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宮內,一片靜謐,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天帝眉頭緊鎖,面色凝重,嘆氣不止。
“如今的天界,情況堪憂啊。”
天帝終於開了口,“火德元帥要駐守天界,灣雲、昭聖、長聖三位帝君又時常往返煞氣之地,應淵帝君也是公事纏身,無暇他顧。”
天帝微微搖頭,長嘆一聲,“難道我仙族已經衰敗至此,連個像樣的使節都選不出來嗎?”
應淵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天帝接連不斷的嘆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酸楚。
他嘴唇輕啟,安慰道:“創世之戰時,仙族傷亡慘重,就連勇猛善戰的九鰭一族也因此衰落,這才使得仙族一時衰敗。”
他頓了頓,又道:“仙族人才濟濟,定能尋到一個能擔大任的使節。”
天帝聽著他的話,心中稍微平復了一些,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應淵一眼,然後說道:“應淵君所言,吾自然清楚,但目前的情況......”又是一聲哀嘆,“關於仙族使節的人選,應淵君可有推薦的人選?”
應淵神色恭敬地回答道:“回稟帝尊,放眼天界,能夠有實力自由往返於天魔兩界的上仙鳳毛麟角。能擔使節之重任者,也就只有計都星君與北溟仙君二人。”
天帝輕輕一嘆,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感嘆。他知道,應淵所言不假。
應淵接著道:“幾千年來,北溟仙君一直在懸心崖修身養性,如今也唯有計都星君一人堪當此任。”
天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神情無助,難道吾除了桓欽就無人可用了嗎?
“計都星君執掌布星亭多年,與魔族並無來往,吾擔心他難當此任,應淵君可還有別的人選?”
桓欽不行,別的人只怕就更不行了!應淵暗暗嘆了一口氣,心中盡是無奈。
這幾千年來,但凡他提到一句給桓欽實權的話,都會被天帝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即使如今的天界確實找不出一個比桓欽更合適的人選,天帝依舊不肯重用他。
他實在想不通桓欽和天帝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無論他如何打聽,天帝和桓欽要麼是閉口不談,要麼就是拐彎抹角地岔開話題。
至今,他仍不知道問題的癥結所在。
應淵轉移話題道:“應淵倒是有個想法。”
天帝看著他,神情略顯激動,“應淵君有何主意,說來聽聽?”
“應淵認為,或許可以讓新升上來的上仙試一試,也許會有意外收穫。”應淵敬聲道。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就按你的意思辦吧,此事便交由應淵君全權處理吧!”天帝輕嘆道。
應淵與天帝在玉清宮商議許久,當即就擬了一份帝旨出來。
他當日就將帝旨的內容昭告諸仙。
應淵等了幾日,都無人應試,直至七日後,終於有一位上仙前來應試。
應淵見到陶紫炁,並不驚訝,他甚至覺得她來得有些晚了。
“紫炁仙子,你可知出使魔界意味著什麼?”應淵問道。
“知道!”陶紫炁堅定地回答,“天魔兩界嫌隙已久,仙族之人去了魔界,隨時有可能身死魔界。”
應淵看向她,鄭重地問道,“你既清楚其中的厲害,那本君再問你一遍,你還要應試嗎?”
陶紫炁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自然!”
見她如此堅決,應淵心中生出了些許詫異。
當日,他便去了星桓宮一趟。。
庭院中,應淵負手而立,若有所思地問:“桓欽,你說陶紫炁為何如此堅決要去魔界?”
桓欽在他身旁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在我收她為徒之前,她因出身受人貶低,說她是禽獸小族,登不得檯面。”
“我收她為徒之後,那些人倒是不以出身論她了,轉而說她是靠我扶持,才走到了今日。”
桓欽悽然一笑,“可他們似乎忘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陶紫炁都能壓他們一頭。”
“九重天於她而言,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金絲籠,她本是冥雁,不該被困於此,受盡他人白眼。”
“或許只有離開九重天,她才能尋找到屬於自已的一片天地。”
桓欽看向他,鄭重道:“應淵,我同你說這些,並非是想讓你關照她。”
應淵回望,鄭重地回答:“我知道,我也絕不會如此行事。”
他們都深知與魔族之人打交道兇險萬分,關照她反而會害死她。
應淵默了一瞬,擔憂地說:“只是擇選仙族使節,需經層層考核,我怕她受不住。”
桓欽不禁啞然失笑,“你不必擔憂,她可是我親自教導了四百年的徒弟,沒你想的那般脆弱。若是我的徒弟如此無用,無需他人多言,我自已就沒臉見人了。”
對於這一點,應淵從未懷疑過。畢竟,陶紫炁的實力,在昇仙階各種考核時,就已經有目共睹了。她如今的實力,在整個九重天都算得上佼佼者。
“她若是輸了怎麼辦?”應淵憂心道。
“那她就只能待在九重天,繼續聽那些人嘲笑她。”桓欽頓了片刻,“也總比能力不濟,死在魔界好。”
自陶紫炁開始,應試仙族使節之職的上仙越發多了。看著這一個個多出來的對手,陶紫炁難免驚慌。她的對手,和她一樣,都是佼佼者,實力不容小覷。
仙族使節擇選仙考,她拼了半條命殺出一條血路。
她贏了對手,自已也受了傷。
陶紫炁被送回星桓宮時,整個人都傷得不輕。
桓欽看著她,愧疚之感湧上心頭。他渡了不少仙力給陶紫炁,她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桓欽走出房間時,應淵已經帶著封陶紫炁為仙族使節的帝旨趕到了。應淵到時,正巧撞見桓欽為陶紫炁療傷,他心中一酸,隨後默默退到院中。
“她怎麼樣了?”應淵關心地問。
“問題不大,我已給她渡了些仙力,已好很多了。”
說話間,他已瞥見應淵手中的帝旨。
動作真是快啊!桓欽心想。
他原以為,天帝知道贏的人是他徒弟,會糾結個幾日,才下這道帝旨呢。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只是,陶紫炁還在昏睡,是無法起來接旨了。
應淵也不著急,靜靜地陪他在院中坐著等陶紫炁醒來。
兩人對弈了幾局之後,陶紫炁也醒了。她整個人虛弱至極,走路的步子虛浮,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應淵看著臉色蒼白的陶紫炁,輕聲問道:“仙子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
陶紫炁微微搖頭,有氣無力的開口,“謝帝君掛念,小仙已無大礙,休息幾日就好。”
應淵將帝旨遞給她,陶紫炁雙手恭敬地接過,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桓欽在一旁欣慰地笑了起來,“紫炁,恭喜你,得償所願。”
陶紫炁微微一笑,可畢竟有傷在身,她的笑看起來是那麼的艱難。
數日之後,天界一如往常。
桓欽送著陶紫炁到天門外。
“紫炁,此去魔界千萬要小心,保重自已。”桓欽叮囑道。
陶紫炁微微點頭,語氣平淡地說:“師傅,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已的。”
應淵也開了口,“紫炁仙子,此去若遇到危險,立即傳信迴天,切記不可以身犯險。”
陶紫炁行禮道:“是,小仙明白。”
說罷,她轉身飛下天門,少頃,她化成冥雁真身,飛向魔界。
陶紫炁一走,桓欽的擔憂之色更甚。應淵瞥了一眼桓欽,他眼中濃郁的憂傷刺進眼裡,心中不禁一痛,連忙安慰道:“桓欽,陶紫炁做事穩重,而且以她現在的修為,只要不和邪神以及魔族長老起衝突,自保不成問題。你也別太擔心!”
應淵所言,桓欽又何嘗不知,可她替天界出使魔界,想要避開邪神和魔族長老根本不可能,叫他如何不擔心。
他低聲呢喃:“應淵,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讓她去魔界?”
應淵勸解道:“你不是說過,這是她自已的選擇。既然是她自已的選擇,那你就不可能攔得住她。而且,你也不可能時時護著她。”
聽著應淵的話,桓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凝目望著陶紫炁離去的方向,思緒不禁被拉回宣召要選派使節出使魔界的那晚。
那晚,夜格外寧靜,他和陶紫炁在天之角喝了許多酒,他藉著醉意,問陶紫炁,“紫炁,你願不願意替我去魔界?”
當時,陶紫炁沉默了許久,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了他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
那時,陶紫炁滿是期冀地望著他,“師傅,我心悅你,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的心動?”
桓欽沉默了許久,又飲了半壺酒,才敢藉著酒意回答她,“紫炁,我這人心中只有陰謀和算計,你很好,我卻非良人,離了我,你一定能遇上一個比我好萬倍,且一心一意對你的人。”
當時,陶紫炁哭得傷心欲絕,可他卻不敢安慰她,唯恐自已的舉動會給她半點希望。
她哭累了,就自已擦乾眼淚回去。
第二夜,她偷偷進了他的寢宮,偷偷將天界用來檢驗真情的斷情線系在他們的腕間。
斷情線斷,她才死心地癱坐在地上,這一次她格外平靜,沒有失神痛哭。
他沒辦法再裝睡,他翻起身,靜靜地坐在榻上。
他嘆了一口氣之後,輕輕抬起手,斷落在地的斷情線又恢復如初,飛到他手中。
他將斷情線放在枕邊,愧疚地開口,“紫炁……”
陶紫炁打斷他,說道:“師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想了一日,就是還抱有最後的幻想。現在,我徹底死心了。”
她抹掉自已臉上的淚,起身說道:“我陶紫炁是誰,計都星君親傳弟子,天資卓絕,容貌不說豔冠群芳,那也是個美人,我配得上世間頂好的男子。”說完她輕微的抽泣了一聲,“我們……無緣罷了。”
話至最後,她話鋒一轉,“師傅,我想去應試。”
“你說什麼?”桓欽難以置信地站起身。
這時,她眼神決然地看著他,提了聲音,“師傅,我想做使節,我想去魔界,我不想一輩子待在天界。”
桓欽怔怔地看著她,半晌之後,他才開口:“紫炁,你想清楚了嗎?你要知道,天界與魔界嫌隙已久,仙族使節是個在刀口舔血的差事。”
他後悔了,他不該和她提仙族使節的事。
然,悔則晚矣。
陶紫炁也沉默許久,忽然當著桓欽的面苦笑一聲。
“師傅,在沒有拜你為師之前,我在天機閣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他們讓我幹這幹那,就沒個消停。”
她頓了頓,悽悽一笑,“拜入師傅門下後,他們倒沒有再指使我做這做那了,不過……他們一直說,我是靠著師傅庇護和提攜才有今天,可是我明明很努力,他們為什麼看不到呢?”
桓欽安慰道:“紫炁,我早說過,那些都是你自已努力得來的,你的事我並沒有插手。”
她又笑了起來,眼中盡是悽苦之色,“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師傅……可是我想證明自已,我要告訴他們,就算沒有師傅庇護,我也遠勝於他們。”
這幾日,他一直在想,陶紫炁決然要去魔界,大概也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