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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選擇

陸文淵走出會議室,早春的微風雖柔和,卻難以拂去他內心的焦慮。汗水悄悄滲透了他的衣衫,臉色稍顯蒼白,彷彿剛經歷了一場緊張的較量。他,一個暫時停職的副科級幹部,此刻的身份與普通人無異,面對地區一把手的秘書,心中的緊張不言而喻。

陸為民的緊張更甚於父親。他並非因張瑞祥的身份而緊張,而是張瑞祥所提及的問題,尤其是最後那一問,顯然並非輕描淡寫。身為地區一把手的秘書,張瑞祥自然非等閒之輩,他提出的問題必然有其深意。

從種種跡象看來,讓陸文淵放棄人大代表的身份,背後似乎有孫宏達的影子。然而,孫宏達此舉的真正目的何在?是為了幫助劉向東嗎?似乎不太像。如果劉向東與孫宏達關係如此緊密,袁國興在晨曦縣的地位便會岌岌可危,更不敢與劉向東為敵。那麼,劉向東又何必與陸文淵妥協,讓他來勸說陸文淵呢?

更合理的解釋是,孫宏達本人並不認同陸文淵和陳瑞霖的觀點。因此,他不僅默許了晨曦縣的處分決定,還與劉向東一樣,不希望看到陸文淵出席人代會。但孫宏達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他自然不能親自出面阻撓陸文淵。

在這個時代,雖然人們的法治觀念還有待提高,但強行抹掉一個已當選的人大代表也是一件大事。孫宏達作為地區一把手,自然不能輕舉妄動。與劉向東過不去已是不智之舉,若再得罪地區的一把手,那簡直是自不量力。

陸文淵站在原地,心中反覆權衡。在官場上,有一條鐵律是永恆不變的:不聽從組織的安排,一意孤行的人,最終只會出局。這“不聽招呼”在地方上的嚴重程度,與部隊裡的“不服從命令”無異。

張瑞祥陰沉著臉,與劉向東和袁國興握手道別。陸為民見狀,知道不能再猶豫了。他走到陸文淵身邊,低聲說道:“爸爸,我們主動放棄這個人大代表的資格吧。”

陸文淵眉頭緊鎖,問道:“為何?”

陸為民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們不能樹敵過多,尤其是孫宏達,我們得罪不起。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我們失去了幹部的位置,即使有再大的抱負,也無處施展。”

陸文淵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他望向張瑞祥,深吸一口氣,說道:“請你轉告孫主任,我自願放棄晨曦縣人大代表的資格。”

張瑞祥停下腳步,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問道:“這是你自願的嗎?”

陸文淵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自願的。《憲法》賦予公民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但我也有權利選擇不被選上。”

張瑞祥的笑容如春風拂面,他迅速走上前,緊緊握住陸文淵的手,熱情地說:“陸文淵同志,你的決定我深感欣慰,我會立即將你的意願轉達給孫主任。”

此刻,陸為民注意到劉向東的神情輕鬆了許多,彷彿卸下了重擔,望向陸文淵的眼神中甚至帶有一絲感激。而袁國興則僵立在原地,臉色從潮紅漸漸褪至蒼白。

他們走出縣革委的大門,一臺吉普車緊隨其後,車牌號顯示這是劉向東的專車。陸文淵拉著陸為民,默默地退到路邊。儘管被迫放棄人大代表的資格讓陸文淵心中充滿不甘,但他也明白這是無奈之舉。

然而,吉普車卻意外地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來,熱情地說:“陸主任,劉主任讓我送你們回去。”

陸文淵還在猶豫,陸為民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吉普車的前座,興奮地回頭向陸文淵招手。他擔心陸文淵會固執已見,眼下既然劉向東有意和解,自然不願再節外生枝。

陸文淵無奈,只好也坐上了吉普車,對司機微笑道:“師傅,辛苦你了。”

“什麼?你竟然自願放棄了?”陸文軒聽到這個訊息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

陸文淵正從縣城裡歸來的時候,陸文軒正在田裡幹活,當他遠遠地看到一輛吉普車載著陸文淵緩緩駛近陸家嶺時,心裡不禁湧起一股喜悅之情。他以為陸文淵在縣裡得到了重用,於是便急匆匆地放下手頭的農活,直奔陸文淵家而去。

然而,當他踏進陸文淵家門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令他震驚不已的訊息——陸文淵竟然自願放棄了人大代表的身份!

陸文軒心中頓時充滿了愧疚和自責。要知道,為了幫助陸文淵爭取到這個人大代表的身份,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不惜得罪了不少人。可如今,在關鍵時刻,陸文淵卻選擇了妥協,這讓他覺得自已就像是一個“可恥的投降派”。

陸為民見此情形,急忙拉過一張板凳,讓陸文軒坐下,並迅速跑去端來一碗熱茶,說道:“四伯,您先別生氣,喝口茶消消氣。”

陸文軒接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但心中的怒火併未平息。他凝視著陸文淵,語氣嚴肅地問道:“文淵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呢?快給我講講其中緣由吧!”

陸文淵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遞給對面的人,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地區孫宏達的秘書張瑞祥親自來找我談話,詢問我是否願意主動放棄。你說說看,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聽到“孫宏達”這個名字,陸文軒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臉上又浮現出幾分得意之色,“連他都被驚動了,看來這件事情確實非同小可啊!”

陸文淵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接著補充道:“其實之前袁國興也曾經找過我談話,但我根本沒有理睬他。”

陸文軒聽聞此言,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難以置信地問道:“袁國興居然也找你談話了?這實在太奇怪了!他跟劉向東向來關係緊張,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呢?”

陸文淵無奈地苦笑一聲,輕輕搖頭說道:“官場裡的那些彎彎繞繞,我哪裡搞得清楚!”他的話語間流露出對官場權謀的輕蔑與不屑。

陸文軒想了想,又說道:“孫宏達親自過問此事,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人家可是身居高位的大領導嘛。那張瑞祥難道沒有透露些其他訊息嗎?”

“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比如,你何時能夠重新開始工作?咱們不能只聽吩咐做事,總得有些回報或者好處吧?”四伯此刻已經完全把陸文淵視為自已人了。

“呵呵,關於這件事,他倒是沒有提及。或許孫宏達並未授意他談論此事吧。”

“哼!”陸文軒不滿地哼了一聲,神情顯得異常憤慨。

陸為民注意到了陸文軒的反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他笑著調侃道:“四伯,您這話可是口是心非啊。人家讓您別養菌,您偏偏要偷偷養,這可真是和上級領導對著幹呢!”

陸文軒聽到這句話,頓時老臉一紅,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他輕輕敲了一下陸為民的頭,嘴裡罵道:“你這小鬼頭,懂得什麼?養菌又不犯法,縣裡那些領導就知道瞎折騰。他們根本不懂我們農民的辛苦,只知道一味地發號施令。”

接下來,他們又閒聊了好一會兒,當陸文軒準備離開時,他突然想起了自已此行的目的。他轉過頭,看著陸文淵,緩緩說道:

“文淵啊,關於那個人大代表的事情,不做就不做了。其實當初我也是想讓你透過這個機會鬧出點動靜來,引起上頭的關注。現在連孫宏達都驚動了,也算是沒有白跑一趟。”說完,他嘆了口氣,似乎對這個結果既有遺憾,又有一些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