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唐遠頓了頓回道:“滿十六了”。
“多好的年紀啊！”海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聲音也變了，帶著幾分幽怨的哭腔:“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剛被賣到意春樓”。
唐遠看了看海棠，一時手足無措。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去安慰她。不說點什麼吧，好像心裡又不太舒服。
“海堂姑娘，我也知道攤上這麼個事情，擱誰都難過。聖人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常思一二，不想八九。該來的會來，該去的總究會去。”
看來這次搬用的大道理沒有效果，海棠依舊沒有說話，只顧著抹淚，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泣。是啊，擱誰想起這麼悲慘的過往能不傷心呢。怪只怪尋常人左右不了自已的命運。
唐遠見她這樣傷心，不停地在腦海裡找詞，想去安慰她。可自已唸書太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憋了半天，實在也想不到怎麼安慰，既然想不到就隨便說點什麼吧。總比一個屁不放的要好:“海棠姑娘，不能太過傷心，你這身體剛好些，過度悲傷會影響身體恢復的”。
或許是海棠生病這段時間想的太多了吧，任唐遠怎麼勸說，都止不住她的淚水。一發不可收的抽泣著，這可把唐遠急壞了。
拔針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唐遠也沒有想到說辭把海棠哄好，不過也不怪他，哄女生的活是渣男的拿手絕活，一般嘴笨的男人心眼都實誠，實誠的男人嘴都笨，根本就不會哄女人。
也沒辦法，就先拔針再說吧。等唐遠把海棠身上的針拔完了，海棠乾脆就趴在床上把頭扭到一邊，抽泣的聲音還更大了些。
就這麼離開，也於心不忍。唐遠收拾好銀針，就繼續開口勸道:“海棠姑娘，過去的事情，就叫它過去吧。人生來就是要受磨難的。”
海棠還是光顧著哭，也不說話。媽呀，可是為難小唐遠了。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的命運也不好”。嘆了口氣，接著又道:“我爹孃倒是挺疼我的，可是...可是在我四歲那年，先是我爹走了，同一年，我娘也走了。我雖然沒有你那種遭遇，但是...”
說著說著，唐遠的眼眶竟也紅了起來，還有淚花在眼裡不停地打轉。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想到不堪的過往，難免會悲從中來。
或許是見唐遠頓了許久沒說話，海棠便轉過身來，看見也在悲哀中的唐遠，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對不起，小先生，害你想起傷心的事了”。海棠帶著哭腔嘟囔了一聲。
唐遠見海棠開口說話，立馬擦了擦溼潤的眼角，破涕為笑:“海棠姑娘，讓你見笑了。”
“見什麼笑嘛，對了，你幾歲就沒了爹孃，那你從小跟誰一起生活啊”？海棠好奇心特別強，剛停了哭泣，就開始刨根問底了。
無錯書吧“十歲之前，我的族親們會給我送些吃的喝的，十歲以後，我就學會種菜了，有的時候也會去山裡挖些草藥來換糧食。對了，我還養了兩隻雞”。唐遠說到自已小時候的過往，卻是來了幾分精神。
“你那麼小，就自已一人住啊？你膽子也太大了吧”！海棠驚訝地問道。
“剛開始我也怕，怕的時候，我就會去我爹孃墳上跟他們說說話。”
唐遠說的風輕雲淡，卻是把海棠驚訝得目瞪口呆。“你晚上跑去你爹孃墳上”？
唐遠點了點頭:“慢慢的，習慣了就不怕了。”
開啟了話匣子後，唐遠也開始問海棠:“你是生病了以後才搬到這兒住的嗎”？
海棠點了點頭，道:“之前都是在意春樓住著，後來生病了，乾孃就把我趕了出來。”
海棠嘆了口氣又道:“那會替她掙錢的時候，說什麼拿我當親生閨女對待，不過那會她待我確實也不錯。但是，我不能替她掙錢了，立馬就把我趕了出來”。
“在那...裡...裡面，一定很不好過吧”。唐遠可能是太好奇了，咬著牙把這個問題給問了。
海棠看了一眼唐遠，沉聲道“倒也還...還好吧。一開始，乾孃就把我捧紅了。我的...我...我的價錢大，所...所以都是些富家公子來找我。後來，東城的王公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就...就不準乾孃把我許給別人了。直到城裡鬧了鼠疫，王公子一家都逃難出城去了，他說...他說他很想帶上我，可是他又怕他夫人。”
海棠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可能是有些口渴，便從床上下來，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那你那會，就算不跟著那王公子一塊跑，也可以自已出城去避避啊”？唐遠有些好奇地問道。
“走不了了，等我們想跑的時候，都跑不了了。那王公子家是豪門望族，就連佟大帥都要給他們家幾分面子，只有像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辦法出去。”
說完，海棠又喝了口水，接著又道:“也就是王公子他們走了，那些個畜生才敢闖到意春樓來糟蹋我。他們仗著有槍，城裡又混亂，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從海棠口中，還了解到，在鼠疫爆發那會，城門封閉，有些人確實是病死的，有些人是因為其他病，得不得及時醫治死的，還有一些就是家中沒有存糧，活活餓死的。
在那段時間裡，幾乎是天天都有死人，雖然每天死的不多，但是天天都看到當兵的抬著死人去城外後山掩埋，據說，後山挖的坑好大，有多有少的死人都丟到大坑裡了，然後就是用柴火焚燒。
當兵的，每隔幾天就會對關著門的商鋪跟住房挨家挨戶去敲門，如果沒有人回應就會破門而入，他們是怕人死在屋裡時間長了。
到後來，活著的人，有的餓極了，就會去街上晃悠，看到好搶的鋪子直接就一窩蜂上去搶，有的米鋪被搶了，有的藥鋪被搶了，反正是跟吃喝相關的鋪子，幾乎都沒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