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愁鴉雀無聲,夏司逆側著身子死死地盯著印咒中,他爹跪伏在一個黑袍身前,乖張的樣子,比狗都更像狗。
黑袍伸出一隻滿是疤痕的手,抓起一支茶杯,抿了一口,
“可我處不想要榮華。”
“那,那您,”
“我想要靈氣,”
黑袍頓了頓,嘴角一句,“你的靈氣。”
夏徒風一怔,黑袍悠悠起身。
“不願便算了。那安夫人的另條地魂就歸我了。”
“願!願!我願意!”
黑袍愉悅的揚起唇角,輕輕一揮手。夏徒風身下便出現一盤暗紅色的印結。
印結透著腥腥血光,飢渴的吮吸著從夏徒風身上逸出的靈氣。
夏徒風咬緊牙關,疼得滿臉抽搐,卻生怕擾了黑袍雅興,愣是忽話都未哼聲。
夏司逆終於崩潰了,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夏司逆站在原地肩胛聳拉,指尖冰涼,雙目因為之前的激動染上一絲血色。
漆黑的,黯淡無光的眸子盯著畫面,臉上肉眼可見的顫抖。
記憶印咒將靈珠吸反剩的星點靈氣耗盡,碎成了點點星塵,湮入微塵之中。
靈珠也因靈氣回匱氣難以維持本態,“咔嚓”一聲,四分五裂,湮滅成灰。
可憐夏司逆來世二十載,最後連親人唯一的東西都留不住。
可憐夏司逆被自已親爹騙了十載,到最後卻以這樣一種方式知曉。
該恨麼?
或許不該,畢竟因為欺騙,他這十年過得可太舒服了。
該哭麼?
或許不該,懲惡揚善,他們是對的。
該去找林墨衍麼?
或許更不該,他已沒有臉面再面對師門了。
那該幹什麼?
不知道。
他前十年過得太舒服了,把好運氣都花光了。
十年一過,黴運便來了,林墨衍很早就提醒過他,物極必反,物極必反,他本該知道的。
只是一直都未曾在意而已。
他認為,他會一輩子都很開心快樂。
是啊,是他以為。
多麼可笑啊,多麼滑稽的一句“他以為”小時候以為花是常開不敗的,長大了才知道是有人每天都換新的一盆。
知曉了全部的夏司逆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痛哭流涕,畢竟再不濟,他也曾是無極巔的少主,無極巔的嬌嬌兒。
“男兒有志,死不落淚”他現在只有一半可以堅持了。
他只靜靜地立在原地,等著眾人的審判。
“怪不得這位小兄弟能殺了前尊主原來這麼早就和魔族勾結了。”
範墨芸又給顧宇卿塞了一顆救心丸,輕輕一嘆,“倒是苦了他了。”
“範醫師,”
顧宇卿忙不迭打斷,“我身子不太舒服,煩請移步無音庭?”
範墨芸見此,便知道顧宇卿有意阻她,便也不再說了,輕輕一點為,表示同意。
“師尊,卿兒便先退子,不能幫師尊處理剩下的事情,宇卿深感愧疚。”
林墨衍睫羽一顫,抬起眸子,似不經意在範墨芸身上瞥過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無妨,都走吧。楚離你也跟著去,範醫師有何不知道的你
幫襯幫襯。”
“好。”
目送三人離開,林墨衍緩緩轉過身,看向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夏司逆。
“司兒,”
輕聲一喚,聲音顫抖的連他自已都嚇了一跳,他止在原地。
“我今年二十了,十年前我十歲,你多少來著?”
“你二十二。沒比我大幾歲。”
夏司逆沒頭沒尾一句話,林墨衍的話頭哽在了喉中。
夏司逆似是舊味,似是了悟,他咂咂嘴,繼續說,
“我說我之前拜師拜了那麼久都不成,怎麼睡一覺起來就行了呢。”他挑了挑眉,努努嘴,“原來是我孃的命換的啊。”
夏司逆抬起頭,擠出一個微笑。
“這麼些年可辛苦你了,這麼擔待我,多謝啊。”
“司兒,我,”
林墨衍上前一步,卻被夏司逆一抬手止了腳步。
“你可別過來啊,我現在是一派之主,我命令你不能過來。”
夏司逆嘆了一口氣,卸力地垂下手臂。
“師尊啊,我沒有爹爹了。我做錯了什麼啊?”
“這不是你的錯,司兒,這和你沒關係!”
“可是,可是我沒有爹爹了。”
夏司逆一摸臉上的溼潤,終是泣不成聲,“我什麼都沒有了。”
夏司逆擦過林墨衍,蹲下身,將被棄在地上的耀宗拉起來。
愣了一下,將耀宗收進神識。揉揉發脹的額頭,他躬著身癱坐在解千愁的地板上。
一縷陽光照進解千愁,鋪灑在地板上,冷的凍人筋骨。
“你走吧......我想自已待一會兒。”
一聲哽咽,幾寸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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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無音庭內,範墨芸遲疑了好久,最後還是吐了出來。
她看了楚離好久,越看越像,像得她手癢癢。
楚離一側首,斜了眼瞥過來,顧宇卿也站了起來。
“楚公子,你近日是不是每碰到同一種事物就心情煩躁?”
楚離頓了頓,一點頭。
“只要遠離這個事物心情就恢復正常了?”
楚離又點頭。
“是不是感覺自已都不像自已了?”
楚離點頭,片刻又搖頭。
“我只是感覺腦子裡多出了什麼東西。”
範墨芸聽得兩眼一亮,
“果然果然,古冊誠不欺我!”
“範醫師?你有辦法?”顧字卿忙不選上前一步,急急切切的樣子讓範墨芸一臉狐疑。
“有。”範墨芸看了楚離一眼,
“一個受靈氣控制的藥蟲,逼出來就是。只是不知道......楚公子願不願意了。”
顧宇卿匆匆轉過身,手裡的衣裳被用力擰著。
楚離斜著眸子一瞥,不冷不熱拋下一句,
“不願意,你是誰啊,我們很熟嗎?憑什麼?”
說罷他便一擺手收了戀宇,扭頭踏出了門。
“楚,”
顧宇卿一句話吐了半字,愣在原地,手中絞著的衣裳滑落,皺皺巴巴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