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審判結果,對於堂外聽審的百姓來說,這次的審判不光是為了給吳裁縫討回公道,也是要讓平日裡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的唐家付出血的代價。
以往的城主,要麼惹不起唐家,要麼和唐家狼狽為奸,只有這位新來的王城主,剛來就敢上唐家抓人,原本以為他可以出來主持公道,讓唐家少爺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雖然大家都知道,根據大周律法確實不足以判處唐威死刑,但這位城主是修行者啊,一般來說修行者殺死普通人也不會被判處死刑,只不過會有一些其他的懲罰,眼下城主對唐威動手也並非無故殺人,本就是唐威有罪在先,況且他的實力甚至還在唐家那位高手之上,沒有理由害怕唐家的,可為什麼還是這樣一個結果?
一旁的唐家主似乎也沒有料到這個結果,原本他以為這個王城主會跟他們硬碰硬,宣判兒子死刑,他已經做好了在堂上和城主力爭的準備,所以才一大早就帶了很多東西過來,有糖衣,也有炮彈。
不過沒想到這些東西都沒用上,城主根本就沒有打算判兒子死刑,直接幫自已省了很多事,只是賠償一千兩,磕頭賠罪,墳前跪三日這些,他還是有些不滿意,區區一個野丫頭怎麼值得起一千兩?後面兩條他更是不可能去做。
身為當事人的唐威對於這個結果似乎早有預料,只不過他還是決定有些太狠了,要遊街三日?然後在地牢裡度過一年,還不允許探視,那該怎麼過?
吳裁縫聽到這個判決結果早就氣火攻心,暈了過去,當王城主說完結果的時候他腦海裡就一陣轟鳴,沒想到這個人面獸心的小畜生還是可以逍遙法外,那自已的女兒不是白死了?
堂下百姓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連忙出聲抗議,並且人群開始躁動,大有衝進來和城主當面理論的勢頭,一群衛兵連忙上前鎮壓,將躁動的百姓攔在外面。
“怎麼會這樣?”左丘青衣難以置信,不是說這個城主不畏強權嗎?
李慕眉頭緊皺,隨即看了一眼四周,問道:“六師兄呢?”
左丘青衣四處看了看,也沒有發現霍九天的身影,六師兄特意帶他們過來聽審此案,想必自有原因,可他自已怎麼不見了?
這件案子已經結束,城主早已離開,而百姓即使再不滿也沒有辦法,因而只能一邊痛罵城主和唐家,一邊為吳裁縫感到可悲。
百姓逐漸從城主府離開,霍九天這才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看著李慕和左丘青衣,問道:“師弟師妹,有何感想?”
李慕不解:“師兄,我不明白為什麼王城主會這樣決定。”
左丘青衣也點頭:“我也不明白,雖然他判處的賠償很多,一千兩在煙城這種小地方足以買下幾間大宅和良田百畝,但這對失去女兒的吳裁縫沒有半點作用,磕頭賠罪和遊街示眾或許能有些安慰的作用,但這遠遠不夠,唐家也未必會這樣做。”
霍九天反問了一句:“你們為什麼覺得王城主不會這樣判呢?”
李慕回答道:“因為他是修行者啊,而且是這城中最強的修行者,數月前韓丹城那件事的結果就已經讓大周百姓很不滿了,煙城雖小,卻是一個重要關隘,若判決不能服眾,恐怕百姓會逐漸離開煙城,去別的地方城池,甚至是大楚,大夏。”
“如果這位王城主不是修行者的話,你們認為他會如何判決?”霍九天問道。
兩人聞言微微一怔,旋即李慕回答道:“若他不是修行者,或許也會畏懼唐家權勢,出現今天這樣的結果也有可能。”
左丘青衣點頭:“嗯,但我還是相信,總有不畏強權的普通人,願意為死者主持公道。”
李慕沒有說話,但顯然對左丘青衣的話便是認同。
霍九天笑了:“你們有這樣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有一點你們要記住,人心難測,不畏強權的人或許有很多,但嘴上不畏強權和心裡不畏強權完全是兩回事。”
“看看剛才那些百姓,他們不恨唐家嗎,他們不恨這個結果嗎,他們不想為死者主持公道嗎?他們也想,但他們沒有那個能力,所以只能嘴上不畏強權,卻不敢做什麼,要想有話語權,就得有實力。”
李慕看了一眼霍九天,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霍九天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淡淡一笑,他猜到李慕想說什麼,他想讓自已出手,以自已的實力,在這煙城想做什麼都不會有麻煩,百姓不敢去申冤,就讓有能力的人來替天行道。
但他當然不會這樣堂而皇之地出手鎮壓,於是對著兩人說道:“走吧,遊街示眾快要開始了,我們去看看,師兄再教你們最後一課。”
兩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跟在他身後去了,他們也想去看看那個唐威遊街示眾會被百姓們如何對待。
事實上游街的陣仗並不大,圍觀的人很多,但也沒有鬧出什麼大動靜,因為唐家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在兩邊盯著,只要有人敢對著少爺扔東西,就立刻把人帶走教訓一頓,所以遊街真的就只是遊街,在城裡轉了幾圈也沒有人敢扔什麼東西,甚至吐口水都不敢。
李慕和左丘青衣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原本在聽審時看到大家對唐威的怨氣頗重,以為大家會在遊街之時將氣撒出來,沒想到此時竟是如此安靜。
霍九天早有預料,淡淡笑道:“看吧,所有人都覺得自已不畏強權,但面對唐家的威脅,一個人也不敢出手,其實若他們一同出手的話,唐家也不敢鬧得太過,因為城主府不會不管,上面也不會不管。”
兩人沒有說話,心裡有些悲鬱,即便背地裡有諸多不滿,到了面前連一個敢發聲的都沒有,這便是人性嗎?
遊街還在進行,一連轉了很多圈將整個煙城的街道都轉完了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此時唐家家主正在聽下人向自已稟報遊街的情況,除了一開始有人向唐威扔東西被他們抓走打了一頓之外,再也沒有人敢帶頭扔東西了,連敢出聲辱罵的都沒有。
唐家主很滿意,隨即揮手讓下人抬了幾箱銀子過來。
“哼,便宜那個老東西了,等這幾天一過,我就讓你全都吐出來。”
這幾箱銀兩自然是賠給吳裁縫的,雖然他對金額這麼高很不滿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兒子的命,至於賠償,就先按城主說的辦吧。
“你們幾個,去給那吳裁縫磕頭賠罪,還有,去那個丫頭墳上跪三天,城主要是問,就說老爺我病了,不便出門。”
“是。”
幾人當即抬著幾箱銀子出門了,安排好一切的唐家主很滿意,隨後又想到兒子還得在地牢裡過上一年,得想辦法讓王城主鬆鬆口,看來早上抬過去的那幾箱東西還是得餵給他。
正這樣想著,一個下人從門外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那人一臉驚恐,戰戰兢兢地說道:“少爺,少爺他……他死了。”
“什麼?”唐家主如遭雷擊,一把抓住那人的領口:“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那人面色發白:“千真萬確,剛才在遊街的路上,一個乞丐衝出來,把少爺給……殺了。”
“啊啊啊……”
唐家主一把將他推開,隨即仰天長嘯,狀若癲狂:“馬上把虞先生給我找來,我要給我兒報仇!”
……
城主府很熱鬧,王梟卻很苦惱,他沒想到上午剛剛免除死罪的唐威被人當街殺了,而殺他的人就是早上出現在城主府的那個神秘乞丐。
怎麼回事?他不是幫唐家的嗎?
雖然一開始他聽到唐威被殺的訊息之後,也和外面的百姓一樣覺得大快人心,但很快就開始思考這件事背後到底還有什麼隱情,難道自已的判決錯了,會錯了那人的意?
“兇手呢?兇手在哪兒?”唐家主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沒有人敢攔他,因為他身後跟著一個精瘦男人,留著一撇小鬍子,眼神裡透著攝人心魄的冷光。
“唐家主,公堂之上,你安敢如此無禮?”王梟冷冷看著衝進來的唐家主。
“城主恕罪,老夫畢竟剛剛喪子,希望能儘快看到兇手。”說完他看向了一旁的霍九天,目露兇光。
“便是你殺了我的兒子?”
“唐家主稍安勿躁。”王梟淡淡說道:“此人聲稱受過吳小蓮恩惠,此番是為了給她報仇才失手殺了你兒子。”
“失手?”唐家主冷哼一聲:“我不管他什麼理由,殺了我兒子,我就要他償命!”
“你兒子的命是命,吳小蓮的命就不是命了?”
說話的人是李慕,雖然他不知道六師兄想做什麼,但也不會任由唐家給六師兄扣帽子,殺人償命?你早上可不是這個態度。
“肅靜。”
王梟輕喝一聲,隨即看向唐家主和霍九天,又看了看外面的百姓,不由得一陣頭疼,這件事還真是不好處理。
“城主,先前你已經免除我兒死刑,判其遊街三日,監禁一年,如今此人當眾行兇,顯然是不顧城主的威嚴,大周的律法,依我看,必須將此人斬首。”
唐家主冷冷看著霍九天,心裡已經對他判了死刑,此人不除,難消他心頭之恨。
“不能殺!”
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高喊。
唐家主惡狠狠回頭,卻沒看到是誰喊的。
但下一秒,圍觀的眾人都開始高喊:“不能殺!”
“他是好人!”
“唐威該死!”
“這是替天行道!”
“……”
唐家主面色鐵青,這群該死的賤民!
人群中的李慕和左丘青衣聽到眾人的話語忽然有些欣慰,因為大家終於敢於發聲了。
王梟見狀也是十分詫異,隨即又看了看堂下的兩人,面色有些為難,最終他下定決心,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肅靜!此事疑點頗多,先將此人收監,待本城主瞭解事情原委,明日再審,退堂。”
唐家主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在他看來,沒有當眾處死這個乞丐已經很仁慈了,現在居然還要先收押,還要查什麼事情原委?
既然你不殺,那就我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