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螢幕突然亮了一下,成為黑燈瞎火的房間裡唯一的亮光。我翻身拿起手機一看,是季揚帆發來的訊息,“現在還好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好嗎?漆黑的家裡,垃圾桶裡還有剛清掃的碎瓷片,桌子上的油漬還沒有擦去,椅子歪倒在一邊,還能隱隱約約聽見鄭穗芳的哭泣,家裡此時就像一個剛經歷了戰鬥的戰壕。
但我這麼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他或許也會手足無措吧。
又或者說,我不想把家裡這麼直觀的不堪告訴別人。不扯上具體事件,即便說家人不好也更像是吐槽,只是在外圍的敲敲打打。
但訴說一些不堪的事件就像是扒骨抽筋,把事實血淋淋地展示出來,就算自己想說,別人也不見得能接受。
唉,其實在心裡面,也覺得季揚帆不可能完全理解吧。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麼能完全與你共情的人。我把手舉過頭頂去夠天花板。
就這樣過了好久,我才在手機上慢吞吞地回了一句:“目前還好。”
“那就好。”
之後便沒有下文了,我躺在床上,用一隻手的手背遮住自己的臉,眼淚漸漸滲出來,一下子浸滿了手背。最近哭的次數似乎比以前多太多了,我邊哭邊想。
我在哭什麼?哭我在家族裡被忽略的地位?哭我在父母心中永遠比不過弟弟?還是哭我即便有朋友也不願意敞開心扉?我不知道,應該都有吧。
渴望有人傾聽自己,卻又要面子。感覺自己在有意的把他們都往遠處推,尤其是親近的人。這樣一想,眼淚掉的更厲害了。
我在床上無聲地哭泣。哭到最後,眼睛似乎都酸了,眨眼的時候,眼皮都帶著點痛感。我坐起身來,抽兩張面巾紙擦眼淚。明天早上起來眼睛肯定要腫了。我心想。
我這時已經哭的沒有力氣去外面玩了,索性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被子一蓋,想著儘量催自己睡著。睡吧,睡吧,明天一醒來,就會好的。我催眠自己。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只記得我第二天早上起的很早,拉開窗簾的時候,還能看見矇矇亮的天,和淺淺的朝霞。
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走出房間門,看到餐桌上留著一張字條。上面是鄭穗芳端正的筆跡。
“莘憶,阿太去世了,媽媽要回趟老家,兩三天之後才能回來。你爸和煒明不知道多久才回來,如果他們回來的話,記得和他們好好相處。”
我看著這張字條,突然挺想笑的。好,挺好。我們家都挺喜歡搞突然消失的。胡昀喜歡這麼幹,鄭穗芳喜歡這麼幹,我也喜歡這麼幹。
行,那我也不回來了,反正這個家誰愛呆誰呆。我在心裡衝他們比了個鬼臉,收拾好包裡要帶的東西,背上揹包就往外面走。
走之前我還突然想到小學時學的一句諺語,“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但轉念一想,管他呢,先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