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的事傳到慈寧宮裡,已經是三日以後。
玉恩蘿手裡握著的茶盞落到地上碎了。
在聽到顧玦只是小傷後重重舒了口氣,隨即急切派太醫前往厲王府。
“葉嬤嬤,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玉恩蘿問打發走了其他人後問身邊人,一雙拳頭緊握,很顯然氣得不輕。
她問人,也不過是想得到個確認罷了。
“太后,老奴不敢妄言。”
玉恩蘿眸子冷睨她,“說!”
葉嬤嬤低頭,“想要王爺命的人很多,但是,能召集那麼多黑衣人要王爺命的人,少之又少……”
葉嬤嬤話未說盡,玉恩蘿已然明白了。
她嘴角勾起冷嘲,“是啊,除了他,還會有誰有這麼大手筆。”
”數百具黑衣人屍體?”
“鮮血染紅了長安街?”
“他可真看得起玦兒。”
“擺駕,去紫宸宮!”
餘太監把守在紫宸宮門口,來回踱步,四周的乾兒子卻還在私下向他打聽厲王和丞相府嫡女被刺殺一事。
本是一次針對厲王的刺殺。
誰知,這事還涉及到了丞相嫡女。
丞相府和魏國公府聯合學生以及先帝親信齊齊發難,一連三日在朝堂上求皇上找出那些毒瘤分子,必須將人千刀萬剮以絕後患。
這幾日皇上被人唸叨得腦袋都要炸了。
只要一去上朝,御案之上,堆的摺子比皇帝的腦袋都高。
上面全是關於這次暗殺之事。
滿朝文武,不管是心知肚明的還是毫不知情的,全都口口聲聲要皇帝為江山社稷為重,必須嚴厲懲治江湖為亂分子,定然不能叫人殺到天子腳下來了還不知情。
還口口聲聲揚言,這是為了皇帝的安全著想。
這都還是輕的。
更叫皇帝氣悶的是。
這次之後,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一連幾日有上千百姓跪在宮門口,說他們被嚇到了。
請求他為他們做主,請他懲奸除惡,為天下蒼生做主,做一個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這是明擺著將他架在火上烤。
他們被嚇到了?
嚇到了是不假?
但膽敢堂而皇之跪在宮門口威脅他,這裡面,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搗鬼,他是一句話都不信。
至於推波助瀾的是誰?
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
厲王府、成王府、丞相府,還有個魏國公府。
顧玦沒死,還給他整出這麼多么蛾子,皇帝氣得一連摔了好幾個杯子。
他也是真沒有想到,這件事還牽扯到蘇家那個女兒了。
想到這,又想起倖存暗衛回稟給他的話。
暗衛說,“那波人被厲王策反了。”
還昭陽對蘇家女出手,那裡面定然也有皇后教導不當,每每想起,他便恨不得將皇后拉來鞭屍。
一把掃下所有筆墨紙硯。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來人!把皇后跟昭陽給朕帶過來!”
只是,餘太監還沒回他,清亮而慍怒的女聲便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顧晝!”
皇帝聞聲抬頭,就對上玉恩蘿那赤紅而盛怒的眼眸,他眉心當即就是一跳。
不會吧?
他可是叫人對慈寧宮上上下下瞞得好好的?
皇帝揮手示意人餘太監帶著人下去,收起臉上的怒色走向玉恩蘿,伸手要去拉她。
“蘿兒,你怎麼來了?”
誰知,玉恩蘿卻猛地甩開他的手,揚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你說過不動他的!”
“堂堂天子,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玉恩蘿臉上滿是怒色,淚水在眼底打轉,她生得極美,歲月從未敗掉她的美。顧玦心疼想去替她擦淚,被她一把甩開。
“你別碰我!”
玉恩蘿指著皇帝,充滿淚水的眼底滿含威脅,“你別忘了,你能爬上哀家的榻,提前是哀家的玦兒平安無事。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就隨他一起去見他父皇!”
“砰——”
皇帝一腳踹翻香爐,眼底燃起熊熊嫉妒之火,“誰允許你提他的!”
他不管臉上五指印,一步一步逼近玉恩蘿。
“你怎麼可以提他?”
“你還要為了他的孩子去死?”
“玉恩蘿,朕陪了你二十年,你時不時就要在朕面前念及他。在你心裡,朕到底算什麼?”
“你把朕置於何地?”
若是之前,為了兒子,玉恩蘿可能還會退縮,可想到兒子兒媳前不久面臨生死一線的刺殺,玉恩蘿此時對顧晝,是恨得牙癢癢。
完全不帶怕的。
她抬頭,怒瞪著顧晝。
他不喜歡什麼,她就偏偏要說什麼。
玉恩蘿嘲諷啟唇,“顧晝!你怎麼就這麼賤呢!明知道哀家要說什麼,你還是上趕著找虐,你這人,自輕自賤,就是披著黃袍的畜生!”
“畜生在哀家心裡,自然連路邊的野狗都比不上!”
“你覺得你算個什麼東西!”
皇帝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面色鐵青,眼睛裡像是能噴出火來了,袖中的拳頭死死緊握,稍有不慎就會打在玉恩蘿臉上。
“你再說一遍試試!”
玉恩蘿沒理會他,轉而咬牙道,“哀家警告你。哀家的兒子死了,哀家絕不獨活!不信,你就試試看!”
說完,玉恩蘿甩袖離開。
皇帝看著那怒氣沖天走遠的背影,從心底升起一股子悲涼,他慢悠悠朝天子位置走去。
餘太監急急忙忙跑進來,瞧見的便是那抹孤寂單寥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皇位,他的身邊,卻空無一人。
殿中,更是安靜得可怕。
想到剛剛太后出去時的臉色,他重重嘆息。
他忙走上前扶人,小心翼翼試探問,“皇上,您……還好嗎?”
皇帝深吸一口氣點頭,手捂著眼睛。
“那,皇后娘娘跟昭陽公主,還叫嗎?”
皇帝搖頭,“不必了。”
“傳旨下去,黎傢俬自與江湖人士勾結,誅殺厲王,按罪當誅。但朕念及與皇后多年夫妻情分,不忍將其滿門抄斬,故撤文遠侯府爵位,文遠侯府十歲以上人全部發配邊疆,念其晚輩不知情,全府閉門思過一年,以示懲戒。”
餘太監震驚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重新擺好筆墨紙硯,磨墨時,卻驚悚發現。
好像有滴淚掉在聖旨上了。
離開紫宸宮,他還專門把聖旨開啟看了一下。
有一處,墨跡已被暈染開了。
“哎,作孽啊。”
玉恩蘿還不知道皇帝準備了人背鍋。
她已急急忙忙出了宮,朝厲王府去了。
而此時的厲王府書房卻是——
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