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
位於景城西郊的陽光公寓內。
穿著一身淺紫色睡衣的江婉屈腿側坐在床上。
自已在家時，江婉不喜歡把頭髮盤的那麼精細，她腦後盤起的頭髮很鬆，碎髮一縷縷的垂落。
屈腿側坐的姿勢讓她的曲線看上去更加的誘人，江婉半邊身子靠在床頭，右手放在和床緊挨著的桌子上。
“打給公公婆婆後，卡里還剩下一千。
交完六百的房租和水電，只剩下三百。”
江婉皺著柳葉眉，溫柔的臉頰十分疲憊。
這樣算下來，這個月到十五號發工資的日子，十三天，她只有三百可以支配。
平均一下，每天只有20出頭。
這期間，她不能有任何生病呀、東西壞了要採購呀的情況。
“還有油錢...”
江婉嘆了一口氣，這是必須支出的，現在的油價，自已開車比坐地鐵划算。
江婉不知道自已的生活為什麼會過的一團糟。
很累。
她換了一下姿勢，後背靠住床頭，閉上眼睛。
這麼一天天麻木的活著，江婉有時候會想，自已死了是不是就輕鬆了...
“姨...累了就歇一歇。”
腦海裡，程澈的樣子出現，對方的溫聲細語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可卻讓她的心好受了很多。
至少，會有人關心她累不累，希望她歇一歇。
“為自已活一下...”
江婉睜開眼睛，開啟手機。
上面有一個同事推薦的外賣軟體，據說是去年上線呢，能把你想買的東西直接配送到家裡。
很多同事中午都會拿這個訂餐。
江婉安裝了之後一直沒用，今天她就想點開，吃一吃上面的那些精緻的小蛋糕。
填好位置後，江婉的手指在螢幕上劃拉。
幾分鐘後。
面對十幾二十多的價格，她洩了氣。
今天她“為自已而活”的代價，很可能是後面幾天要勒緊褲腰帶吃飯。
關掉手機後，江婉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如她的未來和人生，黑漆漆的，沒有一點點的光亮。
心底散發的疲憊和絕望籠罩著江婉。
夜晚，本身就容易產生負面情緒，所以江婉很害怕晚上，她會忍不住的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有時候還會在家裡無聲的流淚。
一分鐘後，她深吸一口氣，開啟手機，點選微信開啟朋友圈。
朋友圈裡。
同事有人結伴出行，去了景城動物園，還拍了美美的照片；
也有同事和家人去了一家看上去很有格調的餐廳，附帶著一張張美食的圖片；
說不羨慕是假的。
這些同事裡面，有些人的工資比她都低，但她卻還在緊巴巴的過日子。
江婉吸吸鼻子，繼續往下劃。
婆婆今天發了一個朋友圈，是在景州的瑞海，照片裡，公婆和一堆老年人在一個大廳裡。
江婉一愣。
想想自已連吃一塊小甜點都要考慮很久，公婆早上卻用自已打的錢去旅遊，她就遏制不住的憤怒。
她顫顫巍巍的撥通了婆婆的電話。
半分鐘後，電話接通。
婆婆那邊亂糟糟的，滿是中老年人的笑聲以及談話聲。
婆婆愉悅的聲音在電話內響起。
“喂？江婉呀？怎麼這麼晚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剩下那一千要打給我和你爸呀？”
江婉的心直接被揪住。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淚水朦朧下，滿是破碎的燈光。
“媽...您和我要三千，是因為要出去旅遊？您不是說有很著急的事情嗎？”
“江婉，你什麼意思嘛！”江婉的婆婆聲音刻薄，“人家老劉邀請我和你爸去瑞海旅遊，我們說不去？我們多沒有面子呀！
再說，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是該享清福了，出去旅旅遊怎麼啦？”
江婉婆婆嘟囔了一句，那邊的環境安靜下來。
“當初要不是為了娶你，我家用滿屁股債呀？
還有你也是，收了十八萬彩禮，一分錢也不往家裡帶，你是不是在景城有人了，打算改嫁不管我和你爸了？
我跟你說江婉！雖然我兒子是在外出車走的，可他為了誰呀？！還不是為了還娶你的債！你也有責任的知道嗎？！
你要是敢改嫁，看我和你爸不去你那邊鬧！我看有哪個男人不長眼敢和你結婚！”
這些話聽著，江婉感覺有人掐著她的脖子，讓她窒息。
她擦擦眼淚，忽視那些不好聽的話。
想開口訴苦，卻又覺得沒用，最後只能艱難的開口，“沒...我就是看到朋友圈了，想問候一下您。”
“這樣呀？”江婉婆婆嫌棄的說：“我還以為要把那一千轉過來呢！算了算了，老劉喊我打牌了，不和你說了。”
電話結束通話。
江婉怔怔的坐在床上。
幾秒後，她把左手放在嘴前，咬住。
她害怕自已的哭聲會吵到旁邊的鄰居，這邊的隔音很不好。
她不明白，為什麼都是她的錯。
她也不想要十八萬彩禮啊...甚至，她當初都沒想嫁人，她也是被家裡“賣”掉的啊...
那十八萬全用在了娶弟媳上，她甚至都沒有被邀請去吃一頓婚宴。
可為什麼，好像全是她的錯...
也確實是她的錯...江婉心想，如果當年，她勇敢一點，或許自已會好，死去的丈夫也會好。
五分鐘後。
江婉擦擦眼淚，左手手腕上兩排整齊的牙印清晰。
一個人蝸居在景城，社交不起，娛樂不起，她覺得好孤獨。
江婉拿起手機，看了一會兒公眾號的“雞湯推文”後，她退出，掃到了那個名為“小澈”的備註。
點開。
江婉一條條的翻看著。
她和程澈的聊天不多，幾下就能劃完，但江婉就覺得，怎麼看都怎麼有趣。
這個小輩，說話間沒有和長輩的那種拘謹，反而像朋友一樣，總是能逗的她笑、她害羞。
想了想，江婉再次擦擦眼淚，把頭髮整理好，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開啟通訊錄，撥通了程澈的電話。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江婉苦笑一下，放下手機。
致遠宿舍樓內。
程澈接到了許清予的電話，這還挺稀奇的，所以他立刻就接了。
“難得呀，會主動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嗯...”許清予用商量的語氣，小聲說：“你能下來一下嗎...我在你宿舍樓下。”
“哦？”程澈走出宿舍，扒著欄杆看了一下，看不到樓下的具體情況，“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
結束通話電話，程澈直接把手機揣進兜裡，往樓下快走。
一分鐘後，程澈有些氣喘的站在了宿舍樓下，他看看四周，找不到許清予的影子。
“去哪了？”
程澈皺眉。
陰影下，許清予揹著鼓鼓的帆布包走了出來。
程澈失笑，“你怎麼總是躲犄角旮旯裡？找我什麼事？”
許清予開啟鼓鼓的帆布包，從裡面拿出一兜蘋果，遞給程澈。
“給你...”
程澈看了一下袋子，接過來。
這裡面的蘋果十分飽滿，顏色鮮豔，一看就不便宜。
他盯著許清予。
對方害羞的把臉朝向一側。
“你吃飯時說學校裡的蘋果不好吃...我就去東門外面的水果店買了一些...這個甜...”
程澈心裡泛起酸澀，深吸一口氣。
“甜？你吃過？”
許清予搖頭。
“我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