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信義腫脹的屍體被搬走。

小丑憎恨地瞥了一眼那具屍體，然後開始朝主館的方向前進。

這次的清理工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費時費力。

由於不確定丁信義在何處、使用了何種毒藥，他決定將所有可能被丁信義觸碰過的物品都搬到了館邸外。

在推理小說中，毒殺是常見的情節。

對於那些喜歡智力遊戲的人來說，這應該會是一個吸引人的元素。

而且，一旦知道有毒藥的存在，人們對食物的警惕性會提高，這應該會使得遊戲變得更加緊張刺激。

因此，他決定引入了“毒物新增”咒語。

然而，結果卻事與願違，清理工作變得異常繁瑣，而毒藥並沒有如預期那樣增加遊戲的樂趣。

更糟糕的是，李雪薇輕易地死去，連丁信義臨死前的慘叫聲都未能聽到，這讓原本精心策劃的多個事件都泡湯了。

“切，難怪巫行遠不想用毒。他要是早點告訴我原因就好了。”

小丑把失敗的責任推給了他的前任——巫行遠，他一邊抱怨一邊走著。

但是，當他想到自已現在的地位時，臉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終於坐上了主持人的寶座，能夠直接與四大財閥的領袖對話，這無疑是一個榮耀的地位。

直到現在，巫行遠還在嫉妒地說：“你雖然口才好，但缺乏深思熟慮，有些輕率。你還不夠資格當主持人。”

然而，正是巫行遠自已輕率地洩露了咒語的秘密，從而失去了主持人的位置，成為了遊戲的試驗品。

儘管他最終倖存了下來，但那只是因為他運氣好。

你才是真正的光說不練的人……小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勝利的笑聲。

雖然這次的遊戲似乎沒有得到很高的評價，但至少沒有犯下足以導致他被撤換的重大錯誤。

而且，儘管雲霄大人似乎並不太滿意，但就小丑個人而言，陳道允和陸明同時死亡的瞬間讓他感到非常興奮。

兩個看似必勝的男人幾乎同時扣動扳機，被鮮血染紅的那一刻，令他激動不已。

他渴望目睹這場戲劇性且激動人心的結局，他希望能親眼看到陳道允和陸明的屍體。

因此，他指示手下不要急於搬運屍體，而是將現場保持原狀。

帶著輕快的步伐，小丑穿過連廊，朝著主館前進。

途中，他與幾名搬運畫作的下屬擦肩而過，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向大堂走去。

在大堂門前，兩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守衛著入口。

他們一見到小丑，立刻肅立敬禮，並恭敬地為他開啟了門。

小丑對這種尊敬的待遇感到滿意，他從容地走進了房間。

門在他身後關上，他眼前展現的景象與監視器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陳道允的屍體仰面躺著，額頭上有一個洞，彷彿第三隻眼睛正睜開凝視著世界。

在接受了自殺宣告的咒語並意識到自已的命運後，陳道允閉上了眼睛，因此他的遺容並沒有扭曲，反而因為那第三隻眼睛的存在，顯得有幾分神聖。

小丑不禁感嘆，這位前大師即使在死後，依然保持著他的威嚴。

他感到有些遺憾，因為這次遊戲中失去了如此奇異的存在。

但死者已矣，無法復生。

儘管咒語的力量強大，但至今還未能成功復活死者。

小丑沒有為陳道允祈禱，停止了觀察，轉而走向陸明的屍體。

由於陸明是俯臥的，所以還沒有看到對方的遺容。

在遊戲中，陸明總是面無表情，嚴肅認真，小丑好奇死後的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用腳輕輕推動陸明的屍體，讓其翻轉，使陸明的屍體仰面躺著。

然而，當他看到陸明仰面躺著的屍體上，那雙睜大的眼睛時，小丑不禁顫抖了一下。

與陳道允的安詳不同，陸明的眼睛大睜，彷彿正在與他對視。

“呸，被個死人嚇到了……”

小丑在心裡斥責自已，認為這只是巧合。

陸明額頭被槍射穿是不容置疑的事實，監控團隊已經徹底檢查過，不可能有任何疏漏。

小丑站在陸明的屍體旁，心中雖然感到一種奇怪的對視感，但他安慰自已，陸明肯定已經死了。

那張被血染紅的臉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低聲嘟囔著，盯著陸明的遺容：“真是個怪人，一直到死都是。只看經歷的話，我本以為他會是第一個在這次遊戲中被淘汰的……但他確實讓遊戲變得更有趣了。我應該說聲謝謝。”

“那倒不必。我從未為你做過任何事情。”

一個清晰的聲音突然響起，本應死去的陸明開口說話了。

小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至少意識到了情況的異常，立刻準備呼喚走廊裡的手下。

然而，又一次發生了意外。

在他發出聲音之前，一隻冰冷如死者的手堵住了他的嘴，一把刀子緊貼著他的喉嚨。

在一瞬間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小丑，緊接著聽到了一個充滿壓迫性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絕對不要動哦。”

那聲音的影響下，小丑連抵抗的意志都被粉碎了，他默默地遵從了某人的指示。

接著，就在小丑的眼前，剛才還應該是屍體的陸明緩緩站了起來，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走向了他。

“你好，主持人先生。因為遊戲太爛了，我從地獄裡回來抱怨了。”

陸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戲謔。

或許意識到了小丑沒有抵抗的力量，那隻堵住他嘴巴的手微微放鬆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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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此機會，他顫抖著嘴唇，低聲地發出了疑問。

“這、這怎麼可能……你應該已經被一槍擊中眉心而死的……”

“啊，我確實被擊中了眉心，但你認為那就是我的死因，那你就錯了。因為我現在只能以“自殺宣告”咒語想象的方式死去。”

陸明彷彿想起了什麼，擦去了額頭上的血跡，露出了完好無損的肌膚。

沒有洞穿的額頭，思考和說話的身體，這一切都讓小丑無法完全理解眼前的情況。

“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透過咒語的力量實現不死化……這雖然以前也有過嘗試，但從未真正成功過……而且你用“自殺宣告”咒語殺了陳道允。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丑拼命地眨眼，希望能從這場噩夢中醒來。

但耳邊卻響起了更加打擊人的聲音。

“抱歉欺騙了你。關於那件事，我只是自殺了。所以陸明的咒語並不是我的死因。”

“陳、陳道允……”

小丑已經隱約意識到了抵在自已脖子上的人是誰。

陳道允，那個男人，明明眉心中槍，死在他的眼前不過是片刻之前的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丑已經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出於對生存的本能，他的舌頭自然而然地提出了疑問。

“陳陳陳陳、陳道允……你也用了“自殺宣告”來獲得不死之身嗎？你真的相信陸明的話，併為此自殺了嗎？”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陳道允低聲否定了。

“不。關於陸明的計劃，我沒有信心它會成功。所以我被允許採取另一種方法。”

“另一種方法？”

他們難道準備了兩種以前從未成功過的不死化方法嗎？

小丑已經連說出“不可能”這個詞都覺得厭煩，他只是茫然地等待著陳道允接下來的話。

然後陳道允說了一些，在某種意義上比陸明的話更難理解的事情。

陳道允平靜地解釋著他的計劃：“是的。我使用了‘屍體操控’和‘記憶篡改’兩個咒語。在被槍擊之前，我已經預先念誦了這兩個咒語，並設定好在變成屍體的同時啟用它們。這聽起來可能有些複雜，但簡單來說，我首先用“記憶篡改”將我的記憶植入到變成屍體的我的身體中，然後用“屍體操控”使我的記憶能夠自由控制我的屍體。你能理解嗎？”

小丑努力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資訊：“……我明白了。‘記憶篡改’咒語讓屍體動起來是眾所周知的。而且我也查過，使用‘屍體操控’時，可以將屍體的控制權交給另一個人……但是，將它們結合起來行動和說話意味著……”

“是的。與陸明不同，原本的我已經死了。”

“！！！！”

陳道允毫不在意自已已經死了的事實，這讓小丑只能啞口無言。

儘管有生存下來的方法，卻僅僅為了報復主辦方而選擇自殺，並以殭屍的身份復活。

即使決定復仇，又有誰能採取這種方法呢？

即使變成了殭屍，陳道允仍然保持著超凡的氣質。

小丑開始覺得，陳道允真的是上天派來的領袖。

陸明，雖然並不完全理解陳道允的行為，但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插話道：“聽說你要用這兩個咒語時，我就猜到了，但沒想到你真的會這麼做。死了一次再復活。常人是絕對不會考慮的方法。能容忍死亡，真是不愧為大師。”

“哪裡，這並不算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只是，丁信義不是說過嗎？即使這個遊戲平安結束，即使逃跑，也不能保證能回到平靜的生活。所以，嗯，我覺得死了也無所謂。”

“最後的結論跳躍得太大了。通常，人們不會覺得死了也無所謂。你最好還是明白自已有多麼特殊。”

“這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我可真是意外。你所做的事情比我還要異常得多。”

“不，那可不對。我的咒語並不是在容忍死亡，只是不像你那樣危險。”

“比起容忍死亡，限制生命才是更異常的。特別是你放棄的東西，幾乎是所有人活著的理由。”

小丑感到自已彷彿置身於一個異世界，他的大腦似乎已經無法正常運作。

然而，他的本能驅使他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提出了自已的疑惑。

“抱抱抱……抱歉打擾兩位的愉快交談，但我還有些地方不明白。陳道允說他對自已使用了‘屍體操控’咒語，但如果沒有咒語，怎麼能操控手臂呢？我不認為僅憑‘自殺宣告’咒語就能讓人變得不死……”

汗水混合著妝容，使得小丑的面容逐漸變得疲憊而狼狽。

陳道允帶著一絲無聊的目光看著小丑，然後撿起地上的手臂和槍，解釋道：“你們一直在監視攝像頭下觀察我們的行動，應該知道我從吳狂的屍體上切下手臂並藏在道袍裡。而且你們不可能不知道我能使用“屍體操控”咒語。那麼，那場鬧劇的機關，即使是傻瓜也應該能猜到了。”

小丑強迫自已運轉不起來的大腦，試圖理解這一切：“……也就是說，那隻手臂是陸明操縱的，然後向自已開槍。換句話說，就是互相念誦相反的咒語，各自進行了自殺……”

“正是如此。至於我變得不死的方法，只是稍微加強了對咒語的想象而已。”

“加強咒語的想象？啊，難道是指巫行遠說的透過想象失去某些東西來增強咒語的力量？真的能做到這種事嗎？但看陸明你的身體，似乎並沒有不便，到底犧牲了什麼？難道是獻出了壽命嗎？”

陸明一邊玩弄著手槍，一邊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我可沒有獻出什麼重要的壽命。考慮到接下來要開始的復仇，時間怎麼都不夠用。”

“那麼，到底是什麼？我們人類真的擁有值得變成不死之身的寶貴之物嗎？”

“誰知道呢。結果我變得稍微死不了，但實際上那東西是否真的有那麼有價值，我自已也有些懷疑。”

小丑困惑地看著陸明，無法理解他所放棄的東西。

這時，陳道允帶著苦笑加入了對話。

“我真的無法理解陸明你怎麼能這麼平靜地談論自已所放棄的東西。你所犧牲的，應該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的事情。嘿，小丑先生，別害怕，聽我說。”

陳道允輕聲細語地向小丑解釋，彷彿在分享一個秘密：“陸明所犧牲的，簡單來說就是‘幸福的未來’。也就是說，當他預感到幸福時刻即將來臨時，咒語就會啟用，而他也會自我了斷。”

“在幸福的瞬間就選擇死亡……”

小丑重複著陳道允的話，試圖理解其中的含義。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他不禁感嘆：“愚蠢……如果在感覺到幸福的時候就死去，那和失去活著的意義有什麼區別……如果不能再次感受到幸福，那為什麼還要復仇……”

面對這個難以接受的答案，小丑感到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地看著陸明。

然而，陸明卻顯得無法理解他們的大驚小怪，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無論是陳道允還是你，都太過誇張了吧？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真正幸福的人。每天都有無數人在痛苦中掙扎，感受不到任何幸福，還有很多人只是在機械地生活。我自已活了二十一年，也只感受到過一次真正的幸福。就算我能活到一百歲，也不過再有四次幸福的機會。放棄那四次機會就能換取不死之身，這筆交易簡直太划算了，不是嗎？”

小丑對陸明的話感到震驚。這時，背後傳來了輕微的笑聲。

“陸明，不管怎樣，你的計算是錯誤的。即使你二十一年來只感受到過一次幸福，也不能確定未來幸福的頻率會那麼低。比如說，如果你能和姬夢璃小姐交往，幸福豈不是隨時都會降臨？”

“這個嘛……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所以我也說不準。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否真的是戀愛。看著她，心裡確實會有一種莫名的悸動，但我並不認為那就是幸福。”

“這確實是個難題。我自已也沒談過戀愛，所以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不過，這一切都取決於你如何定義幸福——如果你已經意識到幸福並且選擇死去，那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無論怎麼討論，都不會得出我們現在是幸福的結論。老實說，一想到將來的事情，我就感到沉重得想吐。”

“沒想到陸明你也會像普通人一樣感到緊張，這讓我稍微安心了。雖然不及張曉萌，但你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我還以為你沒有恐懼和困惑呢。”

“這話我唯獨不想從大師嘴裡聽見。即使在房子被火焰包圍的時候，你也能保持冷靜，一點焦急的表情都沒有，這種事情我是怎麼也學不來的。不過，我們聊得有點過頭了，該回到正題，推進我們的計劃了。”

陸明結束了對話，緩緩向小丑走去。

從整個談話的走向來看，小丑意識到自已不太可能被釋放。

小丑開始焦急地思考自已接下來的命運。

會被殺嗎？

還是會受到折磨，被迫透露主辦方的情報？

無論哪種情況，似乎都沒有美好的未來。

當死亡的恐懼終於真切地襲來時，小丑的思考能力恢復了。

他意識到現在不是悠閒地提問的時候，於是拼命地試圖說服陸明和陳道允。

“請兩位冷靜一下。在這裡殺了我沒有任何意義。畢竟，你們根本不可能報復那四大財閥。而且，遊戲已經結束了。雖然是個特例，但你們兩位成功騙過了主辦方倖存下來，我會準備儘可能好的待遇給你們。以我現在的許可權，我相信能滿足你們所希望的任何事情，而且……”

“閉嘴。”

小丑被槍口頂在眉心，被迫停止了說話。

他張著嘴巴，發出了無聲的呼喊。

汗水混合著妝容，使得小丑的小丑妝完全脫落。

陸明看到小丑顯露出的素顏，微微皺了皺眉，但最終沒有提及此事，而是給予了最後的慈悲。

“好了，接下來你將會死去。但在那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吧。這將是你實質上的辭世之句，所以好好想想。”

“死、死、死……”

小丑語無倫次，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過畫面。

幾分鐘前還充滿榮耀的世界，轉瞬之間變成了地獄。

他思考著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在哪裡犯了錯誤，是否有辦法改變這場悲劇。

無數的記憶在腦海中穿梭，他想起了一個曾經輕視的詞彙。

回想起某個人的發言，他突然意識到這一切早已被預料到了。

小丑回想起如月的話，低聲吟詠出了他的辭世之句：“難道說，不死的力量，從第一天開始……”

聽完小丑的話，陸明露出了無畏的笑容，點了點頭：“答對了。說實話，我一直在擔心監視器前的某個傢伙會不會注意到。龍傲的子彈穿透了我的眉心。那麼……”

陸明閉上眼睛，確認自已的想象無誤。

然後他緩緩睜開眼睛，說出了真正宣告遊戲結束的咒語。

“記憶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