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不然我們去找爹吧?”
放在以前,他是不敢提這茬兒的。
自從月前全家一覺睡醒,不僅家裡長輩變了個樣,他大姐也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但凡他有一點兒對長輩不恭敬的地方,他大姐就會一邊哭一邊給他講他們現在是寄人籬下。
是奶奶和大伯他們心善才有自已姐弟的一口吃的。
後來金寶欺負他,他想說對長輩恭敬,對金寶這個堂弟總不用讓著吧?
可還是不行。
有一次因為金寶欺負他的時候他還手了,他大姐生平第一次打了他。
打完還說是為了他好。
說要是不罰他不讓長輩息怒,說不準哪天他就要被大伯孃給發賣了。
大姐老說他們命賤。
他命賤得心驚膽顫,就怕大伯和大伯孃看他不順眼把他給賣了。
也怕自已兩個姐姐被賣了。
小小的孩子被嚇得好多個夜裡不敢睡覺。
生怕眼睛一閉等再睜開的時候就是陌生的地方。
也生怕自已一個沒看住,兩個姐姐就被家裡大人偷偷賣了。
他們是親姐弟,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一起的。
爹說過,他是男孩子,得保護姐姐們。
……
不知道手底下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摸著小孩子有些扎人的寸頭,陸雪茶心中酸澀。
這瘦的跟小雞崽子似的,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吃過飽飯了。
估計從陸家人鳩佔鵲巢開始,二房這仨可憐孩子就沒吃過正經飯。
原身是自願不吃省糧食給主子吃,她餓死都活該。
可二房另兩個孩子何其無辜?
想到另一個可憐娃,陸雪茶溫聲問:“你二姐呢?”
“二姐白天和人打架了,臉上有傷不敢回來,說等天黑就偷摸回來。”
他也不知道自已二姐現在在哪呢。
天黑的時候他陪陸金寶玩,玩到後來也就是夜深陸金寶想騎大馬。
他就當馬給陸金寶騎。
之後就是大姐把陸金寶砸昏了他們被帶過去問罪……
一直到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也不知道自已二姐回沒回來。
“和人打架不敢回家?”陸雪茶愣了一下。
旋即想起原身穿越過來後常常在這倆小孩面前擺長姐款。
尤其原身觀念陳舊,妹妹或是弟弟和人打架,原身不問緣由總會先收拾自家小孩兒一頓。
遇事先挑自家孩子毛病。
好像只要把自已家孩子給管好了,以後就不會上外邊打架了一樣。
絲毫不管是不是外人先欺負的自家孩子。
奴僕嘛,教的就是一個乖順。
原身哪裡是在真的教育弟妹,原身分明就是使手段幫陸家教養家僕呢。
家僕嘛,不惹事聽話就好。
誰會管家僕委不委屈生不生氣,做家僕的,沒有氣性不惹事才是最好的。
心裡瞭然,這樣也難怪便宜妹妹和人打完架不敢回來。
“小寶,你知道二姐為什麼和人打架嗎?”
被叫小寶,一直乖乖巧巧跟在陸雪茶身側的小男孩愣了一下。
下一秒。
眼圈一下就紅了。
多長時間了自已大姐沒再叫過自已小寶?
之前大姐說他叫小寶和大伯家的金寶撞了名,衝撞了金寶。
家裡人的意思是讓他改名叫小狗。
他不想叫小狗,每次出去都會被人笑話。
可大姐說賤名好養活,還讓二姐也這麼叫他,不許再叫錯。
他知道大姐是為了他好,他身體不好,大姐想讓他能好養活一點兒。
可他還是喜歡自已原來的名字。
小寶不明白為什麼自已和金寶撞名了,自已就得改。
但現在姐姐又叫他小寶了。
一下子,剛才心跳得歡快的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
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忍不住高高揚起:“大姐,你叫我小寶?”
“對。”陸雪茶又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我弟弟就是寶,叫小寶怎麼了?”
“別人不樂意憋著,誰覺得和金寶衝撞了那讓金寶改,反正咱們不改!”
沒想到大姐突然就變這麼好,這麼向著他。
陸小寶整個人恍恍惚惚好像做夢一樣。
他鼓起勇氣小聲問:“那二姐能不能也把名改回去啊?”
“二姐今天和人打架就是因為別人笑話她名字不好聽。”
“說她叫陸雪蛤,雪蛤就是蛤蟆,說她是蛤蟆。”
“二姐氣哭了才忍不住和人動手的。”
陸雪茶聽完瞳孔地震。
陸雪蛤?
她扶額,好嘛,又是這起子‘主子’乾的好事。
還真把他們這一房當奴才了,主子賜賤名唄?
反正是對待下人,隨便什麼貓貓狗狗、花草樹葉、蛤蟆之類的都能隨口當名賜給她們唄?
大丫鬟叫雪茶,小丫鬟從了雪字乾脆就叫雪蛤唄?
她要不是上輩子就叫陸雪茶,原本就是本名,沒法嫌棄。
要不是這樣,她要是也被賜個賤名,現在估計要被噁心死了!
“改。”陸雪茶語氣鄭重,“名字要改,明天也要好好過。”
“小寶不用怕,以後再受委屈就來找大姐,天塌了有大姐頂著。”
“咱再也不給人跪下了!”
原身既然致力於從小培養妹妹弟弟當家奴,一點點潛移默化地敲碎這具身體血脈親人的脊樑。
用心歹毒,噁心至廝。
那現在換了她佔據這個身份。
她還偏就要摔碎這群封建殘餘的好算盤,扶血親上青雲。
把這倆無辜孩子被磨滅的骨氣給他們重新找出來續上!
她心眼小,可不能白被噁心一場。
……
韶雨蘭一直看顧著被魘住了的小兒子。
直到後半夜小兒子情況轉好,睡踏實不說胡話了。
她才從婆婆屋裡回來,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自已屋。
一開門。
入目就是自已夫君靠坐在炕上,半張臉隱在陰影裡,眉眼凌厲氣勢攝人。
愛意和委屈一瞬間自心底升騰而起!
直到視線下移看到那青紫發腫的歪鼻子。
……這愛意……怎麼忽然就升不上去了?
韶雨蘭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隨口找了個話頭兒:“怎麼還沒歇息?我叫雪茶進來換床褥子……”
說到這兒,卡了殼兒。
就看陸雪茶剛才那厲害勁兒,她今晚怕是喊不進來人收拾被褥了。
一時間心裡的委屈又湧了出來。
“夫君,你說雪茶那丫頭到底發什麼瘋?”
“我們到了這陌生朝代都沒說拋下她,她反倒對我們生了怨?”
真真是不識好歹!
炕上人聞言面色愈冷,眼裡閃過寒芒。
他薄唇輕啟:“那丫頭現在還有用,家裡活計離不得人。”
“她之前逼得老三下跪,老三記仇,必思報復,先由著老三試探一二,看她到底瘋魔到了何種地步再思對策。”
……
不知道那倆前主子大半夜不睡覺,滿腦子都是她這個‘刁奴’。
陸雪茶就算知道了也頂多陰陽怪氣來一句‘受寵若驚,勞主子惦念了’。
半點不把那群拔了牙的老虎放在眼裡。
她現在正忙著琢磨正事呢。
倒不是和那倆陰暗批一樣暗搓搓琢磨收拾陸家人的對策,而是……
她明早該做點什麼給家裡兩個小倒黴蛋兒補一補呢?
還有她自已。
從末世回來……吸溜……她、她也得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