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聽說六伯家請了個巫婆，要給清嵐姐驅鬼呢，現在正熱鬧得很，咱們也去看看吧。”晚飯過後，陸為民正準備翻開那本《傲慢與偏見》時，陸思瑤興沖沖地跑了過來，臉上洋溢著神秘和興奮。

“驅鬼？”陸為民放下書，有些好奇地問。

“是啊，清嵐姐不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嘛，那巫婆說是被厲鬼纏上了，今晚就要來做法事呢。”陸思瑤解釋道。

陸為民點點頭，在這個年代，雖然科技日益進步，但鄉村裡仍有不少迷信活動盛行。他也想見識一下這所謂的“驅鬼”表演。

“咱們走吧，二姐和小舅已經點火把了。”陸思瑤催促道。

火把雖然昏暗，但足夠照亮腳下的路。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陸文濤家，只見屋裡屋外已經圍滿了人，熱鬧非凡。

陸為民個子小，靈活地穿過人群，擠到了屋內。只見堂屋中央的門板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正是陸清嵐。她似乎很痛苦，不時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巫婆站在一旁，手持木劍，面前擺放著香燭和清水。她口中唸唸有詞，但翻來覆去就是那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陸為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巫婆的法術未免也太單調了些。

“三姐，咱們走吧，一點都不好看。”陸為民覺得無趣，便想離開。

他話音剛落，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他。那巫婆更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這小子，敢壞我的好事！”

陸思瑤被嚇得臉色一白，連忙制止陸為民：“小民，別亂說。”

此時，陸清嵐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緊捂著肚子，在門板上蜷縮著打滾，豆大的汗珠順著她蠟黃的臉頰滑落。

“糟糕，這明顯是急性腹痛的症狀。”陸為民心中一緊，知道情況不妙。

陸文濤見狀，焦急地催促巫婆繼續作法。巫婆卻只是冷漠地轉過頭，舉起木劍，口中唸唸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陸為民忍不住大喊：“六伯，別浪費時間了，快送清嵐姐去衛生院！她需要治療！”

巫婆聽到陸為民的話，臉色一沉，怒喝道：“小孩子家懂什麼？她這是被冤鬼纏身，不是生病！”

陸為民毫不畏懼，反駁道：“青天白日，哪裡來的冤鬼？清嵐姐這是重病，再不去衛生院，後果不堪設想！”

巫婆被陸為民的話氣得臉色通紅，正欲發作，卻見陸清嵐痛苦地翻滾著，聲音已經嘶啞。

陸為民趁勢上前，對巫婆說道：“師傅，我不管你是誰，但救人要緊。如果你不能治好清嵐姐，那就請讓開，讓我們送她去醫院。”

巫婆被陸為民的話氣得咬牙切齒，但看到陸為民堅定的眼神，她猶豫了。畢竟，陸家嶺的陸姓族人眾多，她不想惹麻煩。

陸文濤見狀，也急了：“小民，你別添亂了，快回家去。”

陸為民卻不肯放棄，他走到巫婆面前，直視她的眼睛：“死巫婆，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如果你今晚捉不住冤鬼，治不好清嵐姐的病，我就讓我爸爸來找你算賬！”

巫婆被陸為民的話嚇得一哆嗦，她知道特殊時期對這類迷信活動的打擊力度很大，若真被抓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時，陸清嵐突然滾下門板，臉色慘白，痛苦地捂著肚子。陸為民見狀，急忙上前扶起她：“清嵐姐，你哪裡痛？”

陸清嵐艱難地指向腹部：“這裡……好痛……”

陸為民迅速掀起她的衣服，摸到腹部的位置，用力按壓：“是不是這裡？”

陸清嵐痛得大叫一聲，點了點頭。

“六伯，別猶豫了，快送清嵐姐去衛生院！她需要馬上手術！”陸為民大聲喊道。

陸清嵐因疼痛而顯得異常安靜，她蜷縮在破舊的棉絮中，偶爾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你們兩個抬前邊，你和我抬後邊，動作快點，人快撐不住了。”小舅周成彬見狀焦急地指揮著。

陸文濤看到這一幕，一臉茫然，嘴裡不停地嘀咕：“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家裡一點錢都沒有了……”

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錢，伯母已經翻出了家裡的所有積蓄，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和零散的毛票，加起來不過二十元。陸為民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即使物價低廉，但這點錢對於即將面臨的手術費用來說，顯然是杯水車薪。這也讓陸為民深切體會到了那個時代普通家庭的艱辛。

就在眾人忙碌之際，陸為民追了上去，準備一同前往公社。

“小民，你幹什麼去？”二姐和三姐齊聲叫道。

“我要去公社。”陸為民堅定地說。

“你開什麼玩笑？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孩去公社做什麼？媽媽知道了非揍你不可！快跟我回家去！”陸思婷急了。

陸為民搖了搖頭，說：“二姐，六伯帶的錢不夠，清嵐姐需要錢做手術。”

陸思婷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仍堅持道：“那又怎麼樣？你又沒有錢。”

“沒錢他們不會給清嵐姐治病的，我們到時候可以找爸爸幫忙。”陸為民解釋道。

陸思婷沉默了片刻，終於鬆口：“好吧，但你得聽我的，不能亂跑。”

“沒問題！”陸為民爽快地答應。

公社衛生院門口，一個年長的門衛老大不情願地起身開門，嘴裡嘟囔著：“三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啊？醫生都下班了，你們等天亮再來吧。”

“師傅，求求你，人真的病得很重，等不了了……”陸文濤急切地哀求。

“我說了，醫生不在！”門衛不耐煩地揮手。

這種情形，陸為民早就預料到了，轉頭問陸思婷：“二姐，你知道爸爸住哪嗎？”

陸思婷瞪我一眼：“我哪知道？他調到公社後，我還沒來過呢。”

陸為民轉向小舅：“小舅，你帶我去找爸爸，或者找嚴主任也行。”

他們來到公社宿舍大院，門衛見陸為民自報家門後，不敢怠慢，連忙帶他們去了公社幹部宿舍樓。

“陸主任，你家裡來人找你，說有急事。”門衛敲門喊道。

“小民？你們怎麼來了？”陸文淵只穿著大褲衩子就跑來開門，然後問小舅：“成彬，到底怎麼回事？”

周成彬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爸爸，清嵐姐病得很重，現在在衛生院門口等救命，但衛生院沒醫生。你趕緊去看看吧。”陸為民急切地說。

陸文淵一聽，立刻開始穿衣服：“你們等我一下。”

這時，隔壁房門開啟，陳主任走了出來。他見了我很高興：“小民，你怎麼來了？”

“陳伯伯好。”陸為民鞠躬問好。

陳主任聽完事情經過，臉色一沉：“走，文淵，我們去看看。”

陸為民歡呼道：“太好了！”

陳主任笑道：“小鬼頭，好什麼？”

陸為民笑笑不說話，心裡明白有嚴主任在，衛生院的人肯定不敢怠慢。

公社正副主任一同出現，衛生院立刻忙碌起來。門衛趕緊去叫醒了醫生和護士。

一位中年醫生急匆匆地趕來，他看起來四十多歲，身材在農村中頗為顯眼，稍顯肥碩。儘管是深夜被喚醒，他依然記得披上那件已經有些髒兮兮的白大褂。

“哎呀，陳主任、陸主任，二位都親自來了……”

那位胖乎乎的醫生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與兩位主任熱情地握手。

“孫院長，請你立刻安排手術救人。”嚴主任直接說道。

“好的，嚴主任請放心，我這就安排。”孫院長動作卻十分迅速，蹲下身給陸清嵐做了個簡單的檢查，便迅速做出了“急性腸梗阻穿孔”的初步診斷，並立即安排了手術。

看到女兒被推進手術室，陸文濤兩口子緊張得不得了。嚴主任見狀，安慰道：“別擔心，孫院長以前可是縣人民醫院骨幹醫師，做個小手術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經此一出，陸為民也算是初次體驗了權勢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