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裕話沒說完,張季齡嘶聲打斷道
“張裕,你不要以為和我是親兄弟,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你懂個屁!”
慕晚晴一怔,極為驚訝,她從未想到張裕和張季齡竟是親兄弟。
“那你懂什麼,說與我聽,讓我聽聽,你拋棄一切究竟換來了什麼?”
張裕突然也激動起來。
“換來了什麼?換來了什麼?”
張季齡雙眸滿是血絲,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只是他大笑之時,眼中再次流出了淚。
“你覺得我不值得,是不是?你覺得我傻,是不是?你覺得我自廢武功,放棄了龍虎宗,很蠢,是不是?”
張季齡一連三問,盯著張裕道
“可你知道雨淚為我放棄了什麼?”
張裕正欲開口,見張季齡眼中竟有瘋狂之意,暗自心驚。
張季齡眼眸充血,一字一字道
“她為我放棄了她的命。”
張裕臉色更冷,一時間卻也說不出什麼。
慕晚晴心頭一震,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
張季齡倏然看向慕晚晴,眼中滿是怨恨,放肆地笑道
“你應該去問問歐陽明才對,這一切,都是歐陽明親手造成的。”
他又大笑起來,笑聲如嚎,涕淚俱下。
慕晚晴不忍問,但不能不說
“我義父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她自幼失去親人,全憑歐陽明收養,傳授武功,雖說所做的一切不見得是自已所願,但她對歐陽明一直都是心懷感激的。
聽張季齡的意思,歐陽雨淚之死竟是因為歐陽明的原因,她難免不信。
“那歐陽明是怎樣的人?”
張季齡咬牙反問。
慕晚晴一時茫然,喃喃道
“他是……他是……”
張季齡打斷道
“在別人眼中,他是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蓋世英雄,在我眼中,他不過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見慕晚晴搖頭,並不相信的表情,張季齡眼中閃過幾分詭異
“原來你和雨淚一樣,一直都被他矇騙,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要知道什麼?”
慕晚晴反問道,一顆心劇烈的跳動著。
她怕知道真相,但又想知道。
張季齡沒有回答,緩緩坐下,喃喃道
“當年雨淚決心和我拋開一切恩怨,只想找個地方安靜的生活,她下定決心,和以前再無瓜葛,將一切還給了歐陽明,包括那筒暴雨梨花。”
地上那筒暴雨梨花幽幽發亮,似是情人的眼淚。
“我和雨淚來到江南隱居了下來,雖然我們沒有了武功,沒了一切,但很快樂。”
張裕冷哼一聲,本想說什麼,終於忍住。
“可快樂總是短暫的……”
張季齡嘴角抽搐道
“雨淚她突然得了一種病。”
“什麼病?”
慕晚晴一陣心悸。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是什麼病?”
張季齡咬牙道。
“我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她得了什麼病,我只能看著雨淚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
他周身劇烈顫抖,提及往事,不能自已。
張裕目光閃動,突然道
“你本身也是個大夫啊?”
他說的不錯,天師六姓門下的高手不但會道術,本身對醫術也有涉獵,張季齡身為龍虎宗的高手,雖說自廢了武功,可學識還在,若論醫術,就算比不上李皓宸,也遠勝尋常大夫。
張季齡神色木然,搖頭道
“我看不出。”
張裕反倒一怔,有些難以置信。
張季齡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因為我後來發現,雨淚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蠱。”
“蠱毒?她怎麼會中蠱毒?”
張裕目光一厲,詫異道。
慕晚晴也是心驚,她當然聽說過蠱毒,蠱毒本是一種毒,但傳言中,是一種從蟲子身上提煉出的毒藥,施放無形,中毒者若不得放蠱者施救,極難活命。
蠱毒本是南疆偏遠少數民族所用,與茅山道術、龍虎符篆並稱為三大奇術,讓人聞之心寒。
可南疆少數民族素來固守偏遠,少讓蠱毒流傳到中原,歐陽雨淚如何會中毒?
張季齡眼中閃過幾分恨意,咬牙道
“我發現她中了蠱毒之後,驚慌失措,不知是誰下的毒手,只能詢問雨淚,希望她能給我點線索,可她只是搖頭。”
“她也不知道?”
慕晚晴開口問道,可見張季齡充血的眼眸,心頭一震,想到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張季齡開口說道
“我那時候幾乎快要瘋掉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雨淚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直到有一日歐陽明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提及歐陽明時,一張臉痛苦不堪,許久才恨聲道
“他告訴我,雨淚中的是孤獨迷情蠱。”
慕晚晴渾身有些發冷,一顆心沉了下去。
張裕皺眉道
“孤獨迷情蠱,怎麼可能,傳說中了這種蠱毒的女子,只能孤獨終老,不能和男人在一起,否則蠱毒發作,必死無疑。”
張裕瞥見慕晚晴蒼白的臉色,眼中寒芒閃動,又道
“聽說這種蠱毒無色無味,中了這種蠱毒的人,初期倒沒什麼異樣,只是後期在眼眶下,會有弧月狀的痕跡,有如粉黛留痕。”
慕晚晴眼角跳動了幾下,嘴唇微動,終究沒說什麼。
“歐陽明也是這麼說。”
張季齡看向慕晚晴說道
“你想必已經知道,雨淚為何會中蠱毒了?”
不聞回應,張季齡一字一字道
“蠱毒就是歐陽明下的。”
慕晚晴突覺天昏地暗,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歐陽明雖派歐陽雨淚行事,卻完全不相信她,因此他在歐陽雨淚身上下了孤獨迷情蠱,只怕歐陽雨淚因感情誤事。
可歐陽雨淚還是愛上了張季齡。
死也要愛?
許久,她才聽見自已在問
“我義父找你做什麼?”
“歐陽明告訴我,雨淚很愛我,愛得不顧一切,冒著蠱毒發作的風險,也要和我在一起。”
眼淚一滴滴的順著那蒼老的臉龐滑落,張季齡看著張裕說道
“所以我說你不懂的,若有個女人為你這麼做,你放棄什麼都是值得的。”
張裕還在冷笑,只是笑容已有幾分僵硬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