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張起靈,一個被時間遺忘的人。
他們說我是聖嬰,一個神秘又強大的盜墓世家——張家的聖嬰,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我不明白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有父母,而我卻沒有,他們說,因為我是一個活了三千年的聖嬰,不需要父母。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聖嬰,這一切,不過是個騙局。
我被扔進了孤兒院,那些曾經對我尊敬有加的人們,現在對我充滿了厭惡和恐懼。
我成了一個被遺棄的孤兒,無家可歸。漸漸的我好像被遺忘了,他們有時甚至連飯都會忘記給我吃。
後來我跟很多孩子一起被帶到一個墓裡去放血驅蟲,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男人——張鹽城,他收留了我,他一邊教我盜墓的本事,一邊帶我下墓放血,直到有一年,他被人害死了。
我活了下來,又回到了張家。
幾年之後,張家的孩子們開始了放野活動,這是張家人成長的必經之路。然而,我的年齡還未到規定的放野年紀,但我知道,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可能再也無法進入那個地方。
於是,我主動要求參加。
我成功把那群放野的孩子引入了泗州古城,其中一個孩子話特別多,他叫張海客,好羨慕他有名字。
在古城裡,我找到了那個重要的東西,一個鈴鐺。當時的我不知道這個鈴鐺意味著什麼,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族長的信物。
又過了幾年,我得到了關於母親的資訊,原來我是有母親的,我去墨脫找她,可是那個廟裡的喇嘛不讓我見她。
他們叫我刻石頭,我不明白為什麼,後來他說:“你如一塊兒石頭一樣,見或不見,都沒有區別。”
原來我是人,但卻並不是個完整的人,我只有人的身體,沒有人的情緒。
我想見她,所以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把那個石頭雕成了我影子的形狀。
這一天,我正在雕石頭,他們突然告訴我,可以見她了。
他們帶我去了一個昏暗的屋子,我在那裡見到了她,我的母親——白瑪。
然而她卻一直在沉睡,他們說,她為了等我,一直處於一種奇特的狀態,既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但也沒有死去。現在她只有三天時間,三天後她就會死。
這三天,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呼喚過我的名字。
我看著她慢慢恢復呼吸,面色漸漸紅潤起來,緊接著又變成蒼白。
我緊緊的抓著她的手,抓著我跟這個世間的最後一絲聯絡。
我感覺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那是一種泛著空洞的心疼。
後來我被帶到了一個老人那裡,他說只要我把那碗紅色的藥水喝下去,就是張家新一任起靈,我喝了。
之後我被人放到了棺材裡抬回了張家。
當我再次醒來,我忘記了一切,只知道自已是張家族長——張起靈。
一年後我來到了南疆,那裡發生了蟲害,我跟一個自稱是張家外家人的張海客和他的養母張海琪,還有個張小蛇,為了解決蟲害來到了苗寨裡。
我們發現了一座大墓,裡面並沒有什麼機關,但是到處都是蠱蟲。那對我們來說不是阻礙,很快就找到了一座石棺。
我們開啟了石棺,那是我跟她……第一次見面,她靜靜的躺在那裡,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可是她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我想這是一具屍體。
張小蛇卻可惜的不行,直說:“她明明是天上謫仙,為何卻落入了凡塵。”
我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要探探她的鼻息,萬一她還活著……。
她不可能活著,我收回了手,卻在這時,手上傷口處的血落在了她那毫無血色的唇上。
血流進了她的嘴裡,我看到她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就對上了一對湛藍色的眼眸,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那雙眼睛,乾淨,透澈,卻又蓄滿了無限的溫柔,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沉溺其中。
她這算是詐屍吧,為什麼我們沒有人覺得不對,她有能讓人自動卸下防備的魔力,真可怕。
後來在她口中得知,原來她是被人揹叛,進入了假死狀態,那人以為她死了,把她放進了棺材裡。
這裡是歷代苗疆聖女的墓,她是苗疆的第九任聖女叫白瓊月,而我的血幫她壓制住了,造成她假死的蠱蟲,所以她才能醒過來。
在她的幫助下,我們成功處理了蟲害,她也抓到了那個害她的人,是將她養大卻沒有血緣關係的九長老。
我想她被養大她的親人背叛,差點被對方害死,她的心裡一定很痛吧?
痛……?我為什麼會這麼想,明明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心痛。
可她的面色很平靜,就連那雙蓄滿溫柔的眼睛也不曾變過。
那個長老被她下令關了起來,她沒有殺他,她是真的不在乎他的背叛嗎?我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已的影子,卻又無法完全理解她的內心世界。
之後我在她的院子裡住了下來,
這個寨子裡所有未婚的男人都愛慕她,沒有一個人不想娶她,可卻沒有一個人覺得我住在她的院子裡有什麼不對。
本來苗寨是不歡迎外人的,但是因為我們解決了蟲害,我被他們稱為“飛坤八魯。”
所以我住在她的院子裡成了理所應當。
不過,那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但是我總能在張小蛇的嘴裡聽到她每天都做了什麼。
我喜歡坐在房間外面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有時候也會出去調查一些事情,但我儘量每天晚飯前都趕回來,因為這裡的飯菜真的很好吃。
就這樣過了一年,直到我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大概過了一個星期才回去。
當我推開門,我看到了坐在桌子前的她。
她笑著說:“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吃膩了我做的飯,所以離開了。”
原來她一直在等我……,原來那些好吃的飯菜都是她做的……。
這一刻我的心裡泛起了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並不討厭。
那之後,她總是會來我的房前坐一會,我發呆,她看書,不過她總是會在晚飯前離開去做我的晚飯。
在她的悉心打理下,整個寨子變得越來越繁榮昌盛。人們不再對外界抱有敵意和恐懼,反而開始主動走出寨子去給人治病。
她總是那麼溫柔,從不會因為任何人或者事發脾氣,寨子裡的人都很愛戴她。
直到有一天,她坐在我院子裡的石桌上,喝醉了。
她笑著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原來……我卻是塊石頭。”她雖然在笑,可是她的臉上卻佈滿了淚水。
我想她會哭,怎麼會是石頭呢?我才應該是石頭。
我看著她,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慾望,希望能夠為她遮風擋雨。
第二天我才知道,那個把她養大的人死了,自殺。他死前見了她,她出來的時候面色很平靜,沒人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等我回到院子的時候,她正坐在那個屬於她的鞦韆上看書,她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彷彿昨夜那個傷心難過的人不是她。
原來她從來都是獨立又堅強的,並不需要誰的庇護。
這天,我剛在院子裡練完一遍刀法,外面突然熱鬧起來,是一對男女在對唱,像是在進行一種儀式,我走出去後,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前面的她,她笑的很開心,不是平時那種溫柔的笑。
我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熱鬧的景象,直到最後,我看到女方把嘴裡的像蝴蝶一樣的蠱渡到了男方嘴裡,然後聽到禮成,才明白,原來這是在舉行婚禮。
我問她:“為什麼新娘要把蠱種到自已丈夫體內。”
她說:“那是情人蠱,每個苗疆的女孩這一生就只有一隻,當她把這個蠱種到別人的體內後,她就會跟那個人同命相連,同生共死,不過下蠱的條件必須是相愛,所以在這裡都是用來定情的。”
我卻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的情人蠱也一樣嗎?”
她只是看著我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沁滿暖意的笑容,溫柔的讓人迷失。
那之後,她不再叫我張起靈,而是我喚我小官,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早些年曾經養了只小倉鼠就叫小官,我吃東西時的樣子跟它很像。
我想說我不是寵物,可是我卻因為那隻寵物有了名字。
我沒有反駁,而是提出能不能用她的姓,她愣了一下,接著認真的問我確定嗎?
我當然是確定的,因為這樣我就是個有名有姓的人了。白官……。
她同意了,但卻要帶著我去宗祠裡上香。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給了我姓名,所以我答應了。
上香完後,她告訴我以後可以叫她“玖璃”,她說那是她的小名。
那以後,寨子裡圍著她轉的男人們都不見了蹤影,而且他們見到了我之後,時常會握緊拳頭,憤憤不平,但是卻不動手,我不怕他們動手,因為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再後來他們都會離我遠遠的,就連張小蛇也是……。
我沒有去問原因,因為我並不在乎。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冠她之姓,就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了。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十三年後……。
張家來人找到我,讓我去墨脫找一個人,很重要,所以我必須得走了。
這些年在與她的相處中,我感受到了一種默契和理解,但同時也對她的神秘和不可捉摸感到困惑,我想我還不是夠了解她。
但是我想要更瞭解她,我……一定會回到這裡……回家的。
我到了墨脫,用了十年的時間才弄明白了終極的真相跟張家族長的使命。
我還想回去找她,可是我必須要去鎮守青銅門,於是我打算找人跟我輪流鎮守青銅門,我發現了九門的存在。
我跟張啟山做了交易,我幫他們進入張家古樓,他們九門輪流幫我鎮守青銅門。
在一次行動中,有人挖出來了一罈屍鱉王,那天死了很多人,最後是用我的血把那些屍鱉王趕走了。
可是她送給我用來聯絡的蠱蟲卻不見了,我跟她之間的聯絡就只剩下了“白官”這個名字。
我已經離開十二年了,我要儘快進入張家古樓,然後去找她,我怕她會忘了我。
這一天,我知道了什麼是“怕”。
蠱蟲消失的第十天,她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原來是蠱蟲察覺到了危險,自已回去找她了。
這一天,我知道了什麼是“喜悅”。
她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一點都沒變。
對於圍在她身邊那些獻殷勤的男人,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有禮的笑容,卻說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
之後她一直跟在我身邊,直到有一天,天沒亮,我就被人喊醒說有了重大發現,我沒讓人打擾她,結果那一天,大批的屍鱉王被放了出來,我為了救人身受重傷。
在我出來後不久,九門的人就下令封上洞口,我想阻止,卻已無能為力,這時她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甚至來不及整理自已的頭髮。
她緊張而焦慮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關切和擔憂,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臉上除了微笑之外的其他表情。
她餵我吃了一粒藥,有點苦,難吃。
但很快,我感到身體漸漸恢復了力氣,傷口也不再那麼疼了。之後我看到她拿出笛子吹了起來,笛聲不怎麼好聽,但是我看到那滿天飛舞的蠱,我就安心的暈了過去。
那些人有救了。
等我在營帳裡醒過來時,發現她正在跟人爭論,她說:“張啟山,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讓你們九門的人,一個都走不出這四姑娘山。”
我聽著她的話,有點想笑,平時連兔子都不會殺的人,又怎麼會殺人……。
張啟山帶著穩穩的趴在他脖子上的蠱離開了營帳。
她面色平靜的看著我,第一次她沒有對著我笑,她坐到我的身邊,輕聲問我:“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在裡面了?那些人有那麼重要嗎?”
我回她:“我能救他們的。”
她說:“用你的命救嗎?你就不怕死嗎?這個世上難道就沒有讓你捨不得的人或事嗎?”
她哭了……!我不知道自已哪裡惹到她了,但是我不喜歡她哭,可我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一如九長老死的那天夜裡。
然後我就看到她的嘴裡含著一隻五光十色的蝴蝶,還不待我有所反應……我受傷了,反應不了。
她俯下身,將那隻屬於她的情人蠱渡入了我的口中,那隻蝴蝶順著血液在我的心臟安了家。
她笑著對我說:“這下,你可要珍惜自已的命了,因為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那是我看過最美的笑容,讓我的心發顫。
可緊接著她吐了一口血,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心頭一緊,連忙坐起身來扶著她。
我的傷好了,但她的身上卻逐漸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傷口,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至此我才明白,什麼叫“同命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