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緩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身時被漆黑的羽絨服佔據視線,陳夷一愣,惶然地抬起頭,看見了應衡的臉。
兩人面對面沒有說話,應衡視線掃在陳夷身上的校服前,頓了頓,才開口“陳夷?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陳夷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偏過視線不去看他的臉,只是落在應衡身後的洗手間門口“……啊,是”
“那怎麼好像挺討厭我的?不敢看我的臉?”
陳夷沒想到這人觀察地挺仔細,將視線收回,短暫地落在應衡的臉上,又瞥開目光“沒有,你別多想”
應衡沒再說話,點點頭,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陳夷撥出一口氣,還沒抬腳,猛地被人拉著手腕往後拽去。
陳夷瞬間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反握住應衡的胳膊,轉身利落地抬起胳膊,一拳還沒揮到他身上,應衡就低聲說“有人”
陳夷扭頭,看見身後一個喝醉了的壯漢目露兇光地往洗手間走,要不是應衡剛剛拉著他,兩人該撞上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啊,抱歉”
應衡鬆了手,待陳夷站定,就轉身進了廁所。
陳夷回到包廂,一群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馮雪橙吵著要讓服務員現在上蛋糕。
房間內的燈關了兩個,十二寸櫻桃蛋糕在昏暗的環境下,以及眾人的期待中被推出來,上面蠟燭熒熒,冒著微弱的光亮,在眾人的歡鬧聲中逐漸響起了祝福“Happy birthday to you……”
馮雪橙戴著生日帽,站在蛋糕面前閉著眼許願,外頭的風無休無止刮,在十一月底的夜裡又刮來一場冰雹,剛踏出酒店的臺階,冰疙瘩便劈頭蓋臉地往下砸。
回到家時,他的身上已經溼透了。
孫綺一邊驚訝一邊急忙忙地拿著毛巾給他擦了頭髮,又催促著“快去洗澡,不然就要感冒了!”
陳夷點點頭,活動了一下自己凍得僵硬的手,轉身進了洗手間。
然而沒想到孫綺一語成讖,第二天陳夷還是感冒了。
他坐在教室裡,頭重腳輕地批改著自己的試卷,聽著馮雪橙又在嘟囔著期末考。
“劉姐這次又給咱們施威了,今年期末考要是沒有隔壁二班考的好,她開學來該佔用咱們休息時間了”
陳夷聽得模模糊糊,感覺眼前整個場景都在晃來晃去,馮雪橙沒聽到他的回答,孜孜不倦地晃著他的胳膊“你怎麼了?沒睡覺啊?這麼困”
陳夷勉強撐著眼皮,最後在馮雪橙的一句句逼問下,還是眼前一黑,倒在了桌子上。
重感冒來勢洶洶,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個月壓力過大而積勞成疾,住院期間,醫生還給他打了退燒針,又輸了三天的水,孫綺抱著他又紅了眼眶,回家買了雞和豬蹄,給陳夷煲了幾頓湯喝。
週四的晚上七點半,玻璃窗外的天徹底黑了下去,雨夾雪拍打著窗戶,馮雪橙一身冷意地圍著厚厚的圍巾來醫院看陳夷,應衡站在她旁邊。
馮雪橙笑著解釋“我媽媽他們不放心晚上一個人出來,正巧我哥在江無區附近”
陳夷面色蒼白,漆黑的杏眼直勾勾地盯著應衡。
由於生病的緣故,他沒反應過來,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許不明不白的怨氣。
生病也就算了,再看著應衡這張臉想起那個姓盛的,他更加難受憋屈了。
應衡穿著一身漆黑,沉默地站在陳夷床頭,對這人突如其來的敵意有些好奇。
馮雪橙沒管兩人的氣氛不對,坐在床邊絮絮叨叨地跟陳夷講她最近追的超火的瑪麗蘇狗血言情。
“你知道嗎?!你送我的那本書賊精彩!這幾天晚上我老是想不寫作業就看,太抓心撓肺了”
陳夷被一個酷似渣男的人盯著看,難免很不自在,下意識回覆了句“有多精彩?”
“啊,這我就要跟你講講了”馮雪橙興致正濃地咳了幾聲,又馬上注意到另一邊傳來的如刀似劍的目光,反悔道“算了,我長話短說吧”
“男主跟女主好不容易在一起,因為一些狗血原因分開,但是你能想到,女主後來竟然遇到了一個酷似男主的人,剛一見面就把他認成男主,咣咣扇了兩耳光,罵他是渣男……”
“哈哈哈,哈哈……”馮雪橙捂著嘴巴笑得眉眼彎彎,“但是其實男二真的是個渣男,情場高手,以為女主是他過去拋棄的女人,現在整容變樣了來找他算賬呢”
“怎麼樣?狗血不狗血?我還沒看完呢,你要是想聽,我看完了再跟你討論”
兩人又聊了十幾分鍾,陳夷說“不早了,你們回去吧,我明天就能去學校了”
馮雪橙啊了一聲,想想又嘆口氣“確實啊,那明天見!”
陳夷嗯了一聲,還想囑咐點什麼,晚上來巡查的護士進來將藥包放在桌子上,提醒了一句“十三號床的病人,該吃藥了”
陳夷有些尷尬,他手上掛著輸液,孫綺因為同學的到來還在醫院樓下不知道跟誰聊天,他一個人確實有些不方便。
應衡瞥了一眼旁邊桌櫃上已經涼透了的水杯,挺有眼力見地說“我去給你接點熱水吧”
他走過去不等人答應就拿了杯子,末了才聽到陳夷一聲略顯艱難的謝謝。
應衡側眸看了他一眼,陳夷穿著大啦啦的病號服,沒多大的臉上毫無血色,看著脆弱不堪,蒼白從臉上延伸到脖頸以及鎖骨,此時他正朝他微微彎了下杏眼,又很快錯開目光。
應衡拿著杯子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又很快收回視線,轉身抬腳出了病房。
馮雪橙又高興了點“我看著你吃完藥再走,咱倆多聊會兒,你都不知道我在學校最近做試卷做的都快鬱悶死了……”
兩人沒聊幾分鐘,應衡就拿著裝滿熱水的杯子回來了,陳夷利落地吃藥,馮雪橙看得皺眉“苦嗎?”
陳夷難得放鬆地靠在床上,給她開玩笑“不苦,你嚐嚐嗎?”
馮雪橙皺著鼻子表情痛苦“我都聞到藥味兒了,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