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後宮一片綺麗,鳳藻宮外的宮燈格外明亮,十幾個妙齡小宮女畢恭畢敬的在宮外站成兩排,低眉俯首,靜靜的立著,好似十幾個花團錦簇的雕塑。這般陣仗,後宮也只有天帝臨幸鳳藻宮時才能看得到。
今日朝會後,天帝與謝丞相在昭陽殿議事,耽誤了時辰,小太監傳話過來,天帝今兒個要到鳳藻宮與皇貴妃娘娘一起用膳。
皇貴妃娘娘親點了幾個天帝愛吃的膳食,吩咐小廚房裡備著,她便沐浴更衣後,等待天帝駕臨。七皇子凱旋歸來之後,城外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天帝對她的恩寵,每日裡天帝都要抽個時辰到鳳藻宮小坐片刻,雖然沒有提起那天的事兒,但是皇貴妃娘娘心裡不免戚惶,說話做事分外的殷勤謹慎,天帝那邊也沒看出什麼不悅,好像並沒有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她這心裡頭就踏實了許多。
大殿內暖烘烘的,主座上特意換上了一塊鎮國將軍新送進來的水獺皮墊子,油黑油黑的閃著亮光。一爐天帝喜愛的龍涎香的味兒絲絲縷縷纏纏繞繞,皇貴妃娘娘輕輕嗅著,心裡很是舒服愉悅。
“芳菲,那桌子上的狐尾百合去了吧,那香氣聞著有些太濃,反而沖淡了龍涎香的氣息。”她抬抬手,帶著大顆貓眼兒翡翠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臉上顯出從容優雅的雍容。
“娘娘,平日裡這狐尾百合您是最愛不過的了,今兒個皇上來了,您就覺得沒有龍涎香嗅著舒服了,娘娘您呀,對皇上那可是一千個一萬個的好。”芳菲嬌嗔著不情願的將幾枝新插好的百合花端下來,交給一旁的小宮女,“放到偏殿去吧。”
“芳菲,你去小廚房看看,雪參鴿子湯熬好了沒有,這天兒冷,等會皇上來了先給皇上暖暖身子骨兒!”皇貴妃摸摸自己新梳好的明月桂花清風髻,又說道,“芳菲,先回來,皇上說我戴那個如意白玉攢金簪好看,你給我戴上了嗎?”
芳菲正要去小廚房,又被喚了回來,她嬌柔的笑著,“娘娘,給您戴上了,您看,這如意白玉攢金簪子配著娘娘明月髻,還真是好看呢!”芳菲拿過一面銅鏡,對著簪子給皇貴妃娘娘照了照,“娘娘,這宮裡還有哪一個對皇上有您這般體貼入微,皇上的人還沒來,估摸著那心呀早就飛到鳳藻宮啦!”
“芳菲你這死妮子,就會哄本宮開心,好啦,趕緊去小廚房看看,別讓那些個蠢笨的把雪參鴿子湯熬過火兒了。”皇貴妃娘娘臉上笑道,嬌媚的聲調裡充滿了喜悅。
皇上雖說隔三差五都要來鳳藻宮,但是有多久沒有留宿了,她心裡是明白的,今兒個要來鳳藻宮用晚膳,那是要留宿鳳藻宮,她心裡也是顫顫的期待著。自打進宮以來,她的心可就是牢牢拴在天帝身上,這麼多年了,還沒有哪個妃子能賽得過她楊容華的恩寵。
如果不是皇上重情,眷顧太子母妃給天帝誕下第一個皇兒,執意要立南宮慕琛為太子,這太子的位子就應該是慕璃的,不過遲早有一天她會給自己的兒子把這個位子爭回來,太子之位只能是她與天帝的孩子才行,別人就是得到了,也得讓出來。
那日她貴為皇妃,親自到了洛邑城外,本想就地解決了七皇子,誰料計謀穿幫,但她並不驚慌,收拾七皇子有的是辦法更有的是機會,乳臭未乾的孽子,遲早也會讓他們從宮裡消失。
今兒天帝臨駕,可是個好機會,楊容華早就想好了,哄著天帝高興了,讓那個賤人梅妃生的七皇子南宮慕琛做質子,最好是去做北漢的質子,那邊以後還不是慕璃的地兒嘛,到時候可有的苦頭給他吃,最好讓他魂飛魄散,到那時再沒有人敢與她過不去。
想到她與天帝的愛子五皇子慕璃清貴高華的模樣,簡直跟天帝年輕時一模一樣,皇貴妃心裡湧上一股柔情蜜意。
她墊上錦帕,輕輕揭開純銀香爐玲瓏的蓋子,添上一些龍涎香的碎屑,香爐蓋子合起的那一刻,楊容華眼角眉梢如染華光,笑得那麼明豔璀璨。
就在皇貴妃心裡柔若春水的時刻,芳菲邁著謹慎的步子走進來,臉帶膽怯和不安,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稟皇貴妃,遲疑著不敢開口。
“芳菲,皇上來了嗎?你怎麼倒先進來了?”皇貴妃站起來做好準備迎駕的樣子,柔聲問道,聲音裡帶著淡淡的責怪和期待。
“娘娘,奴婢......奴婢不敢說!”芳菲臉色發白,怯生生的說道。
“快說啊,要急死我啊!”皇貴妃疾走兩步,越是到了她這個年齡,越發在乎天帝的寵愛,韶華逝去,她除了用盡心思留住天帝寵愛之外,還拿什麼去和那些年輕美貌的美人們去爭?
“娘娘,”芳菲普通跪倒在地,“天帝身邊的小公公傳話過來,皇上他今兒個不來了,請娘娘自己用膳。”芳菲伏跪在地,額頭觸著鳳藻宮琉璃地面,膽戰心驚的說道。
“不來就不來了罷。”皇貴妃精神一下子疲軟下來,軟噠噠的坐在主座的水獺皮軟墊上,“在這後宮裡,皇上走到半道上去了別處,這也稀鬆平常罷了。”
“娘娘,”芳菲悲痛的叫了一聲,悽悽楚楚的哭起來,“娘娘的心思奴婢最明白了,您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留住皇上的心嗎?可是皇上他已經好久沒有在鳳藻宮留宿了,奴婢還以為今兒個可以留在娘娘身邊呢!”
無錯書吧“本宮人老珠黃了,皇上自然是不願意留在鳳藻宮了,”楊容華想到恩愛不再,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芳菲呀,本宮留不住皇上,是不是該找幾個年輕美貌的給皇上充實充實後宮了,讓她們替本宮留著皇上的心也是一樣的。”
“娘娘,您怎麼捨得啊,讓您心愛的人與他人纏綿恩愛?”芳菲最瞭解主子的心思,主子心裡痛就如烙在她心上一般,她也不由地撲簌簌的流著淚。
楊容華擦拭著淚水,是啊,如何捨得?就是十二年前,天帝對梅妃比對她就好了那麼一點點,她想起來,心都是痛的。痴痴坐了半晌,才問道,“芳菲,皇上去了哪裡?”
“娘娘,”芳菲連忙止住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娘娘到現在還沒有進膳,奴婢先吩咐小廚房上菜吧!”
“皇上到底去了哪裡?芳菲,說!”楊容華忽然就來了氣,見不到皇上,還不能問問皇上的行蹤嗎。
“娘娘,不是奴婢不說,而是奴婢怕您知道了心裡難受,這一夜又睡不安穩,娘娘還是先用膳吧!”
皇貴妃手掃過玲瓏的香爐,狠狠推在地上,“你不說,本宮哪裡就能睡得好了?”
“娘娘,說是九公主病情反覆,到了傍晚又嘔了幾口血,皇上心疼九公主,惦記著就出宮去了。”芳菲不得已吶吶的說道。
皇貴妃美目圓睜,臉上浮現出痛不欲生的神情,眼神化成兩把閃亮亮的小刀,刺得芳菲連忙低下頭去。
多年來對梅妃的恨又湧上心頭,好一個賤人,當年奪走天帝的心,死後這麼多年,還留下兩個孽種跟我過不去,你不讓我好過,別想著我會讓你好過!皇貴妃眼裡恨得都要滴血,她將套在纖纖玉指上的指套拔下來,胡亂的一扔,心裡亂如一團雜亂無章的絲線,纏繞在撕裂的心上,繞的她沒辦法按捺情緒。
她站起來,來回走了又走,總算定下神來,極力忍著不讓聲音顫抖,“本宮有心饒了他們,可他們又是怎樣對待本宮的?天帝的寵愛什麼時候才能完完全全歸我所有啊!有他們在,本宮還怎麼留住天帝的心?”
她悽愴的悲呼了幾聲,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忽而得意的笑起來“芳菲,謝丞相昨兒個找本宮什麼事兒來著?”
芳菲被主子喜怒無常嚇得有點舉足無措,聽到皇貴妃的問話,怔了怔,才說道,“回稟娘娘,丞相大人是求娘娘在皇上那兒說說情,將女兒謝飛煙許配給楚國信陽侯。”
“哈哈哈,楚國內亂,信陽侯母妃一個女人能撐起什麼場面,信陽侯無奈到南朝求援,謝飛煙嫁給他有什麼前途?芳菲,明兒一早就把謝丞相宣到鳳藻宮!”皇貴妃嘴角露出一絲慘厲的笑意,“九公主,本宮待你不薄,念著你是皇上的骨血,多年來不曾與你為難,可今兒你敢奪走皇上,別怪我不讓你好過!誰讓你是賤人的孽種,你要怪就怪自己不爭氣投錯了胎!”
“娘娘,”芳菲雙眼紅通通的,卻已經明白了主子的用意,急忙勸阻道,“娘娘已經應允了謝丞相,五皇子為他們牽了紅線,這...這...這恐怕不妥.....”
“丞相大人的女兒,還愁嫁不出去嗎,嫁與誰都比嫁給楚國人強百倍?大不了以後璃兒娶她做個側妃,也算是抬舉她了。”
想到不幾日便可處置了九公主,皇貴妃娘娘一顆心這才稍稍有了一絲欣慰,她幽幽的抬起頭,目光所到之處,宮娥們個個戚惶無助的低下頭,就這,已經引起了皇貴妃的不快,她揮揮手,惡狠狠地下令,“滾出去,到外面跪著去,一個個作出這種可憐樣子給誰看。滾出去,什麼時候皇上來了,你們什麼時候再給本宮起來!”
鳳藻宮內瞬間鴉雀無聲,就連芳菲大氣而不敢出一口,跪在皇貴妃娘娘身側,舉起拳頭,輕輕捶打著皇貴妃娘娘的後背。
明晃晃的鳳燭撲哧哧爆出幾個火花,皇貴妃娘娘心跟著抖了幾抖,她忽然想起有好些個日子沒有去欽天司卜一卜,難怪最近如此不順暢。她嘴角露出一個帶著希望的笑容,原本保養得很好的臉上因為剛才的怒火激起來的皺紋也慢慢平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