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崖夜色森幽,潑墨似的罩住整個地崖。
夜色中,崑崙神樹之下,有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正是桓欽和泠疆。
“泠疆,你不是在魔界潛伏嗎?怎麼跑天界來了?”
見到零泠疆,桓欽神情略有慌張。
實際情況也由不得他不慌張,自出了絲璇盜竊法器之事,天界戒備之森嚴,萬年來之最。
火德帶著一眾天兵四處搜尋,也沒找到絲璇是透過什麼法子與霑夷來往,越是找不到,眾仙就越是憂心,佈防的兵力也增加了許多。
就是在這樣的嚴防布控之下,與桓欽失聯多年的泠疆還是潛入了天界。
泠疆卻答非所問,“應淵和尊主到底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會有尊主的忍魂劍?應淵是不是尊主的兒子?”
一連三個問題,實際卻只有第三個才是真正的問題。
桓欽冷冷答道:“沒錯,應淵確實是玄夜和染青的兒子。”
“應淵真是少主!”
泠疆激動萬分,激動過後便算起賬來。
“你既知道應淵就是少主,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你?”桓欽冷笑道:“然後你又告訴應淵?”
桓欽步步緊逼,“泠疆……你別忘了,應淵生在天界,長在天界,他對修羅族可沒什麼感情。”
“你以為你把應淵的身世告訴他,他就會為你那什麼復族大業,就拋棄生他養他的天界,去做你的少主?你別痴心妄想了!”
“還有,如今應淵宮中安插了不少天帝的眼線,你若是想讓玄夜留下的唯一血脈也死了,你大可去找他。”
桓欽逼頓在他面前,眼放精光,殺氣不掩,邪笑道:“你若是敢把應淵的身世告訴他,你……我必殺之。”
桓欽不想讓應淵知道他的身世,也絕不許旁人告訴他。
應淵的身世已經瞞了上萬年,何不繼續瞞著,說了只會讓他徒增煩惱。
半晌過去,桓欽陰翳模樣仍讓泠疆心有餘悸。
泠疆愕道:“桓欽,你不讓我告訴少主他的身世,到底是為了少主安全和前途,還是因為你不想扶持少主?”
桓欽冷笑幾聲,隨即冷了臉,輕蔑地看著他。
“你說呢?不管我是何居心,你我都得將他的身世咽在肚子裡。”
他忽然一笑,“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經告訴你了。如今天界戒備森嚴,你要是不想死,趕緊趁天兵發現之前離開!”
“還有,我既然回來了,我們之前的約定依然有效。”
所謂的約定,指的自然是合力推翻天帝,桓欽上位後優待修羅遺族之事。
若是不知應淵身份,泠疆自會答應。可他既然知道了應淵就是少主,他當然更希望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應淵,而不是桓欽。
“既然應淵就是少主,天帝死後,我們應該就扶持少主登位!”
桓欽冷笑一聲,“應淵登位,我又能得什麼好處?既然沒好處,那就沒得談了!”
說罷,他拂袖離開,走了兩步回眸笑著說:“泠疆,你若是敢告發我,我就先殺了你,然後拖著應淵給我陪葬。”
“就憑你……少主傳承尊主血脈,你不是他的對手。”
“你可以試試!”
泠疆略一思忖,為了應淵的安全,掐滅了告發桓欽身份的想法,何況想拉天帝下位,就離不開桓欽。
可他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轉換的餘地嗎?
還是太過沖動了!
片刻間,各種對策在腦海中電閃疾馳,還沒找好說辭,就聽桓欽嘲諷:
“泠疆,你還真是蠢。”
說罷,他不再多言,拂袖離去。
…………
陶紫炁出使魔界多年,其間迴天界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前兩次回來,桓欽仍在被貶,她沒見到桓欽,只得帶著失落返回魔界。
這一次回來,不僅見到了桓欽,還趕上了絲璇的事。
桓欽寢宮外。
桓欽遣了仙侍遠離,只留下陶紫炁一人……陪他給梅樹翻土。
陶紫炁一邊翻土,一邊感嘆:“自師傅被貶後,這棵梅樹也幾近枯死,如今它滿是生機,一定是師傅照料得當。”
桓欽拍了拍樹幹,“我回來那年,它確實有些乾枯,我也是費了不少心力才把他養護好。”
他頓了片刻,一轉話題,“紫炁,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陶紫炁回答道:“這也正是弟子疑惑的地方。”
“弟子前幾次迴天界述職,當日便可以返回回魔界。可這次,天帝卻讓我多待一段時間,彆著急回去。”
桓欽默了默。
“你是我徒弟,天帝此舉,不是懷疑我透過你和魔界勾連,就是想斷了我所有的羽翼。”
“天帝老兒別的本事沒有,偏偏許多事總能歪打正著,可真得天道眷顧!”
陶紫炁心中一驚,她見宮中仙侍無數,卻無一人可信。
師傅這一句“天帝老兒”可真夠嚇人的,若被人聽了去,豈不是又要受罰了?
陶紫炁忐忑地環視四周,廊上果然有個灑掃仙侍,屢屢瞥向他們這邊。
她連忙做了噤聲的動作,桓欽瞥見了卻不以為意,只淡淡地說:“放心吧,我在四周設了結界,他們聽不見。”
陶紫炁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問起了另一件事:
“師傅,你讓我留下的那個聚神玉蓮可還有用?”
桓欽又是一陣沉默,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
只一個輕輕的動作,卻如巨石入井,在陶紫炁心中激起千層浪,她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要命,好半天才哽咽出一句磕磕巴巴的話。
“那……師傅,你的元神還有身體……?”
她擔憂的話出口,手也跟著抖得不成樣子了,她想再說什麼,卻是無言,只是低著頭啜泣。
桓欽知曉她是擔心自已。
陶紫炁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說不疼愛那是假的,徒弟落淚,他亦是心疼。
他拍了拍陶紫炁的肩,安慰道:“紫炁,你不用擔心,聚神玉蓮雖無用,可我還有地止護體,我沒事的。”
陶紫炁抬眸望向桓欽,眼中帶淚,問道:“師傅當真沒騙我?”
“為師何需騙你?”桓欽反問道。
桓欽說完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踏出院中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