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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別忘了幫爸爸媽媽去買天然氣”。

我睜開睡眼之時恍惚想到媽媽說過的話。大概是昨天,又像是媽媽在早上闖入房門後對我說的。

我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儘管房內暖氣充足,我仍能感到手機外殼上沾染的寒冷。我努力睜開眼睛,試圖看清顯示的時間。九點半,爸爸媽媽已經去上班了。我也意識到那句話確實是昨天說的,我分明記得我反鎖了臥室的門。

我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吃了一袋蘇打餅乾,喝了一盒牛奶就下樓了。

下了樓我後悔沒有佩戴口罩,哪怕是一個簡易的醫護口罩。寒風不斷進攻我裸露在外的面部面板。從我回家次日起到現在,整座城市都被寒潮籠罩著。室外天氣極其寒冷,強風寒冷刺骨。以至於天空中雖然有太陽,地面四處也有陽光,但仍不能給予人們多少溫暖。

在銀行辦完業務後,我快步趕回家。凌厲的寒風恰好打消了我準備獨立去找工作的念頭。更加巧合的是父母答應幫我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

回到家後,我又開啟空調,調高了溫度,愜意地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彷彿溫室裡的花,可以在溫暖中無憂無慮地生長,無視室外的惡劣天氣。我開啟電視,又開啟藍芽音箱,播放近來流行的歌曲。

突然,手機嗡嗡振動,是微信來訊息了。螢幕上顯示傳送人是代熙,那個警官。

“有空嗎,能否見一面?”

“什麼事?”我迅速回復。

沒過多久,他回覆一句話:“A館謀殺案。”

我立刻想起自已竟然忘卻了重要的事。可能是大腦感知到了良好的休息環境,放鬆了緊張狀態。他要求見面極有可能是為了告訴我案件的原委。可我今日已不想外出,以及手機上的天氣預報推送告知明日氣溫回升,便回覆“明日方便。”

隨後他向我傳送了一個定位,是距離實習單位幾站地的購物廣場。那裡我相當熟悉,曾經去那裡購買過多次商品。我告訴他一定赴約。

幾日來,只有在空餘時間裡我才會想起此案。儘管我是知情人,也看到了網上有關部門和媒體對於此案的通報和報道。但是兇手殺人的詳細細節和案件中所有人身上的故事都是他們不公示的。而且我更加期待獲得不曾給予解釋的答案。

一大早我就前往公交站。早上媽媽還睡眼惺忪地問我大清早出門所為何事,我只好告訴她去圖書館學習。

我慶幸自已將見面時間約在今天,因為今天天空透徹,也無寒風。不過早上的溫度依舊冰冷凍人,坐在公交上,需要半天才能抑制住打牙哆嗦的反應。內心的激動,讓緊閉雙眼的我無法小憩。

大約四十分鐘後,我到達約定地點。寒冷增加了腹中的飢餓感,我遠遠看見曾經去過的肯德基,想象著吃一個什麼樣的早間套餐。

沒有多少堂食用餐的人,我預先找好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座位。我點了一份帶有咖啡的套餐,又用會員積分兌換了一杯咖啡。落座後我告訴警官我所在的位置。

吃完套餐中的帕尼尼後,我慢酌熱氣騰騰的咖啡,眼睛注視著門口。

不一會兒他來了。他帶著冷風坐下,又把攜帶的公文包放在椅子上。他表示已經用過餐了,不過他沒有拒絕我盛情款待的咖啡。

“我像你這個年紀時很少喝咖啡,因為會讓人失眠。”他說,然後關切地問我最近做什麼呢。

“在家休息。”我早想好了這個答案。

“找到工作了嗎?”

“父母幫我找了一份,預計過年後上班。”

“不錯,至少有了一份工作。今後的出路全靠自已了。”

“是的。但我還沒有為心中的謎團找到出路。”

“我能幫助你找到。”

他攪拌著燙口的咖啡。

“我看過一些通報和報道,知道他們公示的不是那麼詳細。”我說。

他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透明的資料夾,裡面似乎夾著一份檔案,但封面上沒有文字。他將資料夾交給我。

“他還是有一點兒學問的,我們讓他寫了一份犯罪經過,他竟然真的寫了。”他說,“告訴你還不如讓你自已親眼見識,當然原件我不能給你。這是經過我刪減修改後的敘述,你可以放心拿走,回到家裡慢慢看。”

我接過資料夾,如獲至寶。

“所以,我要回家才能知道答案?”

“不,現在我就可以回答某些問題。”他說,“不能浪費你的咖啡呀。梁深交代了你推測出他是兇手的事情了。你知道嗎?當我聽完之後我覺得你有當偵探的潛質。”

“當不了,因為自大,我沒有完全推理清楚。”我說。

“沒關係,已經很不錯了。你馬上就會知道哪裡出錯了。”他說,“你是否還記得某一天我們前往你們的辦公區域,在那裡我們問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

不用消耗多少灰色腦細胞我就想起了那個下午。

“是的,我記得是找王思瑞問一些問題。”

“對,因為他感覺到了兇手的去向。”

我不敢相信自已聽到了什麼,那個平日裡不經常去展館的人,居然掌握著重要證據。

“感覺到了?什麼意思?他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他當然不知道了。我相信他現在時常會犯懵,自已怎麼就成了關鍵證人之一。”

“他到底感覺到了什麼?”我焦急地問。

“現在回想一下他的證詞,他說當晚他去過廁所,如廁時聽到了隔壁有人,那人不一會兒就開門出去了。”

“對,就是兇手。他還為王思瑞作證了。”我說,“他聽到了主管發來的語音,所以才趕去連廊的。”

“不錯,這是一個線索。”他說,“還有一個線索就掌握在王思瑞手上。”

他先小嘬一口咖啡,然後說:“我們問他感覺梁深方便後可能去了哪?他很疑惑,但憑著回憶他感覺腳步聲漸漸消失於左側,也就是朝北的方向。”

他現在說的這條線索對我來說格外新穎,我馬上問:“然後呢?”

“梁深的說詞是,他如廁了很長時間,然後直接去了A館,大約是在十九點二十分左右到達倉庫裡,獨自一人檢查植株。有一位工人回憶到他離開的時間大約有半個多小時了,中途未曾見過他。”

“日常中這種事情隨時都可以發生,但在他身上出現就是一個疑點。”我說道,然後解釋說:“因為說詞與實際矛盾。”

代熙警官微笑著點頭。

“他對我們說上了很長時間,實則中途又去了一次廁所。這一點得到了那位高個阿姨的證實,而你也無比了解。”

“人證齊全,其他的呢?”

“在他的車上我們發現了和物證相同材質的黑色勞保手套。”

“這部分的罪行他承認了。”

他點點頭,喝了一口咖啡。半天了,我猜他依然沒有喝完一半。

“他供認不諱。我們隨即指出他還犯下了謀殺育苗師傅的罪行。他也點頭承認了。”

再度回憶案情,令我的腦袋開始發暈,同時我又有點懷疑這杯咖啡的真實性。

我用力閉眼,然後睜開。“你們是怎麼找到證據的呢?”

他抹了一把嘴,繼續說:“證據就是遺物,遺物上留下了兇手的指紋。”

“原來他真的在遺物上留下了指紋。”

“這件遺物還藏在不為人知的、不會再有人觸碰的地方。但只要在晚幾天,可能就葬身垃圾場了。”他看向我身後的遠處,左手搭在隨身帶來的保溫杯上,一副名偵探破案後悠然自得的樣子。

“看樣子,這地方很是神奇。”我說。

“不錯,你是否也曾認同育苗師傅心情不好,疑似患有抑鬱症的看法?”

“不錯。”

“當所有人看到結果後,再聯想他的日常狀況,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他是自殺而死。因此,調查時大家也不約而同地透露出育苗師傅可能是自殺的暗示性反饋。”

“是的,但對於兇手而言,這些條件成為了他玩弄把戲的關鍵。”

“我們從現場照片上發現了端倪後,就把調查重心放在死者生前的遺物上,尤其是吃過的藥上,於是聯絡了家屬。幸運的是他們保留住了死者生前吃過的藥。”

“然後呢?”我開始變得著急了。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將一點咖啡倒在餐盤上。我不解於他的這種做法,但他接下來的舉動更令我費解。他嘴邊帶著壞笑,用手指均勻塗開咖啡液滴,像一個搞破壞的孩子。

“吃過的藥和其他物件收拾在了一起,總之統統完好無損。我檢查了一下這些藥,並沒有發現異常。女助手說過育苗師傅後來兩天根本沒有吃感冒膠囊,一直喝的是止咳糖漿,所以止咳糖漿可能是問題所在。接著我開啟糖漿外殼,取出藥瓶,擰開瓶蓋。我用手沾了一點瓶口內壁上的藥液,顏色和氣味都如同說明書上描述的那樣。”

“因為兇手使用的是調包詭計,那藥瓶裡裝的肯定是貨真價實的藥液。”我迫不及待地解釋。

他揉了揉肩膀,吐出一口氣,又觀察周圍人的動向。

“眼看就要無功而返了,但我驚喜地發現了留有兇手的指紋的神秘之地了。”

“那個地方在哪?”

他突然想起什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左手大拇指按向剛才他製造的那灘快要蒸發的咖啡液滴上,然後按在餐盤墊紙上的空白處。

“我剛要把藥瓶放入包裝盒中時,突然發現包裝盒頂部封蓋處印有半個褐色指紋印,看大小和形狀應該是左手大拇指留下的。”他用手指著墊紙上自已的指紋說。

“我們認為這半枚指紋,不是死者的,就是死者無意間留下的。當然我最希望是兇手的。為了排除家屬遺留這一點,我們詢問過家屬,他們都說遺物收拾在一起後就沒有觸碰過任何物品。雖然死者已經火化,但是死者在某個合同檔案上留下了指紋。經過對比死者、其家屬以及在展館裡採取的工人指紋,我們發現了可疑的人,可以說此人就是兇手了。”

“就是梁深吧。”我說。

“毫無疑問就是他了。”他說,“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不會去觸碰另一個人的藥物。即使觸碰了,也不應該在隱秘位置留下指紋。在這個案子裡,梁深觸碰過了,就說明有問題。”

“哈哈,對他不利的證據原來留在了那裡。”我抬頭看著牆上的紅色基調壁畫,又想到一處疑點立即問他:“也就是說藥瓶上沒有兇手的指紋?”

“我聽說了,你當時是用藥瓶上可能留有指紋來指證他的。”他溫和地說,“他說在兩次放入藥瓶之前,都很小心地擦拭了瓶身。可能是在最後放入真藥瓶的時候留下了指紋。那時他發現包裝盒頂部被壓到了內壁,為了使這瓶藥看起來正常,他把頂部全部回正。但他只有右手戴著手套,左手並沒有武裝起來。可能因為緊張造成了短暫性眼前發黑,他沒有注意左手有汙漬,因此把指紋印在了包裝上。儘管他最後又擦拭了一遍包裝盒外部,也沒能想到自已的前一步是最應該注意的。”

“噢,這裡我錯了。我以為他的指紋會出現在藥瓶上。”我難掩自已的羞愧,尷尬地擠出了一絲笑容。

“不,你是對的。只不過他的指紋出現在了假的藥瓶上。”

對呀,就是放在他床邊的那個包裝裡的假藥瓶呀。我瘋狂點頭,我知道他會說出我的心裡話。

“我們懷疑他使用了調包的詭計。於是搜查了他們共同的住處。其實沒費多大功夫,我們就發現了他放在床鋪邊桌子上的有完整包裝的止咳糖漿。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問我還能有什麼?我知曉的答案要早於你們一天,我心想。他神秘的口氣和故作高深莫測的表情,在我看來彷彿是過氣的魔術師表演一個觀眾熟知技法的魔術,然後還向觀眾索要掌聲和吶喊。而我偏裝作不知其解,左右搖頭。

他閉上眼睛,放鬆一下,過後用遺憾的口吻說:“當時我和你一樣,不停地搖頭。我用戴著手套的手搖晃那件物品,感覺分量不對勁啊。”

當然了,裡面肯定還有些液體。我不能插話,只好在心裡自言自語。

“我開啟一瞧,發現裡面裝著還有剩餘止咳藥液的藥瓶。”

“什麼?”我驚呼。我所推測的,竟然和實際情況不同。

“哈哈,我當時只在心裡嘟囔了一句。不像你這般激動。”他說,“我以為他會把危險的東西放在危險的地方,實則不然。得到了當頭一棒後,在兇手自首時我們問他行兇工具藏於何處。他說扔在了外面,可能被撿走了。我們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他說的地方搜查。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竟然在展館旁分界柵欄的左側的渠溝裡發現了裝過毒藥的藥瓶。”

他極度興奮的樣子,似如當日。

“可能是瓶體顏色的原因,在園區周邊撿廢品的人沒能看見它並把它撿走。說來是疏忽,但對我們來說是巨大的幫助。”

我一言不發地聽他繼續說。

“帶著它,我們要求他確認。他承認了。我詢問來歷,他說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不知道是誰喝過的。我們問遍了展館內的所有人,沒人承認喝過,也不記得誰喝過。反正瓶口有育苗師傅的唾液,瓶身有死者和兇手的指紋,瓶內還留有混合農藥的殘留物。”

“證據確鑿,他不能狡辯了。”我承接式的回答。

“他不是有一個藥瓶嗎?我問他為什麼不用自已的。他的說法倒很符合當下提倡的節約精神:倒掉捨不得,遇到平日裡咳嗽,可以繼續飲用。他說把藥瓶撿來後,用水沖洗乾淨了內外。”

“細緻縝密的做法。”我怯怯地說。因為他說到了我的心裡。

“育苗師傅如果能看到瓶身貼紙有汙染的痕跡,就會留心,接著就會察覺出異常。”他說,“哎,不過都是後話了。”

“是的,他只需多看一眼,就可以與那致命的毒藥擦肩而過了。”

我接著回答,但心裡卻思索著其他的事。我想到了與他對話的那天,當我反問他為什麼不扔掉行兇工具時,他那有所隱瞞卻自信滿滿的表情,其實說明了一切。

頓時我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他是不想我再擔心什麼事。他大可坦言,是我的提示性行為對他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順便將我拉入是非混雜的泥潭。但最終他沒有提到我,正如他所承諾的那樣。

我察覺到警官沉默了,他似乎等著我思考完畢。然而他拿起咖啡,咕咚咕咚將變為室溫的咖啡倒入嘴中,抿著嘴眯著眼看杯中剩餘的咖啡。“你的咖啡是加糖加奶的,而我的只加了糖。你怎麼區分這兩杯咖啡加了什麼?”

“很簡單,外觀一樣的話,開啟蓋子嘗一嘗,看一下顏色也行。”

“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而另一杯換成了水,或者豆漿。那該怎麼辦?”

“喝下去,這有什麼問題。”

“喝下去沒有問題,兇手就是利用了育苗師傅喝藥這一點。育苗師傅當然不知道藥被調包了,像你說的那樣喝了下去。”

“可惡的調包詭計。”我小聲說。

他點點頭,喝光剩餘的咖啡。“加奶的或許更好喝,我們走吧。”

說完後他起身,還要我拿齊東西。我的大腦沒有反應過來,雙手卻下意識地將資料夾放進揹包裡。在門口,他說送我一程,我告訴他一個適宜距離的公交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