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清楚,太后離開,一是為了避嫌。
哪怕太子是她扶持上位的,可哪個帝王不會忌憚一位弒君弒子的太后呢。
二來自然是經此事後心力交瘁,想離開這個傷心地了。
這事別人也無法干涉。
不過沈婼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
隨之卻聽姜舒媛話鋒一轉,道:“不過太后得知你入京了,倒挺想見你,你想見嗎?”
兩人現在都知道沈婼的背景,也清楚太后的顧慮。
不過兩人對沈婼都起不了防備和忌憚的心思。
沈婼想了想,太后想要見她,無非就是感謝,以及試探琮王府之後會如何。
見一見倒也無不可。
所以她道:“本就應該入宮給太后請安,只是我們如今還是平民之身,便等太后傳召了。”
姜舒媛聞言,頓時微鬆口氣。
她一直把太后當成親祖母,也是唯一的親人。
而沈婼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著實不想看到兩方不合。
她笑道:“好,那等會我回去同太后說聲。”
沈婼點點頭,便又聊起其他話題,基本都是圍繞京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因為同樣參與這次的事,所以不管是姜舒媛兩人,還是穆嚴北,對各種細節都很瞭解。
尤其是穆嚴北。
太子對他非常賞識,一直嘗試把他留在朝廷。
甚至寄予厚望,承諾封他為安西將軍,接管靳將軍當年匆匆結束的水師。
這事也是靳芷君用打趣的口吻說出來,應該也是從太后那邊得知。
雖然這段時間太后儘量避嫌,但太子為了彰顯對太后的尊敬與孝順,什麼都會主動與太后商量。
比如此次封賞一事,都是雙方一起定奪。
一些可以說的,太后便會同兩人說。
像穆嚴北這事。
太后說起時頗無奈。
因為穆嚴北直接拒絕太子。
太子還找太后,希望她能幫忙說服穆嚴北。
無論是之前扳倒二皇子,還是此次的事,都可看出穆嚴北的才能來。
太子的核心智囊團們對穆嚴北也很看好,最早就是他們建議太子留下穆嚴北。
而且他們還試圖想要把穆嚴北培養起來,以後頂替鎮北大大將軍。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城。
新舊交替本就尋常,大家都喜歡用自已的東西。
何況此次鎮北大將軍雖然也算有從龍之功。
可他也算變相背叛先皇,難免也會在太子心中落下幾分猜忌。
倒不如新帝重新培養一個屬於自已的強將。
因先皇的忌憚和疑心,這些年朝中有點能耐的將領都被殺得差不多。
新皇登基後,也要面臨除老將外,無將可用的尷尬情況。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都想留下穆嚴北。
一來他本身就有將帥之才。
二來他背後還有個穆家船幫。
單看這次船幫一支船隊就能阻擋住先皇的十萬精兵,就知道這股力量多強。
說是水上霸主都不為過。
這樣一支強隊,若不能為已所用,總歸也令人無法安心。
三來,他們查到,穆嚴北跟沈婼關係似乎不錯。
他建的那個水寨出事後,寨子裡的人都直接送到邊城。
這事他們現在在調查後也瞭解到,鎮北大將軍願意接收這兩千人,還是因為沈婼拿出了白糖和原料配方換的。
由此可見雙方關係非常好。
不管琮王府現在還有什麼想法和計劃,儘可能的與對方打好關係總不會錯。
以前琮王府來去無蹤,每次新皇登基就會迅速退隱,找都找不到。
但這次好歹還有個沈仲和沈婼。
如果能留住這兩人,透過兩人再抽絲剝繭,總能找到琮王府的蛛絲馬跡。
如果能把對方扯到明面上來合作就更好了。
可惜偏偏穆嚴北就是拒絕了, 半點都沒給太子和眾位大臣幾分臉面。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對方因為跟沈婼關係好,想要避嫌。
誰知道沒多久,穆嚴北就用功勞跟太子換了三件東西。
第一件是賜婚,第二件是無權封爵,第三件是封地。
按他的說法,便只是想與沈婼尋一個地方自由生活而已,因為不想受他人打擾限制,所以才會請求封地。
只要有封地,爵位是什麼都無所謂,有名無實也可以。
至此這些人才知道兩人的關係。
也是從這事,姜舒媛和靳芷君才知道沈婼和穆嚴北竟然還有這層關係。
姜舒媛還感慨過,沈婼的嘴可真嚴。
無錯書吧當然,這事沈婼暫時還不知道。
太子在知道穆嚴北和沈婼的關係後,便徹底熄了心思。
他可不想給琮王府培養一把隨時能砍向他的刀。
但穆嚴北此次功勞也的確很大。
雖然很多都不能宣之於眾,但也需要給予等價對待。
何況對方和沈婼還有這層關係,倒不如當送個順水人情。
所以他答應了穆嚴北的請求,準備在登基當天宣佈,聖旨都寫好了。
沈婼完全不知道穆嚴北還暗戳戳搞了個大雷等著她。
聽到靳芷君打趣穆嚴北,倒是沒多少意外。
她一直知道穆嚴北因為靳臣將軍的事,對朝廷一直很反感,沒打算再為朝廷賣命。
這次也是為了保住靳家,幫助靳家姐弟才出手。
完全不知道穆嚴北此次出手,完全都是因為她。
偏姜舒媛和靳芷君想要給她驚喜,所以也沒透露穆嚴北請求賜婚的事。
有兩人在,穆嚴北雖然有很多話想跟沈婼說,卻也不好直接說,只能保持沉默。
只有沈婼詢問他時,才會開口。
倒是靳芷君看出他的焦躁與心急,知道小情侶闊別許久,肯定有許多體已話要說。
所以聊了會後,便藉口要去拜訪沈父和沈母,先離開,讓兩人留下好好說話。
沈婼現在就不太想跟穆嚴北獨處。
每次想到那個誤會,就只覺心裡壓力大。
聽兩人要去拜訪父母,便不顧她們的推脫,主動帶著一起去。
靳芷君見人都走前頭了,只能給穆嚴北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穆嚴北卻只是盯著沈婼的背影,眉心緊縮,目光微沉。
若說之前覺察到對方的怪異可能是錯覺,現在他便可以肯定了。
沈婼似乎在有意避開他。
為什麼?
若說是為這次的事生氣,也不該是如此反應。
還是說……因為明夜。
思及此,他周身收斂的氣息不覺溢位,拳頭不覺緊握。
沈婼彷彿能感覺到背後那道視線如有實質,刺得她全身肌肉不覺繃緊,心也亂糟糟。
明明之前就已經想到,等見面後立刻解開誤會。
可在見到他後,看到對方頭上那金紅色的100%好感度,卻只剩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好感度從白色變成深紅色代表什麼。
但那顏色,就像一團火燒灼著她的心。
她無法面對,解釋清楚後,對方會有的反應。
若是憤怒還好,這事說到底也有她的責任。
怕就怕……
越想,她的心越沉,唇不覺的抿成直線。
這時,穆嚴北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他說,“我現在這情況冒然拜訪伯父伯母有些失禮,等改日再正式登門拜訪。”
見沈婼轉過身看來,他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沈婼眸光微動,下意識垂下眼瞼。
心下有些不太確定,穆嚴北是不是察覺到什麼。
可她刻意避開視線,卻讓穆嚴北神色更沉了幾分。
他用力咬緊後槽牙,繼續道。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姜舒媛莫名也感覺到氣氛似乎有點奇怪,下意識想開口。
袖子卻被靳芷君輕輕拉了一下。
她疑惑側頭。
靳芷君卻只是蹙眉,看著沈婼。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疑,現在就是確定了。
這兩人之間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而穆嚴北,見沈婼聽到他要走,似乎眉心都不覺鬆了幾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握緊拳頭,抿著朝兩人點頭,說了聲,“回見。”
便轉身大步流星先往院外走。
沈婼才回過神,下意識轉頭想開口說什麼。
但人已經走出院子。
她張了張口,眉心也不覺又擰緊。
不是因為穆嚴北的態度,而是因為自已的言行。
她向來是個利落的人,不喜歡拖泥帶水,為何現在卻這般優柔寡斷。
姜舒媛看看遠去的穆嚴北,又看看轉身目送對方的沈婼,這會也看出不對勁了。
想到剛剛靳芷君拉住她的袖子,莫不是知道什麼。
不過靳芷君只朝她輕輕搖了搖頭,而後目光落到沈婼身上,帶著幾分憂慮。
姜舒媛抿唇,掃了眼周邊的下人,想了想,她抬手抓起沈婼的手腕,帶著她往回走。
“跟我來。”沈婼一愣。
靳芷君朝想跟上的下人道一句:“不用跟上來。”
說著便也快步追上。
幾名下人頓時停在原地,面面相覷,猶豫了下,還是沒跟上去。
雖然他們是沈府的下人,但這位可是郡主,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
反正主子跟這兩位郡主關係似乎很好,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姜舒媛拉著沈婼回到茶室。
隨後朝後邊跟進來的靳芷君道:“芷君,把門關上。”
靳芷君便轉身把一排門都關上。
沈婼疑惑看她,“阿媛,怎麼了?”
姜舒媛定定瞧著她,皺眉道:“我才要問你怎麼了?你跟穆嚴北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還有,你之前竟然不跟我說你有……什麼時候的事?”
靳芷君也走上前,不過她沒開口。
她跟沈婼的關係不像姜舒媛那般深厚,所以有些事不適合由她來問。
沈婼愣了下,隨後抿緊唇,無奈苦笑一聲,“這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聞言,姜舒媛和靳芷君都面露詫異。
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沈婼這麼苦惱焦躁的樣子。
平時她總是一副成竹在胸,似乎所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可靠感。
姜舒媛眉心微松,聲音也緩下來,“為什麼不知道怎麼說,到底怎麼了?”
沈婼抬頭看看兩人,臉上盡是一言難盡。
她轉身走回茶桌邊,給自已倒了杯水,喝了口。
接著長嘆一口氣,才抬頭看向旁邊坐下的兩人。
“我跟穆嚴北,其實不是你們所想那般,其實……這件事就只是一個誤會……”
她頓了頓,還是把情況都跟兩人說了一遍。
聽完事情來龍去脈的兩人卻都呆住了,瞪大眼睛看著她,一臉不可思議。
可能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這這……
這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大烏龍。
尤其她們還知道穆嚴北已經跟太子討要賜婚聖旨了。
想到這裡,兩人神色齊齊一變。
靳芷君道:“既然是誤會,你怎不早說明?”
沈婼又喝了一口水,抬手扶扶額頭,吐出口氣。
“我本來一開始就想說,只是每次總會出些事,便想著下次,誰知拖到現在,我,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靳芷君看著她苦惱的模樣,也是一言難盡,“你……你可知穆嚴北用此次的功勞,跟太子換了賜婚聖旨。”
聞言,沈婼猛的抬頭,瞳孔微縮。
“什麼?賜婚?賜婚誰?”
靳芷君無奈嘆氣,“還能有誰,當然是他和你啊。”
沈婼嘴巴不覺微張,瞳孔震顫,唇顫動了幾下,卻沒說出什麼來。
下一刻,她猛的彈身站起,“胡鬧!他怎麼不先跟我商量!”
靳芷君站起,哭笑不得,“他應該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不止賜婚聖旨,他還跟太子討了一個沒有實權的爵位和封地,我聽阿齊說,他討要封地,是為了你,知道你不喜歡被束縛,被管制,喜歡自由,喜歡安穩,所以想給你要一塊屬於你的封地,誰想到你們背後還有這事,真是……這該如何收場。”
沈婼怔在原地,一時心緒浮動,腦中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姜舒媛的聲音突然幽幽響起。
“阿婼,你呢?你對穆嚴北,就沒有半分心思嗎?”
兩人齊齊側頭看她,都面露錯愕。
沈婼下意識皺眉,“怎麼可……”
她想說怎麼可能,可話到一半,卻下意識頓了頓。
隨後才抿唇繼續道:“這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誤會而已。”
姜舒媛卻只是慢悠悠站起身,狐疑的看著她,清凌凌的眸子似乎要把她看透似的。
沈婼被她看得眉心越發縮緊,眼珠一側,錯開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