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王莊,宋桃在意的有三點。
第一,奶奶說的挖山是什麼時間,又是誰在挖,死了多少人。
第二,她嘴裡的表哥是不是寇森?
第三,為什麼王明在聽到奶奶的話之後會恐懼和慌張,那個所謂的表哥和小芸之間又存在什麼聯絡?
宋桃的好奇心被這三點分成了三份,每一點他都想知道,都想搞清楚。
有時候,也是經歷了才會知道自已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有經歷了再回想,才會對自已有一個更加全面的認知。
他嘆氣,好難啊,比狐狸難,至少狐狸的事兒只有一家人,而這件事,能牽扯進來一群人,能牽扯進來一群人的事其實都不太好管,說不定在某個時候就得罪人了。
難怪那個大嫂不讓他去王家,王家就是這件事的根,他想把根拔起來,王家人能樂意?
傻子才樂意。
等說完,宋桃突然問:“老鼠能成精嗎?”
白巳:“嗯?”
宋桃說出自已的想法:“你想啊,如果老鼠能成精的話那事情不就好辦很多了嗎?咱們去王家抓一隻家養鼠,嚴刑逼供,就什麼都明白了。”
白巳沉默一會兒,誇道:“想法很好。”
宋桃抽抽嘴角,媽的,好不容易想到個辦法,說出來就被白巳一票否決了。
這否決掉的並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他的智商,是他進入人才市場的通行證。
宋桃腦袋越來越低,直到趴在桌子上。
白巳在一旁慢悠悠的喝著茶,餘光看向宋桃的臉,對方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白巳心裡湧現出這個想法時,眉心一跳,自已好像觀察得太過仔細了。
他道:“你是想救蘇三月?”
宋桃悶悶道:“想啊。”
白巳又道:“即使她殺過人?”
宋桃道:“她殺的不是人,那是畜生,更何況誰也不知道王屠夫到底是不是她殺的,如果是她殺的,她為什麼最開始不認罪,如果不是她殺的,那她為什麼又認罪了,其實咱們誰都說不清楚,她到底是被屈打成招了還是突然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我覺得和那個寇森肯定有關係,但是這個人我接觸不了,人家是朝廷的人,武功高強,還養狗。”
說到狗他又想起那天在山洞裡看到的那些東西,身上一抖,抖了一堆雞皮疙瘩。
白巳倒杯茶遞給他:“想知道,看看不就行了。”
其實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話,宋桃聽過很多,比如孩子能生就能養,一個月八萬,不隨便養養?工作能做就能辭,大不了自已開個公司,三個月上市,三年幹到全國五百強,一頓飯不上萬那都不叫飯,能把調拔到這種高度,身價至少兩個億起步。
一般情況下這種人都是西裝革履,開豪車,住豪宅,端著二鍋頭兌點葡萄汁他都能說那是八二年的拉菲,讓你看到這些之後他會告訴你,我曾經特窮,不過現在都好過了,然後再以一副成功人士的姿態侃侃而談,知道我的奮鬥史嗎?知道我為什麼成功嗎?加入我們,帶你走上人生巔峰。
宋桃覺得應該改一下,不叫人生巔峰,應該叫人生癲瘋,幹傳銷的哪兒有幾個正常人?都是癲瘋,又癲又瘋。
但這種話,白巳說出來就特別有可信度,他特別篤定,只要白巳願意,這清雪樓都能成為全國五十強企業,到時候所有蛇都會有一個歸處,他好歹能混成個經理,
晚上,李志強還沒回來,宋桃就跟著白巳上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晚上上街,其實他膽子特別小,白天出門可以,晚上外面再好看再熱鬧他都寧願在屋裡待著,老覺得會出事兒。
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地穿梭其中,各種嘈雜喧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絕於耳,熱鬧得一逼。
街上人多,小攤多,食物多,所以孩子也多,小孩兒手上拿著東西,到處亂竄,一會兒磕著這兒一會兒磕著那兒,熱鬧是熱鬧,也非常的亂,
像這種夜市,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有錢人,就算出現,有錢人身邊也會圍著一群沒那麼有錢的人。
像白巳這種渾身散發著貴族氣質,臉色冷淡到別人看一眼都會覺得自已是不是欠他八百萬的帥哥跟這條街是格格不入的。
對面走過來一個急匆匆的男人,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帽子,低著頭,從宋桃面前過去的時候,宋桃非常有靈性的往旁邊一閃,那男人手上的刀片在宋桃面前一閃而過,明顯是個小偷。
宋桃大喊:“有小偷,大家保管好自已的財物。”
人群喧鬧起來,小偷惡狠狠地瞪了宋桃一眼,隨後隱匿於人群之中。
宋桃聲音大,鏗鏘有力,特別高大威猛,其實他心裡在冒汗,他真怕對方不要命,一刀捅過來,到時候他痛失二兩血,不知道要補多久才能補回來。
人太多了,宋桃拽著白巳走到一個路口,人在這裡分流,視覺上就少了很多,終於給了他一個喘息的機會。
宋桃鬆開白巳的手拍拍胸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嚇死我了。”
白巳上下打量,道:“你身上有錢?”
宋桃用手給自已扇風,今天晚上真感覺全鎮的人都出動了,比白天人多了足足一倍。
他理所當然道:“當然沒有。”
白巳挑眉笑道:“沒有還怕他偷?”
白巳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丟丟的好奇,身上沒錢,小偷什麼都偷不到,可宋桃還是躲開了小偷並且大聲告訴大家有小偷,他得不到實質性的好處,還有可能被小偷記恨。
這就是正宗的費力不討好。
宋桃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想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我覺得,這應該是一種文明。”
白巳更加好奇:“文明?怎麼說?”
兩個人邊走邊說:“就像你問我,是不是要救蘇三月,我想救,這也是一種文明,有些事兒不一定非要去做,但一定要有人做,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才最準確,但是我願意去做,聖母也好,爛好人也罷,都可以,我做,只是因為這件事需要有人做而已,就是這種文明。”
這個世界爛不爛,有多爛,還會不會繼續爛下去,都不關他的事,他就是不願意跟著這個世界一起爛,他把這種想法稱之為一種能控制自已思想的文明,生命不息,文明不朽。
嘿嘿嘿。
這話想想就行了,說出來又矯情,所以他換了一種說法說給白巳聽。
白巳不是別人,是他第一個朋友。
宋桃說完還覺得自已說得特別好,覺得這話怎麼也能讓白巳誇誇他吧,還挺不好意思,臉都在發燙,他又忍不住想笑,和白巳說這種話,挺難為情的。
他不看路,結果就是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下一滑,整個人往前一撲,他心裡說了一串兒完了,結果發現自已又沒完。
情況是怎麼個情況呢。
他們路過的這裡,剛好是一家青樓,一個男人剛消費完從青樓裡出來,衣服穿得鬆鬆垮垮,宋桃這一撲,手往前直接勾到了那個男人的褲腰,讓全街人尖叫的事情就那麼發生了——宋桃把那個男人的褲子扒下來了,對方現在是上半身的衣服敞著,下面穿著一條內褲,內褲後邊兒還掛著一個粉色的肚兜。
白巳又從後面抓住了宋桃的腰帶,所以宋桃摔不下去,也站不起來。
知道自已幹了什麼的時候宋桃感覺天都塌了,他真不知道自已還能幹出這麼丟臉的事兒來,尤其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得虧那個男人不計較,否則宋桃當時就能找條地縫把他自已塞進去。
往後一段路,他是相當不自在,不自在到什麼程度?他老覺得背後有人在看他,這種被人注視的目光就會讓他止不住的想他的褲子是不是卡進了屁股縫裡。
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宋桃蹲在地上,抱著自已的膝蓋,無助得像只找不到花果山的猴兒。
目睹了全程的白巳就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抿唇,欲言又止,最後又什麼都沒說。
宋桃唉聲嘆氣:“咱們能不能商量個事兒?”
白巳偏頭:“什麼事?”
宋桃無精打采:“你能不能把剛才那件事忘了?”
白巳心道那應該是忘不了了。
可宋桃眼睛都耷拉著,可憐巴巴的,看起來對剛才那件事非常在意。
宋桃也不是特別在意,就是這件事發生之前他腦子裡還在想白巳會不會誇他,還沒聽到誇獎他又幹出來一件這麼丟人的事兒來,太尷尬了。
會讓他前面的話可信度降低很多。
其實他剛才還怕那個男的介意,要是對方介意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扒人褲子這事兒,對方比他還丟人,而且對方褲子上還掛著小紅的肚兜。
宋桃好像還聽見樓裡的姑娘在笑那個男人,不過那個男人脾氣很好,宋桃閉著眼睛道歉,對方睜著眼睛接受。
要不是宋桃那會兒太丟臉了,沒看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否則他一定會認得那個睜著眼睛接受他道歉的男人就是他曾經在菜市場門口看見的那個算命瞎子。
瞎子不瞎了,還逛上了青樓,生活非常多姿多彩。
宋桃接著嘆氣,嘆完又站起來。
“算了,反正也沒人認識我,剛才我還跑得挺快的。”
耳旁倏地傳來一陣笑聲,低沉,愉悅,刺進宋桃的耳膜。
他意外,偏頭就看見白巳唇邊盪漾著的笑意。
真好看啊。
白巳笑起來,抓人眼球,挪不開,動不了。
他沒聽過有人會用笑容點穴的。
白巳見宋桃一副呆愣的模樣,乾脆哈哈大笑起來。
他內心實在愉悅,不太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可能是他活了上千年,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在街上扒掉了人家的褲子,又或者是他第一次聽見一個人能和他商量,問他能不能把剛才的事情給忘了。
總之,很讓人開心的事情,順著風就來了。
空無一人的巷子內,沒路燈,只有柔和的月光灑在白巳的臉上。
路過的人經過巷子口,嘀嘀咕咕,現在年輕人的壓力太大了,又瘋了一個。
等白巳笑完,宋桃終於想起來了正事兒,其實今天他出來不是來扒人褲子的,也不是出來抓小偷的,他們是出來查人的。
一刻鐘之後,白巳帶著宋桃來到另一條巷子裡,這條巷子很深,周圍都是破落的平房,不會吧,寇森就住這兒?這兒還不如他曾經租的那個兩百塊錢一個月的房子。
隔壁的放個屁他都能聽見。
宋桃剛在心裡吐槽完,白巳帶著他輕輕一躍,兩個人落到一處院子裡,宋桃看著一片漆黑的房間,沒敢吱聲。
他們輕手輕腳來到牆根底下,宋桃把耳朵貼著牆,隱約的說話聲變得清晰起來。
一個男人說:“你男人一出去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一個女人答:“大人難道不想嗎?”
男人低笑兩聲:“明明是你找的我,又把事情推我頭上?”
女人嬌笑道:“大人和奴不是情投意合?”
緊接著,屋裡傳來一陣驚呼聲,不一會兒又有吱呀吱呀的聲音傳入宋桃耳朵裡。
這聲音他很熟悉,他以前住的地方,那張床只要有人坐上去就會發出這種快要散架的聲音。
沒想到啊。
真服了啊。
這簡短的對話簡直讓他大跌眼鏡。
寇森還幹這種事兒?
他又想到對方背上的那隻鬼,他特別想看看那隻鬼還在不在對方肩膀上,要是在的話,宋桃光是想想,就覺得汗毛直立。
不過這是什麼意思?
白巳把他帶過來,就是為了讓他聽牆根兒?
宋桃伸手拽拽白巳的衣服,意思是走吧,於是白巳又帶著人飛出去。
街上的人已經散了許多,大多數店鋪都已經停止營業,只有青樓和客棧的人流量還要多一些。
宋桃想問,又覺得街上人多嘴雜,就忍住了。
清雪樓已經關門了,門口掛著兩個大燈籠,快到的時候宋桃就注意到門口有人,等走近一點,宋桃突然像只兔子似的一竄,直接竄到了白巳身後,雙手還緊緊的抓著白巳的胳膊。
我靠,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寇森背上那隻鬼,會出現在清雪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