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走吧！”芮歐推著他的腳踏車，海棠腳步遲疑地跟在了他的車後面。

兩人隨著人潮繞過花園。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背，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一時找不出話題，氣氛有點尷尬。

“冷吧？”芮歐忽然回過頭來柔聲問道，嘴裡哈出一團白氣。

海棠抬起頭，路燈下，芮歐的畫著“新郎妝”的臉更加輪廓分明，俊美剛毅。

“挺冷的。”海棠乾巴巴地說。

兩個人再次陷入沉默。海棠覺得這樣的氣氛令人緊張，便急著沒話找話。

芮歐沒有戴帽子，雪花不時落到他的頭髮上，海棠想起安然給紹林戴帽子的樣子，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戴上帽子吧！挺冷的。”

“沒事兒，我不冷！”

芮歐咧嘴笑了，他甩了甩頭上的雪花，大長腿輕鬆一跨上了車，然後單腿撐地，拍拍車後座：

“上車吧！”

理科班本來就是男巨多女巨少，周圍大部分走讀的女生都放棄了騎車，由班裡熱心的男生們送回家。前面的一個女生正一手抓著身邊男生的腳踏車後座，揚起一隻胳膊，誇張地試探著踩在新雪上，走了幾步後，顫巍巍地跳上了男生的腳踏車。

海棠也試探著地跳上了車子，芮歐拱了一下背，奮力向前蹬去，海棠聞到了芮歐身上乾乾淨淨的香氣。

路上行人很少。路燈將腳踏車上的兩個人的影子拉長，印在柔軟的新雪上。馬路兩旁的梧桐樹上落滿白雪，粉雕玉琢地一棵一棵向後退去。身後，腳踏車壓出了一道車印子，不停地延伸向前。

海棠端坐在芮歐身後，看著眼前枝椏上的積雪。

“下雪的夜晚，竟然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芮歐，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晚上了。”海棠有些傷感地想。

忽然，車子晃了一下，海棠猝不及防，身子打了個趔趄，朝芮歐背上倒去，她本能地一把抓住了芮歐的衣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芮歐伸手向後護了一把，自自然然地按住了海棠戴著手套的手。

海棠心臟一陣撲騰。

“坐好，別摔了。”芮歐柔聲說道。

腳踏車繼續向前，兩人又沒了話題。

“沒有承諾，卻被你抓的更緊，沒有了你，我的世界雨下個不停……”海棠想起了晚會上的一首很煽情的歌。

腳踏車拐進了衚衕，車速慢了下來，海棠從後座上跳了下來：“就到這裡吧！”

芮歐慢慢地停下，跨腿下了車：“到門口吧。”

於是兩人在窄小的衚衕裡並肩而行，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地響著。

芮歐說道：“今晚上你的歌唱得很好。頭髮也很好看，是誰幫你梳的？”

海棠有些不好意思，淡淡地也有些得意：“自已梳的。我那麼短的頭髮，最多別個髮夾。”

“你以後就可以這樣梳頭，真的很好看。”

“好啊。”海棠笑著，一面摸了摸自已的頭髮。自從海棠發飆剪掉了長髮後，她就一直留著短髮。

“海棠，”芮歐眼睛看著前方，似乎很不經意地問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為什麼這麼說？”

芮歐回過頭來看著海棠，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你一直對我很冷淡，聖誕節禮物，你就只給了安然和斯亮，我都吃醋啦！”

“你要是一份禮物都沒有收到，我可以送你一份。”海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兩人到了大院門口，芮歐停住了腳步。

“這個，我想單獨送給你。”芮尤拉開羽絨服口袋上的拉鍊，拿出一個信封，“聖誕快樂！”

海棠有點懵，訥訥地接了過來，“謝謝，聖誕快樂！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路上小心！”

芮歐點點頭，海棠轉身進了大院，心裡直犯嘀咕，為什麼要單獨送呢？明明可以放在“禮物盒子”裡在晚會上一起送的。

但這是一封信，男生給女生寫信，不看內容，也猜的到是什麼。

剛走了兩步，芮歐就叫住了她：“海棠！”

“有事嗎？”海棠站住，轉身看著芮歐。

那個英俊高挑的少年站在路燈下，雪花不斷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甩了甩頭髮，啞聲道：“明天早晨六點半，我在公園北門等你，不見不散！”

海棠心裡咯噔一下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又說了一句：“再見！路上小心！”就慌里慌張地轉身離開了。

海棠手裡拿著那封信，像捧了一盆火炭。她像喝醉了酒，心跳如鼓，頭腦暈眩，腳步也不聽使喚起來。

走在樓梯上，海棠正心思恍惚，她家的門忽然開啟了，老駱站在門口喊她，海棠大大地嚇了一跳。

“這孩子，嚇什麼啊？”老駱笑著接過海棠的包：“看這一身的雪，冷吧？”

“不冷，您還沒睡呀！”海棠說著把信揣到棉衣口袋裡，老駱拿了毛巾來給海棠擦頭上的雪。姚得意已經睡了，臥室裡傳來斷斷續續的鼾聲。

老駱拿了一盤點心給海棠，海棠小聲說不餓，晚會上已經吃了零食。老駱問了幾句晚會的情況也去睡了。

海棠進了臥室，對著牆上那面蛋圓形的鏡子打量著惴惴不安的自已，鏡子裡的女孩化了濃妝，又美麗又陌生。

她想起芮歐漂亮的臉，他會在信上說什麼呢？

海棠撕開了信封。裡面有一張聖誕賀卡，封面上的圖案是一個掛滿禮物的聖誕樹，旁邊站著笑容可掬的聖誕老人。

開啟賀卡，裡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海棠，聖誕快樂!”

下面有一封信，信紙是粉藍色的，整整齊齊地折成了口袋狀，頂端用一枚藍色的不乾膠小星星貼粘在賀卡上。

封面上有兩句唐寅的詩：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這幾個字像一團火，一下子灼傷了海棠的眼睛。這難道不是做夢嗎？那個心儀的男孩子終於給自已寫信了！

海棠按捺住心跳，抖抖索索地拿掉了小星星，展開信紙：

“海棠：

你好嗎？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給你寫信。”

只看了一眼，這些文字就擊中了她的心，讓她不能再看下去。海棠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她把信按在心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