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昇仙階大典的日子。
昇仙階大典五百年一屆。
大典之上,由四位帝君為近五百年內昇仙階的上仙賜仙力,同時亦是代天帝降下福澤。
四位帝君法力高強,仙力精純,其佈施仙力時,綿綿的仙力化作光點連綿於仙人之頂,抬頭仰望,正如頭頂滿天繁星,是以,仙人們也將昇仙階大典稱為接星星大典。
昇仙階大典桓欽也經歷過,只不過當時佈施仙力的不是四位帝君,而是天帝本人。
天帝佈施仙力之時,他也沒看出什麼猶如漫天星辰的仙力縈繞於頂之感。
許是天帝的仙力與四大帝君不同,所呈現結果也略有不同吧?桓欽心中如是想。
他額頭上的仙鈿,就是那時天帝親自為他點上去的。那時,他也曾為天帝為他親點仙鈿而興奮了一宿。
再後來,因為曦月星使之死,他徹底得罪了天帝,從那以後,他不是被貶,就是一直處在被貶的路上。
他還記得,不到千年,他就不知換了多少個地方了。
那時,他想著,反正玄夜已經死了,即使他討好天帝也沒什麼用,貶就貶了,無所謂。
如今回想起來,那已經是八千多年前的事了。
時隔多年,桓欽再次踏上這個他曾經昇仙階的地方,心中頓時升起了一陣恍如隔世之感。
陶紫炁昇仙階,他這個做師傅的總要過來看一看。
這七千多年來,天界舉辦了十幾屆昇仙階大典,他都沒有來過。
饒是如此,他也聽說過接星星大典的美名,好奇已久,他也想來看一看所謂的接星星大典是何模樣。
天之角,被一排排的仙燈點得透亮。
桓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那麼多燈,把夜空都點亮了,即使有佈施的仙力真如滿天繁星,也啥都看不見。
一路上,他遇見了許多面帶疑惑的仙侍。他們起初都疑惑地看著他,然後又恍然大悟般的笑著行禮。
這不,眼前就有個溫婉又穩重的仙子朝他走來。
她行禮道:“計都星君。”
桓欽頷首回禮道:“絲璇掌事。”
絲璇道:“不知計都星君這次怎麼得空過來了?”
桓欽笑道:“想來掌事也知道,我四百年前收了個徒弟,她今日也在昇仙階之列,這麼重要的時刻,我這個做師傅的過來看看。”
絲璇依舊笑得溫和有禮,“紫炁仙子能得計都星君這麼個好師傅,真是好福氣。”
桓欽不以為然道:“唉,得了個這麼優秀的徒兒也是我的福氣。”
絲璇笑道:“是一個好師傅得了個好徒兒,一個好徒兒遇見了一個好師傅,你們師徒二人,如今已是許多仙人豔羨的物件了。我妙法閣已經有不少仙子想著去計都星君宮裡坐個仙侍,以期有朝一日能像紫炁仙子一樣拜入計都星君門下,能習得計都星君一分本事也是好的。”
桓欽回答道:“都是諸位仙友抬愛了,玩笑之言當不得真。”桓欽話鋒一轉,說道:“我多年未來過昇仙階大典,不知掌事可否指個位置,我也想仔細瞧一瞧傳言中的接星星大典。”
絲璇抬手,指向了另一個方向,“計都星君,這邊請。”
桓欽頷首,“多謝掌事。”
絲璇將他帶到石臺右側方二十步左右的位置,此處的確是個好位置,既能看清佈施仙力時的全貌,又不至於太過惹眼,搶了昇仙階之人的風頭。
這個位置,他相當滿意。
桓欽環視四周,這附近四處皆有仙侍看守,那些仙侍,都是妙法閣之人。
歷屆昇仙階大典皆由妙法閣舉辦,這在附近把守的仙侍,也自然都是妙法閣之人,大抵也不會有其他宮的仙侍了。
他站了沒一會兒,便有仙侍走過來,仙侍在他面前施法變出一把椅子,道:“計都星君,掌事說,距大典開始還有很久,計都星君可坐下慢慢等。”
桓欽笑著拒絕道:“還請仙子替我多謝絲璇掌事,只不過……只不過,這椅子我不能坐,諸位值守的仙友尚且不說他們要坐凳子,我一個沒幹活的閒人,哪裡需要坐呢?!”
他的聲音低沉、溫和,明明沒有感到任何威脅性,可他就有某種魔力一般,讓人無法拒絕他主人說出的話。
仙侍諾聲稱是,隨即施法把她帶來的那把椅子搬走了。
仙侍走後,桓欽直覺絲璇此人是個可塑之才,細心謹慎、寬厚又溫和。
站了一會兒之後,桓欽就有些後悔讓仙侍把那把椅子帶回去了,卻如絲璇所言,距大典開始確實還很久,他站得腿都麻了。
可即使麻了,他也得忍著,因為……值守的仙子腳都沒麻,他若是麻了豈不是丟死人了。
等得無趣了,他就數著天上的星星消遣時間,許久之後才陸陸續續地來了些仙人。
沒過多久,他唯一的徒弟陶紫炁也來了。
陶紫炁見桓欽來此,顯示一陣驚慌,平復了激動的心緒之後,她正去過來拜禮,就見桓欽手掌微微抬起,搖了搖,示意她別過去。
她心中正亦或時,一到仙力傳音入耳,“紫炁,從今往後你就是上仙陶紫炁了,以後,你會有屬於你的位置,就像現在這樣,你不需要走向我,你只需在自已位置上做好自已即可。”
聽著桓欽的話,她的眼眶忍不住微微一紅,眸子中的難過之情不予言表。
沒過多久,來昇仙階的人已經齊了。
霎時間,百鳥啼鳴,它們圍繞著下面的仙人翩飛,一時間,華光大熾,四位帝君隨著華光閃現。
而那為首之人,正是青離帝君應淵。
如今的應淵小小年紀已經是公認的四大帝君之首。
桓欽目光灼灼地注石臺之上的應淵,而應淵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他。
桓欽不是一直都不喜歡來昇仙階大典的嗎?他今日怎麼來了?
這一個個看似問題的問題,其實根本不是問題,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徒弟陶紫炁就是答案。
他是為了陶紫炁來的。
眾仙見四位帝君已經到了,齊齊行禮高呼:“參見帝君。”
桓欽因為方才一直再看應淵,故而遲疑了片刻才行禮,縱使行禮晚了片刻,但他的聲音也被眾仙的聲音淹沒,也無人聽出異常,更何況眾人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四位帝君身上,自然無人注意他行禮遲不遲。
不……還是有人在意的,應淵就一直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自是也將他方才的遲疑看在眼裡。
他見桓欽不知看什麼東西看得痴迷,才會遲疑了那片刻,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他看的不是他那個捧在心尖尖上的徒弟,至於是誰……?他順著他的視線猜測一番,大約是他們四位帝君中的某一位,那就只能是他了!
想到這個可能,應淵心情大好。
高興地說了幾句鼓舞眾仙之言,便開始與其餘三位帝君佈施仙力。
親眼見到所謂的接星星大典之後,桓欽總算明白那些仙人為何會將昇仙階大典稱為接星星大典了。
帝君上神神力一出,便化作無盡的星辰,飛到仙人身邊,將神的祝福帶給他們。
桓欽看著縈繞在身邊的無數仙力,心嘆:不愧是四大帝君,不過隨手施展的仙力所化的光點就可與星辰爭輝!
流淌的神力溫柔地從他身邊拂過。
這感覺,果然和他昇仙階時經歷的完全不一樣,四位帝君的神力更溫和,沒有半點攻擊性,是真正為賜福而出的神力。
看來。這屆星星大典可以常來!
認識桓欽的人都知道,桓欽“很愛”笑,絕大多數見到他時,他都笑得十分溫文爾雅,可這一次,是他笑得最真誠的一次。
他發自內心的笑,感染著在上面佈施仙力的四位帝君。
最先看清見這個笑容的是站在最前面的應淵,見狀,他私心地想讓這個不是來昇仙階的仙君得到更多的賜福,他心念一動,他佈施出去的神力,就有半數飛到桓欽身邊。
三位帝君,見狀只是默而不語,並沒有嚮應淵把自已佈施出去的半數仙力都給了桓欽。
一來是因為桓欽的修為,不缺這點仙力賜福,二來,他們若也這麼做了,那就太明顯了。
昇仙階大典佈施仙力,轉瞬即逝。
眾仙都得了賜福之後,他們額間的仙鈿就不再是普通樣式,而是隨著主人的種族屬性轉化為獨屬於自已的樣式。
所有人的仙鈿都在變化,唯有陶紫炁的仙鈿不見改變。
陶紫炁也有所感,不自覺地撫上自已的額頭,他驚慌地四處搜尋桓欽的身影。
桓欽已將她的焦急驚慌盡收眼底,視線相接時,他微微抬手,在自已身前上下浮動,示意她別驚慌。
陶紫炁不知為何她額上的仙鈿沒有變化,但桓欽知道,她額上仙鈿會由應淵帝君親自為她點上,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透過帝君微笑的仙力點上仙鈿。
七千多年來,得帝君親自點仙鈿的昇仙階者,陶紫炁是頭一個。
陶紫炁驚慌之色不減之時,以應淵為首的四位帝君緩緩走下石臺,朝著陶紫炁走過去、
見他們下來,那些原本正要離去的仙人,又紛紛停下了腳步,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四位帝君站在陶紫炁面前,此時,陶紫炁驚慌之色已減,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應淵淡淡地開口,“陶紫炁,接下來,就有本君為你點上額間仙鈿,請站好。”
陶紫炁立正了身體,應淵抬手在她額間輕點,以仙力注入她的額間,她額間的仙墊瞬間改變。
陶紫炁激動行禮道:“多謝帝君。”
應淵看著她,想著她是桓欽唯一的徒弟,便又囑咐了一句,“仙子如今已位上仙之列,仙子今後當履責盡責,以福澤蒼生為已任。”
陶紫炁躬身道:“小仙謹記帝君教誨,小仙此後定當以福澤蒼生為已任,絕不懈怠。”
應淵滿意地點點頭。
眾仙見陶紫炁得帝君親點仙鈿,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都在心中怨自已沒有一個好師傅,最後只能自已默默離開。
三位帝君見應淵已經為陶紫炁點上仙鈿,朝桓欽微微頷首之後,和應淵說了兩句話便走了。
“紫炁。”
遠遠站在一邊的桓欽忽然喊道,陶紫炁扭頭看向他,隨後立馬跑過去。
陶紫炁敬聲道:“師傅。”
桓欽在她面前輕輕袖起手,立刻就出現一個精美無比的髮簪懸在手中,他把髮簪遞到陶紫炁面前,“此簪名喚紫雁簪,是為師以百鍊鋼煉製而成的法器,可隨心變幻形態,今日是你昇仙階的日子,為師便將這髮簪贈於你。”
陶紫炁且驚且喜地接過簪子,躬身行禮,“弟子多謝師傅。”
應淵搭腔道:“你師傅是真看重你!”
陶紫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桓欽看重她這事,她可一點也不懷疑。
桓欽道:“紫炁,你先回去吧,為師和應淵帝君稍後回去。”
陶紫炁頷首道:“是。”
陶紫炁先行一步,應淵和桓欽兩人不急不徐的往回走,閒步於天街之上。
“她如今已位上仙之列,你也可安心地放她自去飛翔。”應淵開口道。
桓欽淡然道:“她留在天界,就會被人冠以靠師傅提攜的名聲,她在我那學了這麼久的法術,也是時候讓她出去闖一闖了。”
桓欽看向應淵,“不知應淵君有沒有個好去處推薦一二?”
應淵不禁一笑,“你還說要放她出去闖蕩,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她的。”
桓欽笑道:“畢竟這是我最後一次以師傅名義為她鋪路,自然想給她謀個好前程。”
應淵沉思了片刻,道:“先前,往來於天魔兩界的差事,一直是我在頂著,近來,帝尊也有意選一個使節,出使魔界。”
桓欽聞言凝目,“這份差事……”桓欽欲言又止地停下來。
往來天魔兩界,這雖是個隨時丟命的苦差,可與魔界來往的差事事關重大,陶紫炁又是他的徒弟,那份差事可一定會落到她手裡。
除非,公開擢選……
應淵知道他的擔憂,說道:“帝尊欲選使節日久,卻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只得暫且擱置。如今,魔界的幾位長老蠢蠢欲動,天界急需選出一個使節出使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