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儀煥,親朋貴胄為顯關係深厚基本都叫她儀煥,地位低微一點的也稱呼她煥娘娘或皇貴妃。只有他喚她煥煥,她一開始以為這是帝王對她的獨家喜歡,每每聽到這兩個字,心裡都充滿了感動,眼裡充滿了愛意。
直到多年後才瞭解背後的故事,知道自已多年的傾心愛慕原來都付諸東流了。她終究只是他青澀初戀的代替,而在這麼多年的陪伴下,他竟然都不肯承認對她的情誼,臨死都在吩咐要和他的初戀同寢合葬。
華儀煥用盡了所有的關係,威逼加利用,總算了解了他心目中的“環環”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姓劉,名嘉妍,小名“環環”。溫柔和善幾乎是所有男子愛慕的基本條件,在加上清純的面貌,澄澈的雙眼,以及出口成章的才學,這可以算得上是娶妻的上佳人選。
而他的“環環”還曾對他有相助之恩,昔年孤苦生病之際,身邊的太監欺負他沒有母妃護著,又不得父王喜愛,任之自生自滅,是他的“環環”請了太醫去救他。
幼年的玩伴,又是恩師的嫡女,兩小無猜弄青梅,應該成全一段良緣佳話的。偏偏世間要出一個意外。
小青梅及笄後,在春獵途中被先皇也就是他的兄長看中,聖旨重如山,誰也抗拒不得。而他那時還只是一個不得注意的郡王,更是毫無話語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被打擊的七零八落。
恰這時邊境不穩,敵國來襲,他自請領兵護國,遠走邊疆。一走就是五年,功成名就歸來時,壯年的帝王也因多年的荒淫無道纏綿病榻,不久辭世。他的小青梅卻在先王去世後被先皇后賜了一杯鳩酒,追隨先王去了,遺憾伴隨終生。
在經歷重擊的他頂住壓力繼承了皇位,追封小青梅為他的孝懿賢皇后,而他自此不在立後,後位多年來一直空置。即便後來儀煥寵冠六宮,獨攬大權,卻也只被封了皇貴妃,到底也無法和一個故去的人平分秋色。
儀煥在年老垂暮之際,常常回想他們的第一次相見,那是一個在平常不過的日子裡,秋高氣爽,她坐著自家馬車去護國寺為父兄祈求平安,不想在回城路上馬不知怎的受了驚嚇,奔跑中馬車撞在了路邊的石頭上,即刻傾覆在了路旁,她和丫鬟吉祥雙雙掉出了馬車,被樹枝刮破了衣裳,車伕也被甩出去很遠,暈倒在了路旁。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天近暮色,又無行人,兩個弱女子在路邊孤立無援,而這時他就如天神一樣出現了。身披鎧甲,手執利劍,騎著高頭大馬,帶領著一隊訓練有素計程車兵風馳電掣般到了眼前。
他雖是武人,卻懂得照顧年輕女孩的聲名,扶她坐在了他的駿馬上,他一路牽著馬就這樣護送回了忠勇侯府,整個過程彬彬有禮,無絲毫冒犯之處,真乃君子也。
下馬後,也不求回報,準備上馬離去時,父兄聽到聲音出門迎接,才看到了新皇竟然就在府門,慌忙跪下叩拜,熱情留飯。他思索了片刻,竟然允了,真的留在府裡用飯。觥籌交錯間新皇才知道今天的女子是忠勇侯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因是獨女,一直被父母兄長呵護寵愛著。
用飯席間,已重新梳洗打扮後的儀煥出閨房拜謝恩人。
遠遠的在屏風後就聽到了他的聲音,如山泉一樣溫潤,柔中帶剛,和父兄討論著邊防的佈局,敵國的動向,朝中的局勢。反應快速,思維敏捷,和父兄一見如故。
轉過厚重的屏風,就見到了一個用白玉簪起來的髮髻,墨黑的頭髮,筆直的肩背。在走近些,隨著父兄的視線,他也轉了眸子,一雙亮晶晶黑色瞳仁垂射過來,剛毅的臉龐浮起了一絲笑意,溫潤如玉,如一股春風拂面吹來。
儀煥腦子裡霎時想起了一句“貌若潘安,面如宋玉”。情人眼裡出西施,雖然她沒見過潘安和宋玉,但儀煥覺得眼前的他就是最好看的。
那天他的黑色瞳仁不僅照到了儀煥的面龐,更照進了儀煥的心裡。以至於數天後父親征詢她皇上想迎你入宮為妃,煥兒怎麼想的時,她一口答應,連女孩子的矜持都沒有了,被兄長笑了一場,直嘆女大不中留。
備嫁中,她滿懷欣喜,少女懷春,對未來充滿幻想,對他充滿了愛慕。也讓下人不斷的去打聽他的一舉一動,從吉祥口中知道了新皇初初登基,外部雖然暫安,但內憂卻不斷,先皇不會治理國家,賦稅繁重,民生多艱,災害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者眾多。而朝中也分立多派,各個王爺都懷有別樣的心思,暗中養兵,蠢蠢欲動!
新皇的全部心思都在治理國家上,勵精圖治。後宮只有一個已經過世了的孝懿賢皇后,聽說是皇上的髮妻,早早離世了,現在後宮空無一人。她入宮後雖然名分上是妃子,但行使的卻是皇后的權利,儀煥不在意權勢,只想著她可以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多年後回想,儀煥忍不住嗤鼻一笑,確實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呢,他的後宮雖然也因為朝堂上的權謀進過幾個人,但都沒有得過寵愛,一直陪他到最後的只有她一個。
她的情敵始終都是已經過世了的孝懿賢皇后,每每讀到這個追封時,儀煥都想笑,“懿賢”這兩個字他的小青梅何時做到過呢,何時母儀天下過,何時對百姓溫柔聖善過,何時賢明仁慈過,不過都是他的幻想罷了。
不是儀煥刻薄,對已逝之人心懷怨恨。而是她心有不甘,只因為她和他的相遇時間晚了十幾年,就沒辦法走進他的心裡。因為這,她不論在邊防治國還是安撫百姓,震懾朝堂等等的出謀劃策,殫精竭慮,所有的付出努力都無法被看在眼裡。就連她生的孩子也不能被立為太子,得不到父王的喜愛與關注。
他的夫君眼裡只有那個小青梅和先皇的孩子,也喚他父皇,敬了天地,授予寶冊,迎入東宮,尊為太子。他悉心教導著太子,呵護備至,卻沒時間關心自已的孩子,何其的偏愛。
她兢兢業業的做著母儀天下的事,卻不能享有母儀天下的聲名,她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夫君,勠力勞心的幫著治理國家,統攝後宮,而他卻只當做是她應盡的本分,將所有的溫柔愛戀都給了心裡的小青梅。
她努力著一切,想讓所有人滿意,能夠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共擔風雨,生同衾,死同穴。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他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她。
儀煥覺得自已很可悲,很可笑,這種心情旁人不能體會,只有她自已知道。別人都說儀煥娘娘得皇上鍾愛一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後宮只許她一人。
而她也為了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努力了一輩子,可到最後也都沒有得到。他的那一瓢不是她,是他心尖尖上的小青梅,儀煥無論怎麼爭,都爭不過一個已經不存在了的人,這種無力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越來越重,越來越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