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過往（2007年某月）

“傑，這趟任務最好兩個人去。”夜蛾正道把檔案遞給夏油傑時，衝他身後莫名招了招手。

“兩個人？恐怕就算是悟也不會願意吧。”

夏油傑很抗拒，就連桌上的檔案他都不願拿起來看一眼。

兩個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弱。

要麼他弱，要麼對方弱。可就算真的是對方弱，他也會聯想起自已。

夏油傑，你就是個連特級都當不上的弱者。

最強的我們。不，最強是他，才不是你。

夏油傑在心裡又把昨天晚上對鏡思考時的話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他盯著桌沿的縫隙開始恍神。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在一直如此質疑自已。

也許追溯起來可以說是第一次吞嚥咒靈玉那天，那股味道就是質疑自已最好的動機。

悟他根本不用承擔這些對吧？

可明明最強在任何書籍裡的定義，影視文學裡的設定，從來都不會很輕鬆。

他覺得很不公平，老天對他不公平。

他明明是最努力，承受的最多的那一個，憑什麼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

“唉…我過來，行了吧。”

夜蛾正道不知道在和誰講話，夏油傑沒有注意，他一直有個缺點就是太過沉浸於自已。

自已的感受，自已本身的價值，還有自已對這個世界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的影響。

擁有強大能力的17歲青年會只在乎這些，某種層面上，的確很正常，但過度了，就掉入自大的陷阱了。

夏油傑此刻正在陷阱的邊緣徘徊。

“我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組隊，但我真的很擔心。”

夜蛾老師什麼時候對他說話的口吻那麼噁心了？夏油傑盯著那條縫隙蹙起了眉頭。

“不要生氣了。我知道了。就一次好不好。最近外面的人真的很危險，瘋子那麼多我沒有辦法看著你一個人出去做任務。”

外面不會危險。外面的咒靈沒有一隻能威脅到他。這樣看他挺強了對吧？為什麼成為特級的不可以是他。

不對，夜蛾老師說的是人。

難道老師知道了，知道他把人看做猴子這件事？

夏油傑不自覺的緊張起來，他快把桌上那條縫隙望出一個洞了也沒想好，怎麼和老師辯解，他還沒有特別討厭人類。只是有一點而已。

“萬一你被刀捅了怎麼辦？萬一又有人在你面前插隊，還衝你罵髒話怎麼辦？再或者，就像前不久，那個強姦犯。你難道真準備當街宰了他們不成？”

夏油傑汗流浹背。他感覺自已瞬間被老師看透了。

難道有會讀心術式的咒術師在附近監視他？

上個星期，他在一家甜品店買伴手禮的時候，他被一個噁心的猴子插隊了。

那個人打著歪歪扭扭的領帶，不像是會吃甜品的人。像他這種眼睛裡冒著邪光的傢伙，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來幹嘛的。

於是大家忍讓，退讓，像他一樣在心裡默唸著，不要和一個腦子有病的王八蛋計較。

那個男人搖搖晃晃的跑到一個小青年面前，然後故意插隊，像是瞧不起對方一樣，甚至出言奚落。

夏油傑是一個有血性的人，但他的自尊心更重要。

在所有人，包括那個青年都選擇默不作聲的時候，他要是出頭，不會被當成英雄，只會被當成傻子。

所以他忍了，而這一次的忍耐，讓他準備好了在某一個時機釋放掉。

“我知道你討厭他們，但你也不能直接上手扇人啊。”

夏油傑感到委屈，剛想說他沒有，就聽到他身後傳來一個暴躁的女聲。

“我管他們去死。”

“芥子！”

夏油傑後知後覺的轉身，一不留神和某位入學以來就極度不好惹的同班同學對上眼了。

“傑，過來吧。這是你的新搭檔。”

“我不需要搭檔。”

夏油傑被瞪了一眼，可他沒有生氣，畢竟今非昔比，他已經不是一，二年級時的他了。

他現在對芥子有耐心，夠在意，並且時刻對她的言行充滿好奇。

領了任務出校門前，夜蛾正道把他拽到一邊語重心長的拜託他說，“一定要看好芥子。拜託你了傑，一旦她有什麼對他人實施過激手段的行為，你千萬，千萬要攔住她。”

夏油傑點頭說好，出學校的一路上，想起的只有一個月前還沒退學的七海建人的遭遇。

他們都在場，在醫務室門口。

每個人都很緊張，心裡深感不安，特別是他。

他在這一眾的學弟裡，最喜歡的就是灰原雄。

灰原或許不強，和有潛力沾不上一點邊，但他的眼睛裡有夏油傑只有回到神奈川那個小城鎮裡才能看到的東西。

人怎麼會不懷念最安逸時的狀態呢？

夏油傑與其說是喜歡灰原雄的品質，倒不如說，他在時刻懷念過往的自已。

灰原雄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而手術室外，在他安慰完七海之後，芥子來了。

她估計剛做完任務，衣服亂糟糟的，但她的眼神極亮。

夏油傑現在想想，只能感嘆一句，那是憤怒的火光啊。

她衝進來揪著七海的領子把他壓在地上往死裡揍，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因為主旋律明明是悲傷而不是憤怒。

最先動起來的是悟。他嫻熟的架芥子的手臂，把她往後拉。接著才是他，不過他扶的人是七海。

那次衝突真的很莫名其妙，無論是知道事情的一年級學弟們，還是要面臨畢業的兩位學姐，甚至是當事者的他們。

她為什麼生氣？

她為什麼動手打人？

而七海為什麼最後會選擇退學？

這場衝突本來被所有人都劃分到了芥子性格問題的範疇裡，可直到七海建人退學，事情莫名嚴重起來了。

起因好像是一個一年級的學妹覺得在學校裡不安全，認為芥子住校這件事會影響到她的安危。

於是她和夜蛾校長投訴，而好巧不巧，那個學妹有一個姓禪院的男朋友，然後這個事又捅到了總監部那裡。

聽說芥子為此被掛上了退學的警告處分，不過夏油傑覺得真要實現不大可能。

且不說夜蛾正道和五條悟會不會死命保她，光是芥子本人的鬧事程度，就足夠讓總監會害怕了。

畢竟誰不怕一個對咒力完全無效化，性格暴躁到能衝進全是咒術師的總監部大開殺戒的怪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