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廚神齋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忙到昏天黑地的杜明賢本來想著回房間倒頭就睡，卻聽見隔壁威廉房間響著嘁嘁喳喳尖銳的英語，忍無可忍的他抱怨道：“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哦，抱歉，好久沒看這麼有趣的影片了，忘了戴耳機！”
“有趣？我還以為是和你前妻吵架呢…”
“這次不是，我在看這個——”
威廉把電腦搬過來，杜明賢看見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在辯論，仔細辨認後想起：“這不是美國這屆總統的兩個候選人嗎？”
“對。”
“你啥時候關心過政治？再說這種辯論不就是兩個人說明自己的選舉主張，很有意思嗎？”
“與其說是選舉，不如說是集謊言、揭短、誹謗、爭議、煽動為一體的荒誕喜劇；與其說是選誰更好，比如說就是單純在比爛…哈！”
杜明賢看了看影片地網址，皺眉道：“你是‘翻牆’看的吧？”
“哦？你還懂‘翻牆’？”
“其實不太懂，但最基本的道理還是差不多明白的。”杜明賢靜默片刻，沉聲道：“你不是喜歡學成語嗎？我教你一個——‘非禮勿視’。”
“哈哈！”威廉這次真的被逗笑了：“你是想警告我什麼嗎？”
“沒有，只是覺得你難得安定下來，別給自己找麻煩。”
“找麻煩啊…是說我該入鄉隨俗麼？”
“我倒覺得說成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更好，唉…”杜明賢嘆了口氣：“算了，是我管太多了，你隨便吧，我出去轉轉。”
“我跟你去，順便去買些啤酒和下酒菜。”
走在夜晚的路上，因為這裡離燈火通明的蒼啟市區有一些距離，反而能看清天上的幾顆星星。
“天空，真廣闊啊！”杜明賢突然說道。
“你是要作詩嗎？”
“當然不是，我沒江旭之那種才情！只是想起小時候經常會看著天空做白日夢，希望有朝一日能會飛，然後飛到更自由的地方！”
“所以，你會飛了嗎？”
“當然不會！連坐飛機都暈得七葷八素你還指望我飛？”
“自己飛說不定就不暈了？我也沒飛過所以不知道，但既然人沒有生著翅膀，還是待在地上就好了！”
“是啊，大概是上小學後就再也不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了，覺得生而為人還是腳踏實地最好！不過那時候還是渴望當過宇航員和飛機的飛行員，也算是沒有完全放棄吧！”
“然後呢？”
“你猜不到嗎？隨著年紀漸長徹底放棄了唄！天空雖然廣闊，但從來不屬於人類，這世上也從來不存在絕對的自由…”
“你之前不也說過——難得安定下來。我倒是天南海北地‘飛’過，可還是覺得現在好，那時候別說街角和橋洞，就連死人堆裡都睡過，哪有現在舒適安逸？事實上，這也是我選擇定居這裡的理由。”
“嗯，生活很安逸，我也沒什麼想抱怨的，只想多掙點錢讓日子過得更好，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你今天為啥這麼多愁善感？是因為秋天嗎？”
“自古逢秋悲寂寥麼？倒也不是！只是今天太忙了，然後在忙完的那一刻我看著周圍的鍋碗瓢盆突然在想——我不會一輩子困在這裡了吧？”
“不是現在還能看到天空嗎？”
“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也不想懂。你已經很幸福了，再瞎抱怨小心遭天譴！”
“那你呢？你應該也很幸福了，既然待在中國，為什麼還要處心積慮地去‘翻牆’呢？”
“你管的太多了。”威廉不悅道。
“我不管你，只是好奇在你看來我是不是像井底之蛙一樣，只看著井底的這片天空就滿足了？”
“你當然不是。我瞭解你，比一般人想的都多，很多時候也會自尋煩惱。”
“就像現在？”
“就像現在。”
“嘿嘿…”杜明賢自嘲地笑了兩聲，“也就跟你瞎扯兩句，別放心上！對了，你知道為什麼現在網上有許多拍搞笑段子的小影片嗎？”
“為啥？”
“因為現實生活太苦了啊！”
“想偷懶嗎？”
“不想，如果無所事事坐吃等死的話更難受！能夠忙碌並看到付出的回報，前途明亮未來可期，這也是幸福。”
“明白就好。”威廉停下來，指著頭頂說道：“地球上的人看到的是同樣一片天，但所經歷的卻可能大象長頸鹿！”
“大象？長頸鹿？”杜明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在逗我！”
“因為接下來要講的話可能有些沉重——你該知道現在還有不少國家的人民生活在貧窮、饑荒、甚至是戰火中吧？”
“嗯。”
“國家和國家間的衝突都是上面人關心的，一旦開始戰爭，受苦的永遠是老百姓。”
“雖然是這樣，但畢竟唇亡齒寒，如果某天真要打仗我也沒地方可跑，估計也得上前線…”
“如果真是那樣，生活將天翻地覆，你所重視的一切人和事隨時都可能消失，你會惶惶不可終日。”
“…你還記得我曾經在友睦小學打過個人吧？”
“記得。你雖然不算人高馬大但也是膘肥體壯，毫不手軟地打在個小學生的肚子上，嘖嘖…”
“沒辦法啊！因為我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所以無法對這樣的事情置之不理！不過我又何嘗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還有其它更可怕的罪惡滲透在每個看似幸福與和平的角落裡…”
“你想表達什麼？”
“無力。”
“呵，你是要當菩薩來普度眾生嗎？”
“那倒不是，畢竟我連現狀都改變不了，卻總是忍不住會多想，最後只是徒增煩惱罷了…很蠢吧？”
“是會有這樣的時候，人被賦予想象和思考的能力也不一定完全是好事。”
“唉…”
“交給我吧！”
“交、交給你什麼？”
威廉神秘地笑笑，按原計劃去了酒水店，不過卻買了啤酒以外的東西——一瓶伏特加！
“你買這個幹嘛？明天不還有課嗎？”
“我今天不喝，這個是買來給你的！”
“啊！？”
“反正明天你休息，偶爾喝醉一次沒什麼，別老吃甜的了，體驗下大人解決煩惱的方式吧！”
“解決什麼啊？什麼都解決不了！”
“你說過最看不上買醉的人，因為任何煩惱都不能靠喝酒解決，但其實你這種多思多慮的煩惱恰恰是喝酒能解決的！”
“是這樣啊…”
杜明賢想了想，絕對是荒唐和有道理各佔一半的奇怪現象，最後不管怎樣先收下了這瓶酒。
天空太過廣闊，包容之物眾多，與其欲窮千里目，不如只專注於自己頭上的這片天空即可，若還覺得累偶爾閉一會兒眼睛或許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