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美人從天而降,面如天仙,美得不可方物。他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你們也是我的客人嗎?”
下一秒,那道身影似乎忽然定格在空中。
楚寒舟眉目凝重,遊影劍自動出鞘。
\"小心!\"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下一秒,千萬根漆黑的烏髮從紅衣美人身上似利劍一般刺出。
這一切都發生地猝不及防。
但好在有楚寒舟的提醒,眾人雖然狼狽,但是都沒有受傷。
紅衣美人一雙美目流轉,看向楚寒舟。
\"小仙君,我們又見面了。”
楚寒舟眸色冷淡。
\"害你的人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死了,為什麼你還要害死祥雲客棧那麼多人?”
\"為什麼阿……?\"
紅衣美人彎起手指,輕輕點在自已的臉頰上。
動作俏皮可愛,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忽然,他轉頭看著楚寒舟,彎唇一笑。
\"我可是惡鬼吶,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說完,手一揮。
無數和紅綢在空中翻飛。
在這其中,還有各色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
看得久了,畫面中的人卻又忽然變成自已和心裡喜歡的人。
李奕星大喝;“氣守丹田,不要被眼前的畫面所迷惑!\"
他臉上帶著怒意,本命法器出現在手裡,是一方棋盤。
\"只要你投降,並且乖乖說出鬼族的藏身的位置,我姑且饒你一命。\"
他指尖落下一子。
浩蕩的棋魂威壓,瞬間讓紅衣美人的靈魂體虛弱了三分。
一身紅衣若影若現,險些消散在空中。
他彎唇,\"看來,也不是所有的仙尊都那麼溫柔呢!”
李奕星眼中一閃而過一絲羞惱。
\"住嘴!\"
說著,又落下一子。
楚寒舟一直觀察著紅衣的神情,見他臉上似乎一閃而過一抹解脫的神色,急忙阻止。
\"住手一一!\"
“住手——!”
另一聲“住手”不是楚寒舟喊的。
李奕星勉強收回棋子,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他震驚地看向來人。
\"是你?!\"
金髮碧眼的人沒有理他。
他緩緩接住紅衣美人若隱若現的身體,目露悲傷。
\"玉狸,你怎麼……變得這麼虛弱?!\"
紅衣美人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撫摸上他的臉頰。
\"阿尢,你……你還活著?!\"
楚寒舟和秦羿琛同樣有些驚訝地看向金尢。
楚寒舟把遊影劍收了起來,他上前一步。
\"你們認識?\"
金龍點點頭,“玉狸曾救過我一命”。
他一邊給玉狸輸送元力,一邊簡單地講了一下他們相識的經過。
“我剛化形出雙腳的那陣子,特別貪玩,不顧族中長老的反對,偷偷跑到人間玩耍……\"
結果就是心大的美人魚被一個厲害的大妖怪地盯上了。
慌不擇路的美人魚在逃跑的過程中走到了已經變成一座孤城的龍明鎮,被紅衣美人救下。
彼時紅衣美人剛剛復仇完畢,怨氣還沒完全消散。
就連大妖怪也忌憚。
“從那以後,我們兩人就成了好朋友。”金尢眼中隱隱有淚。
他怎麼也沒想到,昔日強大到令大妖怪都忌憚的紅衣美人,如今虛弱到幾乎維持不住自已虛弱的魂體。
一隻若隱若現的手抓住金尢的手。
玉狸對金尢笑著搖搖頭。
\"不要浪費你的元力了……\"
金尢眼睛裡的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李奕星沉默良久,開口問道:“你說要找一個人,就是他嗎?”
金尢點點頭。
他本來是打算先來找金尢的,但是在半路上遇到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就先追了上去。
結果被那個身影越帶越遠,最近才回來。
劉雲木看著有些不忍,略帶疑惑地問道:“他不是已經把仇人都殺了嗎?怎麼還會……\"
\"是回憶。”
一直沒有說話的楚寒舟開口道:“惡鬼一旦報完仇後,就會變得空虛虛無,而回憶,既是療傷的解藥,又是入股的毒藥。\"
為了不會立刻消散,惡鬼只能透過一遍遍回憶曾經的傷害來增強怨念。
但是一個惡鬼報了仇以後,為什麼還會執意留在人世間呢?
在看到玉狸看金尢的眼神後,一切事情都有了答案。
自從金尢出現後,玉狸臉上的笑就沒淡下去過。
帶著一種淡淡的滿足、憂傷、幸福……楚寒舟心中嘆了一口氣。
\"你其實一直在等金尢,對嗎。”
金尢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你是說,玉狸這麼執著,是為了我?\"
他看向玉狸。
玉狸沒有沒有否認,他笑著點點頭。
\"自從聽聞鮫人出事後,我就一直很擔心你。\"
\"他們都說鮫人滅族了,但是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死在冰冷的海水裡,你那麼耀眼……\"
他嘴角的笑又加深了幾分,眼睛像天上的月牙一般又彎又亮,“我一直想見你最後一面,好在我等到了。”
金髮碧眼的金尢,就像是天上的太陽,善良、熱情、永遠地充滿了活力。
他忽然出現在玉狸昏暗的世界裡,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玉狸一直以為,情愛不過是些無聊的東西。
也不過就那一二兩事。
直到金尢的出現。
他縱然被傷得千瘡百孔,卻依舊選擇了相信愛情。
只是他早已經沒有了資格、也沒有愛人的能力。
金尢是太陽,而他是落在泥土裡的塵埃。
儘管他穿上了鮮紅的衣裙,卻也終究不是太陽,他發不出光來。
金尢神色複雜地看著玉狸,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你怎麼那麼傻……\"
玉狸道:“你不也是麼。”
金尢輕輕撫著玉狸的如絲綢一般黑亮的長髮。
\"你會下地獄嗎?”
玉狸的聲音淡淡,“我怕是連地獄都下不了。”
他殺了那麼多的人,早就不期望有來生了。
楚寒舟聽到這裡,終於知道為什麼金尢和他在鎖妖塔的時候會對他和秦羿琛的故事那麼感興趣了。
原來,他就是故事中的人啊。
\"唔……\"
玉狸的雙眸忽然變得赤紅,神情痛苦。
美人終究是美的,不管此時的表情如何痛苦。
這是魂飛魄散的前兆。
要把此生對別人做的孽都經歷過一遍。
畫面慘烈,王富貴悄悄捂住了劉雲木的眼睛。
傅文清和柳腰早承受不住,轉身走了出去。
楚寒舟忽然感覺尾指一緊。
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
秦羿琛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尾指輕輕勾著他的尾指,悄無聲息地安撫著他的情緒。
——別怕,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楚寒舟心中一暖。
他往前走了一步,“或許我有辦法,可以叫他走得輕鬆一點。”
佛光再一次亮起。
輕柔的佛音中,玉狸痛苦的嘶吼聲漸漸低了下去,整個人在金色的佛光中彷彿被吞沒。
玉狸忽然看向楚寒舟,紅唇微張。
\"謝謝你,鬼族的地址就在……\"
忽然,地面一陣搖晃。
本就殘破不堪的屋頂塌了下來。
“師尊!\"
秦羿琛看向楚寒舟。
楚寒舟立刻抱起還在愣神的金尢飛身離開。
轟隆一一!
楚寒舟在半空中轉身。
長月街一整條街道地面下陷,房屋連同所有喧囂的罪孽一起被深埋在地下,等到來年春天,又會從泥濘的土地中,開出一朵朵嬌嫩的花來。
腳尖剛剛落到地面,秦羿琛、劉雲木和柳腰立刻衝到楚寒舟身邊。
齊聲問道:“師尊,你沒事吧?“
傅文清和王富貴也先後趕來。
楚寒舟搖搖頭,他掃了眼因為動靜聚集起來的人群,讓傅文清和柳腰帶著情緒低落的金尢先回客棧休息。
目送他們離開後,他看向劉雲木和王富貴,道:“剛才的忽然崩塌太詭異了……現在危險已經解除,你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是!\"
劉雲木和王富貴點頭離開。
最後,現場只剩下了楚寒舟、李奕星和秦羿琛。
李奕星看了眼不遠處趕過來的官兵,道:“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
楚寒舟點點頭。
施了障眼法,所有人都沒有發現有三個人憑空消失了。
山清水秀的林湖邊,李奕星背手而立。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他才轉過身來看著楚寒舟和秦羿琛。
“你和他離得最近,可有聽清最後一句話?\"
楚寒舟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玉狸為什麼會選擇在最後一秒說出那個地方,但是他全程繃緊著神經,自然沒有錯過。
“百年前在三界混戰中消失的大國。”
楚寒舟緩緩道:“玉狸說,鬼族的根據地就在曾經的秦國,如今的楚國。\"
李奕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秦羿琛思索著道:“莫非是……\"
楚寒舟點點頭。
誰也沒有想到,最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楚國,也就是假玄天宗所在之地,秦羿琛找回魔心的地方。
楚寒舟腦海中不由閃過月鶯和褚旭的模樣。
不知道他們兩人現在過得怎麼樣?
褚旭那小子有沒有把國家治理好。
確定好了下一步後,楚寒舟和李奕星商量了一下,決定今晚就出發。
因為李奕星忽然想起來,有一隊外門弟子在執事的帶領下,在楚國曆練。
如果確定楚國就是鬼族所在地的話,他們現在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
眾人集結在客棧門前。
楚寒舟看著回來的劉雲木和王富貴無聲詢問 ——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劉雲木和王富貴齊齊搖了搖頭。
\"好了,準備出發!”李奕星翻身上了馬車。
楚寒舟看了眼身後的客棧。金尢大概還在睡覺。
聽傅文清和柳腰說,金尢自從回去以後,就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睡著了,鼾聲震天。
人在呼吸不順暢的時候會打鼾。
人魚只有鰓,所以他是裝的。
眾人心知肚明,但沒人去安慰他。
這樣的痛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除的。
只能靠他自已走出來。
馬車漸行漸遠。
\"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
金尢騎著馬從身後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