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昌家。
一到冬天,朱光宗跟朱耀祖兄弟倆為了能睡得更暖和一些,他們通常都會睡在同一間房裡,蓋著同一張棉被睡覺。
房間的窗戶(老舊式的木框扇窗,窗戶是一對,左右各一扇),沒有關緊,寒冷的冷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了進來,使房間裡的氣溫變得更加陰冷。
這個年代的月亮特別的皎潔明亮,月光宛如一個巨大的天燈,毫無遮攔的灑在了大地上,把漆黑的夜晚照得光如白晝。
即便是你沒有拿手電筒,就那樣什麼都不帶的,一個人獨自走在鄉間的泥濘小路上,你也能夠清晰的看見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有各種大小不一的小石頭,和車輪從泥路上碾壓過得痕跡,以及泥路兩旁青綠色的野草,和跟10幾20年後的夜晚完全不同。
這個年代的夜晚,大多數人都是比較純樸的,(當然,除了那些極個別的天生壞人)因為沒有手機玩,可以在一大家子吃飽飯後,就去村口“情報中心站”集中點聊天,聊一聊八卦,吹一吹牛,開一開那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親情味濃濃的,每每回憶起來,都有一種歲月靜好,很能治癒心靈的感覺。
忽然間,窗戶吱呀的響了一聲,兩扇破舊的扇窗就那樣被猝不及防的開啟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窗外的冷風給吹開的。
大量的冷風從視窗外面灌了進去,把睡在靠近床沿外邊的,臉也正好對著視窗的朱光宗凍的,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啊啾……”
男孩感覺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他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翻了個身,攏了攏被子,把臉轉到了床裡面繼續睡覺。
但就在朱光宗轉身的一剎那,視窗外面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人頭。
男人的兩隻手輕輕的按壓在扇窗的木框上,他屏住呼吸,用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一動也不動的,仔細的觀察著床上兩個熟睡男孩的一舉一動。
因為天氣很冷,沒有蚊子出來吸血和咬人。
所以朱光宗和朱耀祖今天都沒有放下蚊帳,而是把蚊帳挽起來,分別掛在了蚊帳上面的兩個蚊帳鉤子上。
明亮的月光灑在了扇窗的前面,把男人的臉給照了出來——他正是那個拿著山萬蛇出來找朱光宗兄弟倆算賬的朱星星。
朱星星人高馬大,他彎著身子,以半蹲式的姿勢蹲在窗戶前盯著兄弟兩人看了好一會兒。
大概過了五分鐘這樣,當他確定了朱光宗兄弟兩人在床上熟睡之後,男人的臉上露出了陰狠毒辣的笑容。
他動作嫻熟的解開了裝山萬蛇的布袋子的袋口,然後抓著布袋子的袋口甩了甩,再猛的一發力,一下子就把手裡的布袋子準確無誤的甩到了朱光宗和朱耀祖的中間去……
布袋子裡的山萬蛇蠕動了幾下,就氣勢洶洶的沿著袋口爬了出來,爬進了兩個男孩的被子中間裡面……
朱星星見狀冷笑一聲,輕輕的把窗戶給關上,然後就心滿意足的溜走了。
房間裡。
“嘶…”
正在熟睡的朱耀祖突然間感覺到,彷彿有一根鋼針扎進了他的脖子似的,把他給痛醒了。
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弟弟朱光宗在做惡作劇來戲弄他。
“啪……”的一聲響。
被吵醒的朱耀祖憤怒的轉了身,在床上坐了起來,他一巴掌打在朱光宗的臉上,大聲罵道:“朱光宗,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拿針來扎我脖子幹什麼?你是不是皮癢了想找打?”
正在做著美夢的朱光宗,被哥哥莫名其妙的被給扇了一巴掌,被吵醒了。
他心裡頓時也感到很生氣。
他的脾氣向來都比朱耀祖更加暴躁,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
朱光宗氣得立馬坐了起來,他也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打在了朱耀祖的臉上。
“神經病啊你?我在床上睡的好好的,你突然就發癲扇了我一巴掌,我不罵你都算好了,你還敢打我。”
朱耀祖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他突然間感到腳底一涼,他感覺到腳底下好像有一條冰冷的,滑溜溜的東西,順著褲子一下子竄進了他的褲腿裡,然後在他的大腿左側狠狠地叮了一口……
冰冷滑溜的不適感,再加上左側大腿處傳來,如同被鋼針給扎到一樣的刺痛感,使男孩頓時就嚇得哇哇大叫起來:“我擦,好痛,被子裡有東西在咬我……”
朱耀祖大驚失色,他立馬掀開了被子,一邊拼命的狂甩大腿,一邊快速的把保暖褲子給脫了下來,並光著屁股跳到了床下去……
朱光宗還沒有睡醒,他揉了揉眼睛,剛想要問哥哥被什麼東西給咬了。
但還沒有開口問,他左邊的小腿就被冷不丁的被山萬蛇給咬了一口。
這一下子,輪到他也趕緊掀開被子,立馬跳了下床。
誰知道就在他跳下床的前一秒鐘,山萬蛇伸長了身子,又追了過來,又惡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另一隻腳的小腿……
“我艹你大爺的……”
朱光宗對著房門大喊:“啊~哥哥快開燈,有東西在咬我的腳……”
朱耀祖火速的跑去房門口那裡,開啟房門,並按下了房間電燈的開關,開啟了電燈,房間裡一下子亮了起來。
只見諾大的床上,有一條重約3斤, 頭背色略淺, 通身背面黑褐色,身長約有1米3左右長的蛇,現在正揚起它那扁得跟眼鏡一樣的脖子,吐著信子,匍匐在棉被上面。
朱光宗兄弟倆嚇得眼睛都瞪大了,他們菊花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就飛快的跑出了房間,跑到客廳外面,跑去找爸媽……
朱大昌夫妻倆就睡在兩個兒子的隔壁房間。
當兄弟倆哭爹喊娘大喊救命的時候,他們兩人立馬就從夢中驚醒,然後連鞋子跟衣服都來不及穿,就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客廳外面。
夫妻兩人跑到客廳外面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迎面跑來的朱光宗兄弟兩人。
朱耀祖單手扶著腰,氣喘吁吁的跟父母解釋:“老爸,老媽,房間裡有蛇,好長的一條蛇……”
朱光宗哭喪著臉,他都快要急哭了:“爸,媽,我被那條蛇給咬了兩口,現在該怎麼辦?我會不會被蛇的蛇毒給毒死?”
朱耀祖連忙接著說:“我也被蛇給咬了,老爸老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史珍香一聽說兩個兒子被蛇給咬了,頓時就急得不得了,她一整顆心都在拼命的狂跳,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一樣。
女人立馬抓住了朱耀祖的肩膀,一雙三角眼不停的在兒子光溜溜的屁股上探來探去,她緊張兮兮的問道:“什麼?你被蛇給咬了?咬到哪裡了?快給我看看……”
朱耀祖嘴角向下彎了彎,他委屈巴巴的摸了摸左側大腿,那塊被山萬蛇咬到的位置。
“就是這兒,好痛。”
朱大昌夫妻本來還想要再說些什麼的,但朱光宗反應很快,他立刻彎下了腰,學著哥哥的樣子,把兩邊褲腿給撩了起來,把被山萬蛇蛇咬到的位置給指了出來。
“老媽,我兩條小腿也都被蛇給咬了,我也好痛。”
朱大昌夫妻兩人聽了朱光宗的話之後,立馬低頭一看,只見朱光宗左右兩條小腿的後面,分別都有一個冒著血絲的牙齒印。
史珍香蹲在地上,她盯著兩個兒子被蛇咬到的部位看了又看,她感到六神無主,直接就急哭了。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去拉扯丈夫褲腿。
“朱大昌,現在兩個兒子被蛇給咬到了。你快點想辦法啊,想想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朱大昌腦子在飛速的運轉,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就問兩個兒子。
“被蛇咬到可不是兒戲。如果你們兩個人是被普通的,沒有毒性的蛇給咬了,那基本上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若是你們是被有毒的蛇給咬了,那就必須要立馬清除蛇毒,並坐在地上等救護車來再送去醫院救治,否則的話,會死人。但目前的情況是,我連那條咬你們兩個人的蛇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它是不是毒蛇。你們快告訴我,咬你們的蛇現在在哪裡?”
朱光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它還在我們房間的床上。”
朱大昌聞言,立馬跑到客廳的門後面,開啟大門,出去院子裡拿了一條粗大的扁擔,然後拿著扁擔,衝進了兄弟兩人的房間裡……
不一會兒,房間裡傳出來了乒乒乓乓,和朱大昌罵罵咧咧的聲音。
緊跟著,那條咬了朱光宗兄弟兩人的山萬蛇,速度極快的從房間的門口處猛的竄了出來,穿過大廳,如一陣疾風般快速的消失在茫茫的寒夜中……
朱大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了出來,他追進了院子裡,卻始終都沒有追上山萬蛇。
史珍香母子三人一看見山萬蛇躥出來的那一瞬間,嚇得立馬就帶著兩個兒子跳到了破舊的木沙發上面,抱在一起縮成了一團,直到朱大昌拿著扁擔從房間裡追了出來,他們三個還遲遲都不敢從沙發上下來。
媽呀。
之前光是聽別人說過,有野豬闖進家裡偷吃東西,已經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的了。
但現在他們家裡莫名其妙的闖進了一條不知名的蛇,還同時咬傷了兩個兒子。
史珍香覺得,比起野豬闖進家裡,明顯是毒蛇闖進家裡還要更加恐怖萬分。
朱大昌見追不上山萬蛇,只好拿著扁擔又回到了客廳裡。
史珍香一手抱著一個兒子,自已站在兩人中間,她的兩條腿一直在抖個不停。
“大昌,你抓到蛇了嗎?”
朱大昌喪氣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他站在客廳的中間盯著兩個兒子看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做某種重大的思想鬥爭一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男人突然間轉過身,去房間裡撥打了120……
朱大昌打完急救電話之後,從櫃子裡翻出了幾條沒有用過的新毛巾,他把新毛巾抱在懷裡,然後大步流星的去了柴房裡面,拿了兩根麻繩和一把鋒利的斧頭過來。
當朱大昌拿著麻繩跟斧頭來到了史珍香母子三人面前的時候,史珍香被丈夫的做法給看傻了眼。
“老公,你…你想要幹什麼?”
朱大昌並沒有回答女人。他讓兩個兒子分別坐在沙發上,他把第一根麻繩當成兩頭來用,一頭的扎住了朱光宗左側的小腿,另一頭就扎住了朱光宗右側的小腿。
然後,等他紮好了朱光宗之後,又拿起第二根麻繩去扎住了朱耀祖的大腿……
等朱大昌把兩個兒子被蛇咬住的部位都扎住了之後,他又拿起了那一把鋒利的斧頭,對著朱光宗的兩條小腿毫不猶豫的砍了下去……
“啊……”
溫熱的鮮血,濺到了男人的身上,和臉上。
朱光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幾乎要震破了大家的耳膜……
“老爸,你幹嘛要拿斧頭砍我?我快要痛死了……”
朱耀祖見狀害怕的心裡直發毛,他掙扎著,想要逃離父親的身邊。
但還是晚了一步。
朱大昌毫不遲疑的舉起了那把明晃晃的大斧頭,對著他被蛇咬到的那一整條大腿果斷的砍了下去……
鮮紅的血,淌了一地。
“啊~”
朱耀祖發出了跟朱光宗同樣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朱大昌見一刀沒能砍斷,又舉起斧頭補了兩刀。
客廳裡頓時亂做一團,場面十分的血腥。
史珍香看見丈夫跟突然間發了瘋似的,拿起斧頭毫不留情的砍向自已的兩個兒子,她嚇得嘴唇直哆嗦,頓時兩腿一軟,整個人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大昌,你…你……”女人驚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都忘記了哭。
她嚴重的懷疑,眼前的丈夫一定是被某個孤魂野鬼上身了。
要不然,怎麼會瘋到連自已視如珍寶的兒子都砍?
朱大昌在砍斷了朱耀祖的大腿之後,他感覺身體一軟,渾身無力,手連拿斧頭都拿不穩,斧頭咚的一聲應聲跌落在地面上。
男人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他一邊用新毛巾壓住兒子血流不止的傷口,一邊跟妻子避重就輕的解釋道:“咬傷咱們兒子的蛇是一種毒性很強的毒蛇,叫山萬蛇。上次聽村裡的村醫說,被毒蛇咬傷的最佳急救時間是3分鐘內。
為了防止毒液擴散和吸收,我只能用麻繩在毒蛇咬傷的位置上十厘米處扎住他們的腿。但光宗跟耀祖在被毒蛇咬到後,他們又上躥下跳了有好幾分鐘,蛇毒肯定已經從傷口處慢慢擴散開來……
以前聽說,古代有個名醫,他主張手痛剁手,腳痛剁腳,我思來想去,為了保住兩個兒子的生命,所以我只能忍痛的砍掉了他們帶有蛇毒的腿,那樣子的話,他們的身上就不會有蛇毒了……”
(毒蛇咬傷的最佳急救時間是對的,但手痛切手,腳痛切腳,這肯定是庸醫或者大聰明的行為)
但凡有的選擇,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一點退路都不留。
救護車從鎮上的衛生院到金雞村起碼要差不多一個小時,而從金雞村坐救護車到縣城,至少也要兩個小時。(衛生院沒有血清打)
這一來一去的路上,肯定會耽擱了不少的時間。
朱光宗兄弟兩人哪裡能等得起?
“嗚嗚嗚,我可憐的光宗啊,我可憐的耀祖啊……”
史珍香聽完丈夫的解釋後,捂著臉繼續哭了起來。
誰都知道,山萬蛇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蛇,排毒量是普通毒蛇的300倍。
她最引以為傲的,最愛打架的“武狀元”朱光宗,變成了一個沒有雙腿的殘疾人,一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
而讀書最好的“文狀元”朱耀祖變成了一個只有一條腿,往後餘生都要拄著柺杖走路的瘸子。
好死不如賴活著。
殘廢就殘廢吧。
總好過被毒蛇的毒給毒死了。
但這一切,僅僅只是史珍香個人單純的美好幻想而已。
大概過了差不多50分鐘左右,朱光宗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命懸一線。
而朱耀祖則因為失血過多,加上蛇毒的擴散(一口咬在大腿上,一口咬在了脖子上,但他忘記跟父母說),等救護車來到時,他已經得道昇天,直接去了西天極樂世界。
最後,自食惡果的史珍香,得知了大兒子的死訊後,直接哭暈在了救護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