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養菌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經過近一個月的精心照料,蘑菇開始嶄露頭角,預示著不久的將來將迎來第一次的豐收。村民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紛紛對公社的陳主任和陸主任讚不絕口。然而,在這背後,兩位主任卻面臨著不為人知的壓力與挑戰。
在頂級刊物上,刊登了新領導層提出的“兩個凡是”原則。儘管陸為民前世並未過多關注這些歷史細節,但他也略知一二。他清楚這件事在全國範圍內引發的廣泛討論,最終導致了對“真理標準”的討論。
只是陸為民沒想到,這事居然會影響到他老爸。公社的主任、副主任,這級別差太遠了吧?陸為民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除了盼望洞裡的蘑菇快點長大之外,就是雷打不動的隨姜先生讀書。
直到某天,陳瑞霖和陸文淵再次一同前來拜訪姜先生,陸為民才隱約察覺到了某些端倪。每當遇到重大或敏感的問題時,這兩位都會找姜先生商議,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儘管陸為民對此有些不解,但他知道姜先生學識淵博,為人剛正不阿,深受人們的尊敬。只是,對於政治走向的敏銳把握,或許並非他的強項。否則的話,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陸為民心中不禁為父親擔憂,擔心他們在向姜先生請教時誤入歧途。然而,他也明白,在親朋好友中,姜先生確實是最具學問的人。當面臨難題時,他們自然首選向姜先生求助。
自然,此事重生前陸為民未經歷過,自然不知道這一次他們來找姜先生幹嘛。但他們談話的時候,陸為民是一定會一邊守門一邊旁聽。
這次,陳瑞霖和陸文淵帶來了一隻香氣撲鼻的豬腳和一壺米酒作為禮物。看到豬腳,陸為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彷彿已經聞到了誘人的香氣。
陳瑞霖笑著調侃道:“小傢伙,是不是眼饞了?這是伯伯給你的獎勵。”
陸為民調皮地撇撇嘴,反駁道:“伯伯做事不厚道,明明是來看先生的,卻拿一隻豬腳做兩回人情。”
陳瑞霖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而姜先生則哈哈大笑,打趣道:“瑞霖啊,你這次可是遇到對手了。”
陸文淵也笑著責備陸為民:“小民啊,你這樣跟陳伯伯說話可不對。”
陸為民笑著接過豬腳和米酒,快步跑進屋裡:“師母,師母,有好吃的來了……”
師母手腳麻利地將豬腳下鍋,雖然調料不如後世豐富,但僅僅是用清水和鹽巴煮出的豬腳也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你們先喝著,豬腳一會就好。”師母笑眯眯地說道。
“師母不急,我們就是來找老師聊聊天……”陳瑞霖笑著回應道。
“姜老師的學生那麼多,也就瑞霖你最懂事了。”師母對陸為民似乎有些忽略。
“哪裡哪裡,我只是離得近而已。”陳瑞霖謙虛地回應著,卻不忘向陸為民投去戲謔的眼神。這位老頑童似乎總是喜歡與陸為民開玩笑。
陸為民被他的眼神逗得又氣又好笑,回了他兩個白眼。
隨後,大家開始聊起了一些日常話題。姜先生對防空洞養蘑菇的計劃表示讚賞,認為這是集體經濟發展的一次有益嘗試。當然,在談話中大家都儘量避免使用“致富”等敏感詞彙,因為當時的社會氛圍認為越窮越光榮。
“老師,對於報紙上提出的這個精神,你怎麼看?”陳瑞霖抿一小口米酒,很隨意地問道。
陸為民心頭猛地一緊,他竟然將如此關鍵的事情給忘了。他焦急地思考,父親他們是否已經有所行動?自古以來,政治場上都講究“站隊”,若試圖在兩者間搖擺不定,最終都會落得尷尬境地,成為鬥爭的犧牲品。涉及到方向的鬥爭,其結果往往殘酷無情,即使不涉及生死,也必然會對個人的前途產生重大影響。
這事即將導致的什麼是真理之爭,無疑也是一個方向性的重要鬥爭。在這場鬥爭中,無論是高層領導還是基層公社的幹部,都將不可避免地捲入其中,如果選擇錯誤,後果將不堪設想。
姜先生手中握著的酒杯輕輕搖曳,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後才緩緩開口:“你們有什麼行動了嗎?”
“我們還在觀望,有點看不清楚。”陳瑞陽坦誠地說。
姜先生微微頷首,陸為民則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老爸還沒有行動。
“上層提出這個方向,也是出於多方面的考量。”姜先生斟酌著言辭,慢慢道來。
“還請老師明示。”陳瑞霖恭敬地請教。
“瑞霖,你太客氣了。我們就當閒聊,不必拘謹。”姜先生笑了笑,繼續道:“‘順應天命,方能長治久安。’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見。”
陸為民聽了有些愣神,沒想到姜先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而陳瑞陽和陸文淵則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深意,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明白姜先生是在暗示某種政治智慧。
“老師……”陳瑞霖剛想繼續詢問,卻突然有所領悟,微笑著點了點頭。
陸文淵稍顯遲鈍,反應慢了半拍,愣怔一會才算有點省悟。。
見陸為民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姜先生有些驚訝:“小民,你也有些頭緒了?”
“伯伯,我記得您之前跟我說過,做皇帝,往往自詡為天命所歸,以此彰顯其統治的正統性與合法性。我覺得您今天說的和之前的話有相通之處。”陸為民恭敬地回答。
“孺子可教!”姜先生讚賞地點點頭。
陸為民心中對姜先生的敬佩更甚,他明白姜先生這句話巧妙地解釋了這個要求的深層含義——根基太淺,將這個要求提出來,可以明確自已的正統地位,是其保持其地位的最有力的武器。
“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應對?”陳瑞陽問道。
姜先生微笑著反問:“你們認為呢?”
陳瑞陽不直接回答,轉而問陸文淵:“文淵,你是負責宣傳的,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
陸文淵沉思片刻:“我認為我們應該在保持原則的基礎上,靈活應對。既要傳達上層的意圖,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
“說得好!”陳瑞陽贊同道,“我們不能墨守成規,要敢於創新。”
姜先生點點頭:“縣裡對此有何指示?”
“已經收到了縣革委會的檔案,要求我們認真貫徹落實中央的指示精神。”
“劉向東主任親自簽署的?”姜先生問。
“正是。”
“我記得他以前是在青龍公社工作的,對吧?”姜先生問。
“是的,聽說他和瑞澤地區的一些領導有深厚的交情。”
“是這樣,喝酒。”姜先生就喝酒吃肉,不再談論此事。
陸文淵沉不住氣,問道:“姜先生,那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麼做呢?”
“ZZ說到底,其實也是實力決定一切。”姜先生微微一笑,突然衝陸為民說道:“小民,你怎麼不說話?”
“伯伯,我聽不懂呢,您要我說什麼呀?我就會吃肉。”陸為民隨口回應道。
姜先生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就是這麼辦!”
陸文淵卻是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們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既然看不明白,那就什麼都不要做,吃肉好了。文淵啊,你可真得跟你兒子好好學學。”陸文淵撓撓頭,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了。
姜先生說得對啊,ZZ從來都是實力的較量。任何一個要求的提出,必然會符合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同時也會與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產生衝突,雙方之間的碰撞在所難免。
在局勢尚未明朗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千萬別瞎摻和進去。
然而,有時候保持沉默的策略並不一定奏效。
沒有人能夠永遠當牆頭草,儘管他們兩個人想要先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決定,但也架不住別人主動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