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瓶口味不一的果酒被擺放在桌子上,
程澈將店家送的表面凹凸不平的玻璃盞洗了洗,開了一瓶桃花釀,盛滿,推到江婉面前。
粉色的桃花釀在玻璃盞裡顯得更加的好看,燈光打在盞上,粉色的光澤被玻璃盞凹凸不平的設計弄的朦朧圓潤。
他不喜歡以一種“債主”的身份去問詢江婉,錢要花到哪裡。
哪怕他沒有這種心思,江婉心中還是會產生那種羞愧和侷促感。
程澈是一個“好男人”,他怎麼能不關心一下江姨的情緒呢?
聊聊天,或許就能得到答案。
“姨,陪我喝一杯吧。”
說完,程澈率先幹了一杯。
江婉看著她身邊的男孩,嘆了一口氣,同樣直接喝了一杯。
“小澈,還沒來得及問你,在瑞海考察的怎麼樣了?”
“不太好啊...”程澈咂舌,他一邊把空了的玻璃盞再次盛滿,一邊解釋,“那邊的工廠看不上我提的條件,只能抽空再去看看了。”
“對不起...小澈。”
江婉皺了皺眉頭,她知道,程澈是因為她才趕回來的,否則以這個男孩的性格,肯定在有結果前,不會回景城。
“說那些做什麼?”
程澈拿著玻璃盞碰了碰,笑道:“姨,發生什麼事了?”
江婉搖搖頭。
程澈一樂,那就繼續喝。
他點的果酒度數是15度,在果酒中算得上是高度,但和白酒對比,遠遠趕不上。
再低的酒,喝的急了,都會讓人產生暈眩的感覺。
大家常常把這種感覺叫做“微醺”。
當然啦,醉不醉沒關係,只要“微醺”就能開啟一個的傾訴欲,前提是一起喝酒的人,絕對信任。
五百毫升的桃花釀很快就見了底。
程澈又開了一瓶青梅飲。
他發現,江婉還挺喜歡喝這種果酒的,喝起來一點也不牴觸,一杯一杯的,有時候還會咂咂嘴,細細的品嚐一下。
“小澈...”
“姨,我在。”
“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這種能做自已喜歡事的人。”
程澈知道,江婉的傾訴欲被酒勁激發出來了。
他失笑,“姨是景城的白領,很多人很羨慕像姨呢。”
他一點點的拋磚引玉。
“小時候我爸媽總是讓我好好學習,說學習好了畢業就能坐辦公室了,吹著空調,盯著電腦,不冷不熱不累的就把錢給掙了。
我之前覺得有道理,但現在覺得很操蛋啊!”
程澈說起了髒話,而這句髒話,彷彿成為催化劑,讓江婉更加的想...聊天。
“在我公司打工的哪個不是做辦公室的,真的有那麼好嗎?一百塊一天的工資招不來一位農民工,但景財的大學生,隨便招。”
“但姨,你已經管著很多這種大學生了。”
江婉苦笑。
小公寓的燈光並不明亮,小小的屋子裡,你晚上想看點書,還要特意買一個檯燈。
就在這麼個略顯昏暗的屋子裡,江婉對程澈開啟了心房。
程澈越聽,越沉悶。
他有猜到江婉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可能是一個典型的重男輕女型家庭;也想過江婉在婆家不好過,畢竟這個小少婦沒給丈夫留下個血脈。
但沒想到,外表精緻的都市白領小少婦,實際上正處在這麼重壓的環境之中。
能維持住這股溫婉而不發瘋,可能是江婉最後的倔強了。
江婉喝了一口酒,看向程澈的眼神迷離,帶著淚光。
“小澈,你知道嗎?那天你帶我去夜市玩,我的口袋裡,僅剩下了三百塊錢的可用資金。”
“我本來以為我的生活在慢慢變好。”
“一個月八千的工資,我還了房貸,給了公婆生活費,一個人還能剩下將近三千。”
“我手裡好久沒有持有三千元的可支配資金了,我甚至想,等發工資那天,我一定要把我這個卡的不行的手機給換掉。”
“但...三萬啊...我去哪裡給她拿三萬塊錢回去?”
江婉越說越憤怒,她喝完一杯又倒一杯。
程澈看著她。
然後握住了江婉的手腕。
很光滑、很纖細,也很瘦弱。
“姨,你上頭了。”
“我沒有。”江婉悽慘的說:“這點酒怎麼可能把我灌醉,我很清醒!”
她不由分說的去扒開程澈的手。
程澈嘆了一口氣,拿走酒瓶。
江婉要去搶。
“小澈,現在連你也要管姨了嗎?”
“姨,我是害怕你喝醉了難受。”
“不會。”
“姨,你會。”
江婉妥協了。
她一下子躺到床上,閉著眼睛,一隻胳膊壓在額頭,臉上的桃紅色彰顯著這個小少婦已經醉了。
程澈看了一下地上的酒瓶。
五瓶...
夠能喝的啊...
他先把家裡幫江婉收拾了一下,然後回到床邊,替江婉把拖鞋給脫了,再將她穿著黑色西褲的長腿給搬到床上。
“姨,蓋好毯子。”
江婉聽到程澈的話後,眯起眼睛,“你要去哪?”
“我去外面找個小旅館睡。”
“睡我旁邊吧...”酒意擴大了江婉內心的情感需求,雖然很不齒,但她確確實實的想讓程澈留在小公寓內,給予她安全感,以及...依賴感。
程澈點點頭。
躺到了江婉的身邊,一如8月31日那個夜晚。
燈滅了。
一切歸於黑暗。
程澈也喝了一些酒,這個狀態下,還挺好入眠的。
白天跑來跑去,大大消耗了程澈的體力和精神力,讓他十分疲憊。
身側的小少婦動了一下。
江婉側著身子盯著平躺在內側的程澈。
對方的臉頰剛毅又不失柔和,江婉內心衝動的想,如果程澈再早出生幾年,讓她遇到就好了。
她抬起胳膊,伸到了程澈的臉頰前。
被江婉動作吵得沒睡著的程澈閉著眼睛,他聞到了江婉身上的香味。
也感受到了那隻放在自已臉前的手掌。
程澈等待著,他想看看這個小少婦,到底能勇敢到什麼地步。
十幾秒後,他感覺自已蓋著的毯子被江婉往上拉了拉。
程澈失望了。
這個被小區居民譽為“賢妻良母”的小少婦,到底突破不了那層“屏障”,那是一個人思想的“侷限”和“自我禁錮”。
也是長時間被打壓壓榨而形成的“觀念”。
也是...這可是江婉啊,那個寧可跳樓自殺也不敢勇敢的追逐自我的江婉。
她考慮了所有壓榨她的“親人”,維護忽略了“自已”。
程澈知道,這層“屏障”得讓他來打破了。
手掌猛地握住那隻想要離開的手。
程澈睜開眼,側身,盯著江婉那雙吃驚的眸子。
“姨,你剛剛是不是想摸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