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裡兩處燈火通明。
鳳儀宮裡,皇后閉眼坐在鳳椅上,看似在靜心養氣,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她手指緊揪著帕子,些微有些沉重的呼吸,都顯示了她此刻的緊張與期待。
期待什麼?
自然是期待能聽到那人死了的好訊息。
那個位置,只能是她兒子的,誰都不可以搶.
尤其是顧玦。
她好歹是堂堂一國皇后,她的昭陽是一國嫡公主。可那日,他顧玦卻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和她的昭陽。
這口氣,她咽不下去。
更可恨的是,只要那個女人一出現,皇上就只向著那個女人了。
這是叫皇后最氣憤的事,可她沒辦法跟皇上置氣。只因她生不生氣,壓根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想讓那個女人死,可手又伸不進慈寧宮。
所有的怨氣只能發洩在顧玦身上。
他必須死。
皇帝今日沒偷偷摸摸去慈寧宮,此刻,他正站在紫宸宮殿宇下,負手而立看著雨聲滴答的黑夜,老練的深幽的眸子裡全是肅殺之意。
兵權交了。
人也差不多該死了。
太監附耳在皇帝耳邊輕言,唯恐這話被人聽了去。
“她也派了人?”皇帝擰眉,面色很是不悅。
太監點頭,“派了,召集了江湖上有名的殺手團,足足百來人人之多。”
聞言,皇帝冷笑,並未說話。
她要殺顧玦,他理解。
只因,他也不想顧玦活著。
但凡顧玦是從別人肚子裡爬出來的,他都不會這麼嫉妒,這麼恨。
只要一想到當年,他苦苦哀求,求玉恩蘿給他生個孩子。
她不但不答應,還千方百計避孕,甚至最後直接喝了藏紅花絕育,胸腔裡這顆心就跟撕扯般疼痛不已。
她扼殺了他們可能有的孩子啊!
他都想好了的。
她給他生個兒子,他就立他為太子。
給他生個女兒,他就跨馬持劍開拓大啟版圖,叫她將來做唯一的女皇。
他一定會學著做一個好父親,一定會將全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捧來給他們的孩子的。
可是,沒了。
一切,都沒了。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她就願意給那個男人生孩子!
他不甘心!
皇帝強壓下心底熊熊騰起的嫉妒怒火,迫使自已理智回籠。
皇后殺顧玦可以。
但,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召集這麼多人了?
該敲打敲打了。
七皇子府裡的主人也在靜靜等著,被人奪妻,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昭陽公主府,公主一邊享受著裙下人的伺候,一雙怨毒的眸子惡狠狠看著窗外。
敢搶她的厲王哥哥,還讓厲王哥哥當眾踹她叫她下不來臉面。
這口氣,她要是咽得下她就不是昭陽了。
外面雨水越下越大,越下越洶湧,啪嗒啪嗒打在瓦沿上。
瞧著,這雨,今夜註定不會停歇。
蘇家人瞧著蘇杳杳這麼晚了還沒回來,都不由得擔憂起來。
晌午出去的時候,眼看著天要放晴了,誰知晚上又下起雨來了。
蘇夫人來回踱步自責,“早知道會下雨,我就不叫杳杳一個人去了。”
蘇相如走過去握著她手輕拍,“夫人別怕,為夫已經派人去國公府了,指不定是岳母瞧外面雨大了把人留下了呢。”
蘇相如話是這麼說,可那皺起的眉頭卻揭示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寧靜。
如果真的是把人留下了。
國公府也會派人來報個信。
不會叫他們白白擔心。
可面對愛重的夫人,他只能這麼安慰她。
心裡卻是祈禱,閨女可不能出事。
於是又加派人手出去接應。
蘇夫人嘆息,“兒子都是討債的,關鍵時候,他們都不在家。”
“我指望他們有什麼用。”
蘇相如笑笑沒說話,兒子不能指望最好,這樣夫人就不會總想著以後不跟他過了投奔兒子去。
雨水如注,不斷地敲打著青磚臺階,形成一道道水簾。街道上已經積起了深深淺淺的水窪,倒映著黑夜熹微,宛如一面面破碎的鏡子。
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壓抑和沉重。
顧玦擔心蘇杳杳,一心只想著快點解決完這些人趕緊去護她。
可眼前的人跟殺不完似的。
顧玦一劍結果了面前的刺客,喘息著看向周圍。剩下的黑衣人雖數量眾多,但已呈疲態。他深知此時不能力敵,必須智取。
顧玦心生一計,忽地高聲道:“你們主子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錢?本王出雙倍!”
他聲音雄渾,哪怕在雨夜也格外有穿透力。
話音未落,對面的黑衣人明顯一愣,手中的劍都頓了一瞬。
青衣舉起的劍都顫了兩顫。
王爺,這是玩的啥花樣?
見此法有效,顧玦劍指著眾人,雨水沖刷著他硬朗的面龐,繼續喊道:“你們殺人不過也為賺幾個錢,本王允諾你們,只要你們停手,你們主子給你們多少錢,本王願意出雙倍給。”
“你們好好想想,你們覺得,想殺死本王,是那麼容易的?”
“殺不死本王,回去,你們主子會放過你們?”
“更或者說,讓你們來殺本王的,壓根就不是你們的主子,但是,你們接了這個單,你以為殺了本王,你們就能平安無事?”
在打鬥過程中,顧玦仔細觀察了這些人的出招方式,下手狠毒,招招致命,但每個人招數卻五花八門。
一看,就不像是正規培養出來的。
定然是那些人從江湖上請來的殺手。
如果說一開始顧玦只是想詐一下這些人,可當其中一些人在聽完他的話頓住時,他便確認了自已的猜想。
不是那人派出的死士。
那便好。
他一邊殺人,一邊道,“你們自已看看,你們在本王手上,能有幾個人活得下來的。”
“你們想拿錢,本王理解。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已的父母家人,他們知道你們每天都幹著這些刀口舔血的生活嗎?”
“你們的妻子孩子,知道自已花著的銀錢是自已丈夫父親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掙來的嗎?”
“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死了便是死了,對你們的家人來說,他們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
“若是你家不止你一個兒子,你父母倒是好,可你讓你妻子獨自帶著兒女怎麼活下去。你就不怕你兄弟姊妹欺負她們孤兒寡母!你妻子成了寡婦,你就不怕她三天兩頭被外面的人惦記欺辱!”
“要是隻有你一個兒子,你一死,你知道是好了,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家三代全都不好過,老無所依,妻無所靠,子無所歸,到最後,因為你一人,你家三代家破人亡……”
“別說了!”顧玦還在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為首黑衣人已然氣得不行。
“你他孃的還王爺呢!廢話怎麼這麼多!”打不過就出損招,還竟然動搖他的軍心。
太可恨了。
黑衣人頭子 提劍與顧玦打起來。
剩下的三四十個黑衣人中,很多人神情都猶豫了。
顧玦的話,真的戳到他們的肺管子了。
是啊。
他們死了。
家裡的妻兒父母怎麼辦?
有的人想著自已青梅竹馬長大的妻子,一想到自已死了她和孩子可能面臨的處境,手便遲鈍了下來。
有的則是想到強取豪奪娶回來的妻子,一想到自已死了,她可能就會帶著孩子嫁他情敵,心裡那口怒火和不甘一下子縈繞在心頭。
越想越不甘心。
看著動作遲緩個個面面相覷的黑衣人。
青衣咂咂嘴。
再次親眼見證了他家王爺的無恥程度。
可作為護衛,他可不能拖他家王爺的後腿。
“我家王爺說話一向算話,你們只要停手,銀錢必然是少不了你們的。你們想想你們的女兒,要是家裡沒了頂樑柱,她指不定會被你們那些個重男輕女的爹孃賣給老鰥夫,或是賣給個傻子瞎子做老媽子伺候一家子,最後因為生不出兒子被婆家活活磋磨死,到死都沒個爹給她撐腰……”
“別說了!”
三四十個黑衣人齊聲怒吼。
顧玦和青衣的話,將他們知道卻從來不敢面對的問題,赤裸裸拉在臺面上來講,此刻一個個心裡跟吃了蒼蠅似的難受。
只要想想那個局面。
心裡就自責難受得要死。
“難道我家王爺說錯了?”青衣不依不饒,揚手一劍又抹了一人脖子,他後背上也被劃了一刀,疼得他倒吸涼氣。
黑衣人停手,其中一人問道,“你們能給多少?”
黑衣人頭子肩膀上被顧玦刺了一刀,聽到這話,怒回頭瞪說話人,然後就是這一瞬,他的生命就結束了。
顧玦提著劍過來,冷麵肅殺的臉上滿是肅然。
“你們跟著本王,本王保你們榮華富貴。”
黑衣人眾人:“……”剛剛不是說給他們銀子嗎?
怎麼,感覺入套了呢?
青衣適時開口,“給你們錢拿回去,就相當於背叛你們的組織,你們想想,你們的組織能放過你們?”
“跟著我家王爺,就是我家王爺的人,我家王爺最是護短,他的人,誰都不能欺負!”
“真的?”
這些黑衣人中,雖有人被顧玦剛開始的話說得動搖了,但都顧忌良多,尤其是回去極大可能組織也不會放過他們。
可如果厲王能護著他們,他們也不是不能跟著他。
厲王雖殘暴,哦,現在外加一個無恥外。
但在大啟軍隊心中,他威望好像很大。
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有人這樣想,便這樣問了出來。
只是顧玦還沒回答,周圍氣氛陡然一沉,危險的氣壓再次逼近,在第二波黑衣人快放下手中劍時,第三波黑衣人又來了。
這次來的人數,遠遠比剛才多了數倍不止。
黑壓壓的氣息壓過來,整條街道籠罩在恐怖的氣息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