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陸金寶頭一個興奮得在原地起跳。
陸光霽含笑說:“對,肉,金寶年紀小,該是不記得爹從前的射獵功夫有多好了。”
“你兄長和姐姐都記得,那個時候爹時常去莊子裡給你們獵些野物。”
“現在雖時過境遷,可爹要是把腿養好,別的不敢說,至少後山上的野物爹打回來不在話下。”
他的大餅韶雨蘭還沒吃呢,陸金寶先吃了個噴香。
於是。
在韶雨蘭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豁出去給陸光霽採藥引的時候,她的好兒子已經開始催上她了。
“娘,何醫生說你知道能治好爹的藥在哪,娘你快去採藥啊!”
“爹早點好,咱們就早點能吃上好的!”
陸靈秀眼裡閃著快意的光,跟著一塊兒攛掇:“對啊娘,現在爹的腿才是咱家頂重要的大事。”
“旁的不管有什麼事,都得先放一放。”
比如她的婚事。
陸光霽覺得這話順耳,頷首道:“靈秀和金寶說的對,我腿早好一天,你們娘幾個就少吃一天的苦。”
一時間,屋內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韶雨蘭一個人身上。
被趕鴨子上架,韶雨蘭有苦難言。
抿了抿唇,她強扯出抹笑。
知道眼下這是不答應不行了,而她能做的,只剩下讓這件事被找補得更體面一點……
她溫聲說:“原本也是想著這兩天去山上給夫君找藥引的。”
“只是家裡事忙,夫君又一直離不得人,我也怕夫君擔心,所以一直都把這件事壓在心裡。”
“現在說開了也好,我也不用自已糾結猶豫了。”
陸靈秀尖聲:“娘有什麼可猶豫的?家裡有我還有大哥,不怕爹沒人照顧。”
“娘儘管放心去就得了!”
大概是太過喜形於色讓韶雨蘭看出了不對。
韶雨蘭眯起眼睛盯著陸靈秀看了好一會兒,忽地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這笑看得陸靈秀莫名其妙又後背發涼。
不知道為什麼她娘剛才還笑得那麼假,現在突然對著她笑得這麼真。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陸靈秀下意識閉上了嘴。
她知道縮頭了,可韶雨蘭卻不想放過她。
指著她,韶雨蘭笑得更加‘真摯’:“靈秀既然這麼擔心爹爹,那這次採藥引,靈秀就陪娘一塊兒去吧。”
不容陸靈秀拒絕,韶雨蘭說出了一個讓陸光霽絕對會同意的理由——
“夫君,你也知道我不懂什麼藥材和藥性,你的腿現在是咱家的頭等大事。”
“萬一我忙活一圈結果採錯了藥,那不是白白耽誤了夫君的治療時間?”
“可靈秀要是跟著我,那就不一樣了。”
“靈秀機靈,和何醫生關係又‘親近’,不然不能把何醫生請到家裡來。”
“夫君也知道之前因為二房的事我把何醫生得罪的死死的,他甚至放過話說再不管咱家的病患。”
“可這種情況下靈秀都把他給請動了,可見靈秀和何醫生有多投緣。”
“說不得何醫生把那藥引具體長在哪,長成什麼模樣,全都仔仔細細告訴了靈秀呢?”
“所以以防萬一,還是靈秀與我同去最為保險。”
陸光霽沉思了幾秒,覺得韶雨蘭說得挺有道理。
可當他看向自已女兒的時候,卻發現自已女兒剛才還紅潤的臉色不知何時變得慘白一片。
他眼神轉冷:“靈秀 你不願意?”
“我沒有不願意……”
陸靈秀心頭髮慌,一直以來她受到的教育都是在家從父。
即使她的父親這輩子變成了個廢人,可從小到大養成的觀念也是一切事情都要順從、聽從父親。
這也是為什麼家裡要把她嫁給一個鰥夫,她敢恨她娘卻不敢恨她爹的原因。
或許不該說不敢。
該說是她想不到要去恨她爹。
長久以來被灌輸的觀念就是以父為天。
也正是因為被這樣的觀念影響,陸靈秀沒辦法說出什麼忤逆話。
更不敢直接把心裡話‘不願意’說出來。
她只能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琢磨該找什麼樣的藉口拒絕。
“爹,我真的不是不願意,我是怕娘不在家,我要是也不在家,那爹和兄長還有弟弟要由誰來照顧?”
放在從前,這是她最不情願乾的事。
可現在卻彷彿成了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寒冬臘月,如果可以,她連屋子都不願意出。
即使倉房漏風,那也比去到山裡被活活凍死要強。
她的厚棉襖還都被她娘給拿走換糧食了。
讓她穿著現在的衣服進深山給她爹採藥……這已經不是孝不孝順的問題了。
她娘這提議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啊!
陸靈秀牙齒嚇得打顫,她想不通她娘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是她韶雨蘭的親生女兒啊!
韶雨蘭好狠的心竟然想拉她去死?
……韶雨蘭可不管她願不願意!
好不容易能拖一個人下水,韶雨蘭已經顧不得這是不是自已親生女兒了。
夢裡採藥的情形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要是沒個伴兒,她不如找根繩子上吊來的痛快。
她急切道:“無事,娘可以託人暫且照顧你爹和兄弟,這都是小事。”
“你也說了,你爹的腿才是大事,家裡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明個兒就和娘進山,咱早去早回……”
……
隔天。
北風呼嘯,颳得人睜不開眼。
陸靈秀鐵青著一張臉被韶雨蘭強行拖拽進山。
她不懂自已明明是想支開孃親,好讓孃親沒空替自已定下親事。
怎麼設計一圈反倒把她自已給兜了進來?
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想不通,陸靈秀索性仗著這一口氣直接問了出來。
“娘,你給爹找藥為何一定要帶上我?我昨天明明說得很清楚,我根本不知道那藥引長什麼樣,何醫生什麼都沒和我說過。”
“你帶我來非但沒用,反倒還讓爹那邊缺了人手照顧……”
話裡話外的埋怨掩都掩不住。
韶雨蘭走在前頭,聞言幽幽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扯出一抹笑。
表情嘲諷,眼神複雜。
韶雨蘭說:“靈秀,你是我生下來的,你想幹什麼,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有什麼目的,我聽個音心裡就能大致有數。”
“我是你娘,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你。”
“就比如你把何醫生找來,把你爹腿還有救的事捅出來,你這麼做就是故意的,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