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平想到關於李道玄的那些傳說，好奇地問道：“說到卜卦之術，我爸說前幾天遇到道長，道長就提到我，莫非那時道長就算到了我會回來？”

李道玄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剛好在短影片中見過你練太極，知道你練出了內氣。然後看了一眼你爹的面相，是父子重逢局。”

我有些失望，說好的神卜呢，結果居然是看手機和麵相知道的？不過能從面相看出來這些，也算有點東西？

“那有人說道長長生不老，真的還是假的？這世界真的有長生不老麼？”封不平此時恨不得一口氣問出所有的疑問。

“這世上哪有長生不老之術？最多隻是延長壽命而已。不過修行到極致，壽元幾乎無窮無盡，說是長生也不為過。我之所以看起來沒有變化，那是因為我修了些道術，壽命比他們長得多。其實你也在往這條路上走了。”

李道玄聞言失笑了一聲，才緩緩說道。

封不平一愣，“我？難道修煉能延長壽命？”

李道玄正色道：“正是如此，不管是普通的鍛鍊活動氣血，還是內修已身，都能夠延長壽命。”

封不平有點懵，你要說鍛鍊，活動身體促進血液迴圈，能延年益壽他理解，但是內修正身是什麼？是修煉內功嗎？

封不平毫不遲疑地問出自已的疑問。

向李道玄請教的機會可不多，雖然李道玄每年都有一半的時間在觀裡，但是卻沒多少人有機會見到並請教。

“鍛鍊的道理你大體懂，就是以血液的加速迴圈沖刷身體，盪滌雜質，淬鍊五臟，是由外而內的一種鍛鍊方式。而內修正身你可以理解成和鍛鍊相反的一種方式，它以調整呼吸為基礎，以呼吸由內而外地改造身體。儒家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把修身排在首位，而修身的方式也很簡單，那就是練字。”

封不平有些驚訝，“練字能內修已身？”

李道玄笑問：“練毛筆字最先要求的是什麼？”

封不平思考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道：“坐姿、站姿和握筆姿勢？”

李道玄頷首，“不錯，練字最先講求的就是坐姿、站姿和握筆姿勢，要身正筆直，鬆弛有度，不可偏廢。然後調整呼吸，屏氣凝神，意在力先，眼中唯筆，心中有字。最後才是懸肘落筆，一筆一畫，橫撇豎捺，輕重轉勾。整個過程都是在打磨意力，修身修心。長此以往，人字交融，所以才有字如其人人亦如字的說法。”

封不平聽得有些迷糊，前面倒是懂了一些，但後面的好像懂了又好像完全沒懂，於是撓著頭，“道長，我常常聽到字如其人人如其字的說法，但是我好像完全看不出來啊。”

李道玄哂然，“這個很簡單，把你寫的字丟到一百幅字重，你認不認得出哪幅是自已的？”

封不平笑道：“這我肯定能認出來啊。”

李道玄又問：“假如另外99個人都是模仿的你的字呢，你還能認出來嗎？”

封不平怔了一下：“應該能吧。”

李道玄接著問：“為什麼你能認出來呢？”

封不平思索了一下：“是因為我對自已的字熟悉？行筆習慣不同？細節處不同？還是感覺不對？”

李道玄繼續問：“如果把你的字換成你朋友的呢，你能認出來嗎？”

“應該還是能。”

“同樣的，把你朋友的字和臨摹的混在一起，也還能認出來？”

“應該還是能。”

“為什麼還能呢？”

“因為我對我朋友熟悉，對他的字也熟悉。”

“你這不是能看出來嗎？”

封不平道：“可是如果是陌生人的，我就看不出來了啊。”

李道玄問：“你想看出來什麼呢？透過書法看出本人的性格？還是品行和做事方式？”

封不平愣了，是啊，他到底想看出來什麼呢？！

李道玄沒有給封不平太多的思考時間，就接著道：“蘇黃米蔡中蔡京的書法在當時堪稱一絕，可是為官卻被譽為禍國六賊之首。趙佶的瘦金體風骨瘦硬，傲骨嶙峋，如屈鐵斷金，鋒芒畢露，但卻堪稱昏君典型，釀成歷史上著名的靖康恥。秦檜融合蘇黃米蔡等眾家之長，自成一格，但是其人卻是千古奸臣第一，從他之後，再也沒有人的名字敢用檜字，他創出的字型也無人以其姓氏命名，而是以朝代命名為宋體沿用至今。”

“所以說，如果單純只是從書法來揣測一個人的品行為人，實在有失偏頗。”

“雖然書中不乏人如其字的顏筋柳骨，但更多的卻是人字不一，嚴嵩、董其昌的書法向來為人稱道，汪精衛、鄭孝胥的有些題字甚至至今都還在用，但你能說他們人如其字嗎？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反之，字寫得不好的人品就一定差嗎？目不識丁的英雄比比皆是。”

“所以啊，字寫得如何僅僅只是一個人才情的體現，與人品的好壞沒有關係。可荒謬的是世人……”李道玄悠悠嘆息了一句，沒有說下去。

可是封不平聽懂了李道玄未說盡的話。

可荒謬的是世人總喜歡把美好的一切與人品聯絡起來。

就好像一個人說要出去旅行，但是別人問他要去哪兒時，他卻說不知道。別人笑話，他自已也迷茫，卻不知道當他走出家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在旅行中了，而他卻不自知。

其實，很多股民也是這樣，當他們一無所知地進入股市時，往往都能賺錢。而後來，當他們開始信奉技術分析，開始關注時政新聞、企業資訊時，滿懷信心的交易時反而被套血虧。只因為你能看到的資訊是別人想讓你知道的資訊，你能看到的趨勢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趨勢，當你跟著別人的目的操作時，就已經進入別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我們慣於高看自已，以為窺一斑而知全豹，自已就是無所不能的神，卻不過是井底之蛙。等被現實打敗之後，又卑微到骨子裡，虔誠地跪下仰望別人，把別人當做神去崇拜。

卻忘了，自已根本沒必要迷信別人的結論，水深水淺，終歸得小馬自已走過才知道。明天會怎樣，與其費盡心思去猜，不如過好當下，靜候明天到來。

這片刻的念頭如醍醐灌頂，又如暮鼓晨鐘般震耳發聵，令封不平一時間痴在了原地。

這幾天封不平的內心其實一直很迷茫，他一直堅持拍了那麼多懲惡揚善的短影片，或許有很多人喜歡他的也影片，認可他的所作所為，或許有人因此改變了命運，可是這些放在整個社會中就是滄海一粟，根本對社會產生不了什麼影響，這讓他感覺很迷茫，不知道懲惡揚善的意義何在。

僅僅是為了吸粉賺錢嗎？還是為了系統的善惡值？

可是，他剛做這個時的初衷不是這樣的啊！

可是現在他想明白了，所有人都在路上，他沒必要去為未來的世界迷茫，不管未來是鬼怪橫行黑暗籠罩大地，還是靈氣復甦修行者遍地，都與他沒有關係，哪怕他獲得了系統，在別人眼中，他也還是個什麼都不是的螻蟻。

既是螻蟻，苟且偷生，保全自已，足矣！

國家和世界的未來會如何，還輪不到他來操心。

想明白之後，封不平瞬間感覺整個人輕鬆了許多，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對李道玄施了一禮，“多謝道長解惑。”

“無需客氣。”李道玄微微頷首，“很多事以後你也會知道，也會想明白的。”

很多道理，早晚都會明白，但早明白與晚明白是兩種不同的結果。

“對了，你之前去的是北方？”臨走，李道玄又叫住封不平。

唐水市距離京都不過百餘公里，自然是屬於北方，雖不解道長何意，封不平還是頷了頷首。

“你生肖屬龍，命格主土，暗藏金火，而北方屬水，恐於你不利。從面相看，你雖已經度過一次死劫，但嘴唇發青，印堂黑雲籠罩，鼻樑隱現青痕似斷江……種種面相，無不顯示你接下來仍要面臨生死大劫。所以北方你就不要再去了。”

封不平一怔，回想在唐水市的遭遇。

他的穿越對宿主本人而言，無疑是生死之劫，只是不知道這算不算渡過？而且整整兩年半了也沒有什麼大的發展，即使最近漲了一些粉絲，伴隨的也是牢獄和血光之災，想起來確實不算美好。

從穿越過來的一無所有到如今的一無所有。或許，北方真的不適合他發展？

遂點了點頭，“行，我聽道長的，去收拾下行李就退房回來。”

李道玄欲言又止，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