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若可是有段時間沒用過飛劍了，一時竟有些陌生，崔啟帶著她跟在熒的身後，冰若可以清晰得看到熒翻飛的柔軟毛髮和毛茸茸的九條大尾巴，讓冰若很想去熒的背上坐一坐，飛劍還是挺不舒服的。

前方已經能看到那山莊了。巨大的白狐還沒落地，山莊前面就已經聚集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動物，時值深秋，小動物們已經換了厚厚的毛皮準備過冬，可能也是山莊裡安逸過了頭吧，一個個都看起來圓滾滾，胖嘟嘟的。

九尾狐落地，這些小傢伙就開始順著他腿上的長毛往他身上爬，不一會，熒身上就掛滿了各種軟乎乎的小毛球，一隻身手矯健的小黑貓輕車熟路地爬上來，撲在熒厚厚的背毛裡，打了幾個滾以後，幾下蹦到了熒的頭頂，在他雙耳之間把毛刨了刨端端正正地坐下來，神氣地喵喵叫著。

這一系列的舉動，看得冰若心都化了，步子向前邁了半步，卻又慢慢吞吞地收了回來，故作鎮定道：“黑貓通靈，應當是熒關心則亂了。”

這一切都被崔啟看在眼裡，笑道：“想去玩就去唄，我記得你也有隻守護獸是隻狐狸來著，應當也能變成狐形才對。”

冰若留戀地收回視線，道：“不用了，我是親近黑暗的體質，修煉的也是邪性的功法，那狐狸也是隻生性嗜殺的墨狐，與九尾狐這種祥瑞之物有著天壤之別，我還是不要過去了，免得嚇到這些小東西。”

莊子前被淹沒的熒耳朵抖了兩下，白光一閃，身形逐漸縮小，當白光散去時，熒的人性就取代了原來白狐的位置，還穿著那身短打，揹著那個揹簍，他笑著站直身子，把身上掛著的那些個小傢伙一個個地摘下來，從隨身空間裡掏出長長的一截長生木丟在了地上，隨後，把頭頂上的小貓提下來放在了臂彎裡，小黑貓顯然很是享受熒肉肉軟軟的小臂，剛想趴下，卻不想又被提起來遞到了一個沒見過的人面前。

冰若看著被熒遞到面前的小黑貓，不知所措，就聽熒道：“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小貓，叫墨雲，親近黑暗的體質，你們認識認識。”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被提起的小黑貓，此時這小貓呆呆地抱著自已的小尾巴，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圓，小嘴吃驚得忘記了閉上，難為了冰若從這張黑黢黢的小毛臉上看出了吃驚的表情。

小黑貓還沒晃過神就被冰若提過來抱在了懷裡，幽怨地看著轉身就走的莊主，氣得鬍子都直了，但是感覺這個人抱著還蠻舒服的，一時沒捨得挪窩，結果一轉眼要發火的物件已經跑沒影了，小耳朵抖了兩下，想著：“好喵報仇，就在今晚。”正想著，就被一隻纖細勻稱的手擼了兩下腦瓜，小貓抬頭，就看見了冰若衣服上墜著的流蘇，一晃一晃的，令貓垂涎，於是順從本心玩了起來。

冰若低頭看看懷裡這隻玩得沒心沒肺的小黑貓，看著也不像個膽小的呀。

熒一邊向山莊裡面走，一邊揚聲道：“我去重新佈置結界，你們倆去抓鬼吧，順便帶著這小傢伙見見世面，膽子忒小了。”

抓鬼抓鬼！但是沒什麼頭緒啊，也找不到，崔啟是真的不著急，已經走進山莊轉悠了，於是冰若就抱著小黑貓跟在熒的身後。

熒正在重新畫陣，一扭頭看到冰若坐在臺階上，把頭上的髮簪一個個都拔下來，過去問道：“你幹什麼呢？不去抓鬼嗎？”

冰若搖頭：“崔啟說不著急。應該是這個簪子，裡面是一些陣法的書和筆記，還有些現成的陣旗靈石之類的，你拿去用。”

熒也不跟她客氣，拿來就用，不時問冰若幾個問題，冰若也指點幾句。

妖族皇族子嗣眾多，熒的血統不純，天賦也不顯，本是沒有得到妖皇太多關注的，默默無聞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在某次妖族的饗宴上，玖公主曾當眾說熒得天道眷顧，日後將能夠左右妖族的存亡。熒這個小透明才被妖皇關注，如今熒在妖界雖說抗衡不了幾個奪嫡的兄長，但是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天道衰落，天道對世間的掌控力早已不像上古時期一樣得心應手，於是天道降天意，每一代都會在世間選一個使者，代天道監察世間萬物的執行規律，也代為處刑破壞天道法則的異類，靈道宮一直擔負此重任，靈道宮的宮主向來是天道的話事人，但是這兩代卻不同，前任靈道宮宮主於五千多年前身死道消，天道卻一直沒有降下天象，選擇下一任的天道使者，儘管風尊已經是靈道宮的宮主，但是天道卻沒有承認他，直到一千多年前，神族大公主玖公主剛出生，天道便降下一場飽含萬物靈氣的甘霖，甘霖過後，上古瑞獸攜萬千祥雲，攬萬丈霞光降臨神界，將象徵天道使者身份的力量輕輕放在玖公主的襁褓中，那一刻，萬物皆對其俯首，恭迎天道重臨。那時的場景，六界皆有感應，隨著玖公主慢慢長大，她也開始替天道在世間行走，她的話常被視為天道的旨意，因此有她撐腰，熒才能得到重視。

實際上天道說沒說，也就只有玖兒一人知道。

然而就算攜天象降世，依舊有些人質疑，玖是神族的大公主，那麼自然會偏向神族，不如獨立於六界之外的靈道宮公正，風尊沒能得到天道認可時，便有人猜測，風尊是因為娶了魔族魅族女子為妻，天道認定風尊會有失公允。如今之勢無疑是加重了神族的籌碼。有人說，天道公正，這是制衡；也有人說，天道不公，令神族得勢；神族則以為這是這是天道承認了神族在六界居於首位，自當統領六界，但是這個說法，神族認，凡人可能人，其他族卻是一點不信的。

然而，風尊和妻子鶯夫人，從未公開支援過魔族，極少插手六界紛爭。神族大公主也從來沒有說過神族乃六界之首，甚至她極少待在神族宮殿，整日在六界各處遊歷，只偶爾在某處小住，會一會好友，時間久了，玖小姐好友眾多，各界皆有，反倒是跟神皇的關係緊張，那些擔心玖公主不公允的，便漸漸安心了。

“你幫我聯絡一下玖兒，她常在凡間行走，比較熟。”

熒想了想：“那我只能讓青鳥去找一找了，你說玖公主離開了神族，會去哪裡呀？”

冰若還沒有回話，就見崔啟端著一碟子糕點走過來，一邊吃一邊回答道：“玖公主跟冥尊去修羅界了，他們早一個月就進去修補結界了，應該是還沒修好吧，要不然這個鬼也不會跑出來了。”

冰若也拿了點心來吃：“那你回去幫我轉達一下唄，要是玖兒從結界出來，就拜託她來凡間照看我一下。”

雖說分處神族魔族兩個敵對陣營，但是玖公主向來是中立態度，而且二人相識多年。玖公主和冰若關係好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冰若繼位時，玖公主還代神族送去了賀禮。

熒實在擔心那個逃脫的鬼，問道：“那個鬼怎麼回事啊，你們還不去抓嗎？”

崔啟拿出自已的生死簿翻看：“其實不用太擔心，那個鬼受審的時候，我是在場的，性子還挺溫和的，只是出身夢園，殺孽過重，才送進修羅界的，應該不會……哎？”

崔啟的手停在了生死簿的其中一頁，面色變得凝重：“他殺人了，就在剛剛。”

熒，冰若：“……”

當再次踩在崔啟的飛劍上，冰若還是很無語，但是也是由於他殺了人，依照死者的生平，可以大體找到他了。

冰若：“你不是說沒事嗎！”

崔啟：“我也想不到啊！誰知道他看著那麼平和的性子，一下凡間就殺人？”

飛劍降落在靠近山腳的一個小院前面，血腥味撲面而來，而且兩人遠遠就看到，門楣上懸著一顆頭。

冰若有些猶豫，不太想上前，便問崔啟：“死的是什麼人？”

崔啟：“這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和一個老人，那個老人是男人的母親，是昨天死的，是自然死亡，那對夫妻是那個厲鬼殺的。跟我進去。”

冰若抗拒：“我不想進去……”

崔啟瞪眼：“你的結界！碎了！他才跑出來的！”

冰若後退半步：“不都說了靈石肯定沒問題嘛！”

崔啟薅她：“還沒查清楚，就是你的責任！快過來！”

冰若：“我都沒有靈力了，我也幫不到你呀！”

崔啟笑：“那你說說你的靈力是怎麼回事？”

冰若無奈：“我覺得凡人弱，在大朝會上言辭無狀，被我師父丟出來讓我學學凡人！”

這下崔啟愣住了，本來以為她自已犯傻把靈力作沒了，想著嘲笑一番，誰知道竟然是大供奉的手筆，當下雖然許多不解，很想讓她展開說說，但是他也沒這個膽子了，只能說：“活該！加油！”

冰若登時氣得不行，但是也沒法反駁，掙脫也掙脫不開：“我真的不太想看，我潔癖。”

崔啟還是拉著他往裡走：“你都在修羅界待了那麼久，什麼腸穿肚爛，頭破血流的鬼沒見過，你還潔癖？來吧，帶你見一見凡間的命案，以後不是還要在凡間好多年嗎？”

屋內的場景極血腥，冰若和崔啟是從窗戶跳進來的，屋子不大，只有三間房，一個臥房，一個正廳，一個廚房，兩具無頭屍體倒在廚房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鮮血，味道燻的冰若難受，地上還有一把柴刀，正廳和臥房裡也全是噴濺的血跡和血腳印，幾乎沒有能讓冰若下腳的地方，冰若倒也不是沒有見過血腥，但是這樣有衝擊力的兇殺現場倒是頭回見。

兩人來到正廳，崔啟正仔細觀察那顆掛在門楣上的頭，問冰若：“什麼感想？”

冰若：“嘔。”

崔啟無奈：“問你對這個案子的感想。有什麼問題嗎？”

冰若雖然不知道崔啟為啥非得拉著自已來，但是還是忍著噁心老老實實地看了：“這倆人應該就是你說的夫妻吧，看著是亂刀砍死的，但是傷口都不是很深，可能行兇者力氣不是很大，頭是拿菜刀和柴刀砍了很久才割下來的，這個還掛在門頭上了，應該是仇殺。看著不像是厲鬼殺人啊，厲鬼怎麼會弄得這麼血腥？不應該是嚇死的嗎？而且這是大白天呀，普通人也看不見鬼吧？還有我比較奇怪，你說這家裡還有個老人，是昨天自然死的，但是這家裡看著沒有要辦白事的意思呀，而且家裡就一個臥房，那老人之前睡在哪裡？總不能是天天讓老人打地鋪吧？”

其實崔啟看完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生死簿上說，這二人不孝：“你看見廚房那堆乾草了嗎？”

冰若又回頭看了一眼，灶膛邊確實有一堆扁扁的乾草，冰若愣住了，乾草？啊？這是有人睡過的痕跡？冰若皺著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崔啟：“那老人睡這兒？”

冰若眼珠子轉了轉：“老人殺的？不對，老人昨天就死了！是那個厲鬼……附身了那個老人？殺了這對夫妻？”

崔啟慢慢點了下頭，冰若震驚極了：“那他……圖什麼？就算是厲鬼仇殺也不對，你說的那個厲鬼應該死了很久了吧，怎麼會還有仇人，早該骨頭都化成灰了。”

崔啟不甚在意：“找到了，問問就知道了。”

冰若突然覺得心裡不是滋味，魔族壽命悠長，越是實力強的就越是長壽，如自已的師父月天仇這等頂尖強者，壽數已盡萬年，仍是精力充沛，魔族子嗣不豐，每一個孩子都被悉心培養長大，但是即便魔族民風兇悍，全民尚武，雖沒有提倡孩子要贍養親長，但也從未聽聞有孩子敢虐待父母，這種，先不說族中的族長或長老容不下，便是有聽聞的過路人都看不過眼。

妖族中倒是有聽聞，有些族群為了傳承，會吞下父親的妖丹提升實力，但那也只是少數，也是為人唾棄的。也就只有無法可講的修羅深淵，會遵循叢林法則，適者生存，時常也有母獸將養不活的小獸吃掉，可那是為了生存啊。

在崔啟搜尋那殘魂的時候，冰若在小院轉了一圈，這家大約是以砍柴為生的，院裡有間柴房，堆滿了劈好的柴火，院子裡晾著臘肉和乾的菌子，曬著昨日洗好的衣服，只有那對夫妻的，卻沒有老人的，廚房裡的糧桶裡還有大半桶的糧食，屋裡有張織機，上面還有紡織了一半的布料，甚至妝盒裡還有幾隻樣式簡單的銀簪子，這家人似乎也沒有窮到養不起父母的程度，如今應當也不是災年，那他們怎麼會這樣對待自已的母親呢？畜生不如的東西，死了也是活該。我看那厲鬼可是做了件好事。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個厲鬼附身在了那個老人身上，那就好找了，而且，他應該還沒有走遠，無常司統帥也不是浪得虛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