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還真是越來越像了。”我回他。
但我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確切來說，我不希望賀宸衷變得和我一樣擰巴。
於是我在洗手檯前，一字一句地跟他說，“還是不要那麼像比較好，我這個人太彆扭了。”
要想維持一段長久的關係，擰巴的人，最多隻能有一個。
“為什麼？”賀宸衷不解道，“這不叫彆扭，我願意為你多著想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我只是偶爾會多愁善感一下，那這樣的包容自然沒問題。”我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但我不一樣，我本來就是敏感的過分的那類人，明明別人聽起來很正常的話，我聽著就是覺得不舒服。可他們說的話又沒問題，真的沒問題，我要是說出來我為什麼不舒服，你都會覺得我矯情。”
我顛三倒四地把話一股腦扔出來，語氣有些重，說完我又有些懊悔，明明昨天才說過不要講這些負能量的話的。
果然就不應該把這些話對別人說，傾訴會上癮，擰巴也會傳染。
賀宸衷沒說話，電話那頭只有他的呼吸聲。
我又理了理情緒，嘗試跟他說：“我只是想說，我不想這麼再敏感了，總能因為一點小事就糾結很久，於我不好，對別人也無辜。”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無條件地包容我。關心則亂，就把我當成普通同學一樣對待，把我當成你的朋友一樣對待，好嗎？”
“我怎麼可能只把你當普通同學當普通朋友！！”賀宸衷又不同意了，聲音大起來，音調也提高了許多。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兇，他語調又放緩下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現在一定要把我往外推？你說我擰巴，我覺得只是多為你考慮一下，不對嗎？”
我深吸一口氣，“你一定要我說是吧，好，那我說了。”
“我不想要無條件的包容以及無條件的寵愛。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是無條件的。”
“你仔細想，無條件的愛難道不需要代價嗎？代價就是我會越來越離不開那個寵愛我的人，我會為我自己築一個甜蜜的牢。我害怕這種感覺。”
賀宸衷聽了若有所思，“我好像有點理解你的意思了，是不是就像是被寵壞的孩子？”
“有點像。”我點點頭，“是否被寵，那是個人的命運，我更害怕被寵上天以後又摔下來的感受。”
“而且，‘寵’這個字就帶有一點上對下的恩賜感啊，你會說你寵你媽媽嗎？”
賀宸衷沒有立刻回答，房間裡陷入了一片靜默。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一些感受到愛的時刻也會讓我覺得很高興，很幸福。但我更希望這一切的根源不是無條件的愛，而是平等互相尊重的親密關係。”
“我同意，你的意思就是把你當成我的好homie。”賀宸衷如是說。
我給逗笑了，“行行行。”我從梳妝檯上拿了根皮筋，準備邊聊邊扎頭髮。
“等會兒，現在幾點了？”賀宸衷突然問了一個很有必要的問題。
我往上看了看時間，“我去，快四點了！”我趕緊火速紮了個頭發從洗手檯走出來，快速地收拾書包，挎上包就要往樓下跑。
“誒等等，那還要不要我過來了？”賀宸衷終於意識到了最開始他問的問題。
“嗯……”我及快速地思考了一下，“來吧，被看見就被看見。反正之前他們都看到過了，估計早就有傳了。”我也頗有點不管不顧了。
“畢竟想見你也是真的。”我又補了一句。
*
我沒有讓賀宸衷在我家樓下等我，畢竟我都準備出門了，而且也快到上課的時間了。
但我也沒有和他約定地點，為什麼呢？
因為我忘了。
我走在路上才想起來這件事。走到轉角處，開啟手機剛想問賀宸衷到哪了，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影子。我猝不及防，一下撞進他懷裡。
我慌忙從懷裡脫身，剛想衝他道歉，又定睛一看，才發現正好是賀宸衷。
“喲，還挺巧的，我正要往你家走。”賀宸衷笑著說，緊接著就伸出手。
不過在下一秒，他又把手放了回去，“算了，這不是在海城，還是收斂點。”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諒解一下啦。”我雙手合十，“多擔待多擔待。”
賀宸衷佯裝生氣，撅嘴哼了一聲。不過還是諒解地收回手，把手揣回到冬季校服口袋裡。
我們並肩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時不時肩膀撞在一起，然後又快速分開。
因為已經有些遲了，校門口的同學已經不多了，我們幾乎是踩著點走進的校門口。感覺天色都不太早了。
我走進校門的時候，突然想到，有一天下午，也是像這樣踩著點進的校門，當時在我前面的，就是滑著滑板的賀宸衷。
不對，當時我們不是踩著點，我們是遲到了。
我戳了戳賀宸衷，“你還記不記得你有一天下午遲到了？你還踩著滑板來著。”
“哪一天？”賀宸衷皺起眉想了想，“太多了，你說的哪一天？”
......
“哎呀，我以前遲到是常態。”賀宸衷舉起雙手，交疊抱在腦後。“和你一起走了以後才開始按時到校的。”
我為他的班主任感到不值，考勤分都快扣完了吧，班主任獎金也快扣完了吧。
“不過我之前遲到的程度比較誇張，絕大多數時候我來校門口的那個時間點，門口值日生都不在了，所以甚至都不怎麼扣分。”賀宸衷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給我解答。
我這下明白了，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我們走到玻璃棧道旁。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我衝賀宸衷擺擺手，就往五班的方向走。
轉頭的時候，感覺14班有同學在看我。
算了，我決定裝作沒看見，往自己班走。
不過我心裡還是默默祈禱回班裡不要有八卦的同學。畢竟面對自己班的同學就有點避無可避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