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裡也有醫院,而且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能到。但二柱子沒有去,他心裡有自已的小九九。
碰上熟人尷尬是一方面,萬一哪天真要生孩子,還是在這個醫院。那曾經檢查過的醫生,是感謝還是不感謝?
哪怕是兩盒煙,不也得是大幾十塊錢?這錢買點啥他都不心疼,但買菸送人,二柱子心裡不舒服。
兩人到了縣城,二柱子沒有下車。
雖然桃子很少出村,但她也能看清縣汽車站這幾個大字。她有點驚訝地問道:“車站不是到了嗎?怎麼還不下車?”
“還沒,我們去市裡。”
“市裡?……”
桃子水汪汪地大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她就像初次走出房門的貓咪,既好奇又黏人。
二柱子很享受這種黏人的狀態。
因為這讓他覺得自已很男人,很有見過世面的樣子。
二柱子在城裡打工,確實也見了些世面。偶爾公司團建,老闆除了帶他們吃飯聚餐之外,還會帶他們去KTV唱個歌跳個舞。
當然,也有那些逢場作戲的小妹子,會拉著他的胳膊甜膩膩地叫他柱子哥。
但二柱子知道,這一切也僅限於在這個霓虹晃動的小房間。哪怕上個廁所出了這道門,人家都不會認得自已。
還別說,二柱子確實遇到過一次。
那次裝完一個別墅,工程款結的比較順利。老闆一高興,就又帶他們去了熟悉的瀾束KTV。
大家高興,二柱子也就喝得多了點。
可能這次老闆小費給的足,身邊的小妹子,叫柱子哥也叫的分外甜。這一下,二柱子沒有控制好,又多旋了幾瓶啤酒。
因為他覺得,老闆既然花了錢,酒喝不完那就是在浪費。幾圈下來,肚子圓了,舌頭麻了,眼睛也開始發直。
二柱子歉意的對眾人擺了擺手,踉踉蹌蹌出去上廁所。
經常出入酒場的人都知道,客人一走,陪伴的姑娘們,必然也會找藉口往外溜。
不是藉著上廁所、出去給相好的大哥發資訊,就是藉機串個場,掙個其它屋的小費。
那天可能確實喝的有點多,二柱子的整個泌尿終端,都被酒精麻痺的不願動彈。
排水過程,淅淅瀝瀝不是很順暢。
這一下,二柱子的時間搞得就有點久。等他收拾完轉身去洗手時,發現陪自已的那個姑娘,也在洗手池旁。
而且她一邊洗,還一邊樂呵呵地說著話。
要不說酒是相思媒,喝了酒的男人,都覺得自已帥氣威武,不是陳冠希就是吳彥祖。
那一刻,二柱子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竟想拉姑娘的手一起回包房。
就這一拉,姑娘甩手就給了他一嘴巴子。打完,她還若無其事地說著話。
到這個時候二柱子才發現,姑娘在用耳機子和別人聊天。整個過程,壓根就沒正眼瞧一下自已。
二柱子瞬間酒醒,捂著臉灰溜溜地逃回包房。因為他再不走,估計那幾個戴耳機的保安就得幹他。
回去剛坐下,那個姑娘也正好進來。她扭著屁股緊挨二柱子坐下,媚眼一笑,又是一頓哥長哥短,好像廁所的事根本就沒發生一樣。
也不知是真沒認出自已,還是假沒認出。
從那以後,二柱子再也不相信,姑娘拉著自已胳膊所露出的崇拜眼神。
不過現在他有了例外,那就是桃子。
他喜歡桃子看自已的眼神,霧濛濛水靈靈滿含崇拜和愛戀,這種感覺讓二柱子心癢骨酥。
想到這,二柱子轉頭看向桃子,正好對上她柔情的眼神。
桃子瞪著二柱子,見他沒有回答,忍不住用小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肩頭。
“問你呢,為啥去市裡?”
“市裡的水平牛逼一些,我可不想小縣城的庸醫,耽誤了我媳婦的肚子。”
二柱子得意地說著,桃子更是滿臉的幸福。
她覺得二柱子想的長遠,而且看問題也有水平。就連他進城學會的這句牛逼,用在這都覺得非常恰當。
其實她根本沒聽出二柱子的話外音。二柱子這句話的意思實際已經表明,他認為問題的根源是桃子,而不是他自已。
可打臉又來得太快,上午剛做完檢查,下午就出了結果。
果然,桃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年富力強正是孕育的好年齡。而二柱子的精子存活率,卻不到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說,二柱子的槍,打的多數是空包彈。
二柱子不太相信,他拿著化驗單一直向那個女醫生追問。
“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覺得自已挺厲害的,每次媳婦都挺幸福,咋就我的玩意有問題呢?”
“厲害沒用,這跟效能力沒關係,你是精子存活率低。”
“怎麼沒關係?我們村李麗她男人,就因為擺不平他婆姨,才三年不開花不結果的。”
大夫尷尬地笑了笑,“你這個是不育,跟效能力沒有任何關係,結紮了的男士一樣可以過性生活。”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這玩意弄出來的都是空包彈嘍?”
醫生拍掌大笑:“你這個比喻好,你的就是空包彈。”
那一刻,醫生的笑在二柱子眼裡就是一種嘲諷。當然,二柱子絕不相信嘲諷自已的女人。所以,他拿著化驗單又等到了第二天。
雖然那晚,他們在醫院附近住了一個高價賓館,但二柱子為了自證清白無怨無悔。
第二天。可喜的是,那間診室果然換了名男醫生。可悲的是,男醫生的結論依舊如此。
空包彈的陰影,瞬間擊垮了二柱子。他連醫生開的藥都沒抓,直接跳上車跑回了家。
到家後,他一頭紮在床上,就像被閹割了的叫驢,憤怒且不甘。
桃子湊過去安慰道:“醫生不都說了嘛,養一養沒準哪天就好了。你這又不是說不能用,擔心個啥嘞。”
二柱子一歪頭,憤聲回道:“你說我擔心個啥?李麗她老頭就因為弄不明白她。到最後咋樣?母雞下了蛋,都不知道是不是鴨子踩得背。”
“你胡說個啥嘞!他能跟你一樣,他是軟扁豆不能用,你是鐵棒錘矻矻行,那能一樣嗎?”
桃子知道二柱子鬱悶,就挑著粗俗的貼已話哄他。
估計二柱子也醒過味來。自已又不是說不行,只是暫時沒後。再說了,這又不影響快樂。
所以,空包彈的事,他很快就忘到了腦後。
可這一忘,差不多就拖了六七年。
在農村,結婚六七年不要孩子,那是要被人議論的。再說了,二柱子上面還有一個想抱孫子的老木匠。
二柱子過完年,一拍屁股進了城。留下桃子一個人在家裡頂著壓力。
時間久了,母雞不下蛋的說法,就傳了開來。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桃子藉著這個由頭,最後給二柱子下了通牒:這個月底,再不接她進城,她就自已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