生,而是你清棠仙子的大徒弟,未來的大魔頭。”
“他已經站在了正道和魔道的兩面,黑的忌憚他,白的忌諱他。
而他呢,如今修為低微,既不黑也不白,註定遭修行界圍堵。”
“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她已經清楚對方的意思..
“你保不住他,而我們可以。”
顧今非不黑也不白,所以想保下他,那就只有介於二者之間,精緻的灰。
不問世事,不聞是非,不問正魔,介於黑白兩道的灰。
恰恰好,刑獄司就是這樣的灰色。
雖然取的是刑獄之名,但它和朝廷的正經刑罰部門不同。
刑獄司單獨聽命於大啟如今的唯一至尊:
長公主殿下。
慕輕棠也清楚這一點,大勢已然如此,正魔兩道都不會收下顧今非。
便是天衍門,最多也只是看在她的三分薄面不出手,但也不會護著他。
所以只有獨立於正魔之外的凡塵世俗的仙朝皇權可以做到...讓顧今非安然的活下去。
可是活著是一碼事。
能否有尊嚴的活著,卻是另一碼事。
“你們想讓他做什麼?”慕輕棠蹙著眉頭,語氣凝重。
“做什麼,清棠仙子就不必費心了,總之殿下會保證他的性命無虞。”
“我不同意!”沒有遲疑,慕輕棠斷然出聲。
可是稍緩幾息,身邊響起少年稚嫩的聲音,
“..我和你走。”
“嗯,沒想到顧公子倒是明事理的人呢~”
顧今非沒有搭理楚婉君,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再遲疑,從懷裡拿出兩件東西,一件如墨的花簪,一件小巧的兔子木雕。
這是他前日擺完攤回家,遭遇追殺,目睹熊熊大火後,僅留下的..
“簪子是給師尊的,師尊生的好看,一直用髮帶道簪,太過浪費。”
“小兔子就給師妹了,她還幼稚,應該很喜歡這個。”
慕輕棠出神的看著那墨花簪,咬唇道,“為師不會代人送禮,你應該親手給你師妹。”
顧今非笑了笑,無視了她的話,伸手握住了身前白衣仙子的柔荑,將東西放在她手心。
“師尊,我會早點回來的,你等我些時日。”
自已還太弱,真的還太弱。
弱到只能握著她的手一時,卻無法就這樣握著..一世。
所以..他鬆開了手,往前踏出。
為了以後的一世..
“你..”慕輕棠緊鎖眉頭,緊咬唇瓣,絕美清豔的臉色滿是複雜。
下一刻,顧今非的身形頓住。
他的手被攥緊,
“不準去,你既然叫我師尊,我就會帶你回山,拜師禮都沒有,算什麼師徒?”
“昨夜才說都聽我的,如今就敢出爾反爾了?”
身後伊人的聲色急促,他從來沒有聽過一向清冷無畏的她這麼緊張,這麼動怒的時候。
顧今非沒有回頭,反而頗為輕佻的捏了捏自家師尊的玉手,低垂著頭,低聲笑道:
“師尊...”
“徒兒雖小,也是男子,雖聽人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但花言巧語騙女子人心,不也是許多男兒的本色?”
“徒兒還是預言中的魔頭,做這等壞事,再合適不過了。”
“師尊往後,可不要再輕信於人了。”
“不過徒兒還是希望師尊能再信我一次,我很快就會回來..”
“下一回,我會好好的站在師尊的身前..”
顧今非說完,沒有再回頭去看慕輕棠。
短短不過四五日,有些人的名字..已經烙在心上拿不開了。
溫暖的懷抱,潔白的玉劍,清冷固執又暖心的伊人。
幾日間,護著他從南卓域到洛雪郡,看似好像只是一步之遙,
看似快到了天衍門,好像就能得救?
可是,不是這樣的..
現在是離遊戲劇情正式開始前的十一年前,
往後叱吒風雲的赤鳳救世主還只是小姑娘,
自已也不是什麼反派大魔頭,
日後的玉虛宮首座也只是潛龍在淵的龍淵榜修士。
她縱然再天驕,只要自已還是她的負擔,即便回了天衍門,也只會拖垮她。
何況眼前已是四面絕境,正魔兩道都容不下自已。
所以啊,現在這樣已經夠了..
賊老天要他死,但也把師尊送到他面前,所以..不能再貪心了。
“告完別了?”
“嗯..”
一聲鷹啼響起,楚婉君黑色袖擺一揮,和顧今非兩人前後坐在一頭巨鷹背上,向大啟長安城而去。
下一瞬,忽然一道白色靈光浩渺而來。
猝不及防,連楚婉君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個酒葫蘆落在顧今非的懷裡,伸手一碰,已經是變成小巧的小葫蘆吊墜。
耳邊是那女人清冷的聲色。
“代為保管,裡面的酒不許喝..”
“師尊我不喜歡陳年佳釀,就喜歡時日不長的清酒。”
“所以..”
“你早些回來..”
顧今非忍不住回頭眺望,只看見山間一襲白衣清影,久久未曾離去。
‘欲語輕蟬還歸處,’
‘海棠春睡,離人玉劍斷愁疏...’
顧今非心中喃喃自語著天書給自家師尊的定場詩號。
所謂的離人玉劍斷愁疏..
就是眼前這一幕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