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陽光反而變得更刺眼了，我眯著眼，看到賀宸衷穿著白色的籃球服和籃球鞋，臉上還是帶著一貫不羈的笑容。太陽光打在他頭髮上，毛茸茸的。

我一抬頭，發現賀宸衷也在看我，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酒窩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挺開心的。

我突然覺得這天碰到他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些。

許多年後我和賀宸衷聊到這一天，賀宸衷戲稱，這叫“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我卻不願把它比作齒輪。齒輪是死的東西，它只是無意識地受著某種指令轉動罷了，而人和人之間的相遇聯結，發生的各種回憶，遠比齒輪要鮮活啊。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賀宸衷走到球場上，和14班下來的男生擊了個掌，又握了握拳。

本來我想走的，看到賀宸衷上場了，又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算了，還是再看看吧，不看白不看。

我悄悄問旁邊一起來的同學，“他什麼來頭，為什麼他一來陣仗這麼大？”我指了指場上的賀宸衷，他現在正馳騁球場，但我看不懂他是什麼位置（我對籃球一竅不通），只知道他拿到了籃球，然後一個起跳，球落入網中，隨後14班的位置爆發出了一聲喝彩。

“你是說賀宸衷？他是我們這屆剛選出來的段草啊！”說完她撐著臉，眼裡冒星星，“真的很健氣，很帥誒。”

確實是蠻帥的。但這個段草是什麼時候選出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看來還是有點脫節了。

“聽說他上課老是睡覺，但成績卻還是可以排在全段前一百！他媽媽還是一中的老師。”

“聽說他本來可以免試進一中的，但他還是選擇來了三中，說是三中比較自由。”女生話語裡有著藏不住的崇拜，“不過他來三中也好，時不時能養養我的眼睛。三中校服這麼醜他都能把它穿出點時尚感。”

三中校服的醜已經成了三中學生的共識了。或者說，不止三中。就連季揚帆這麼海納百川這麼有包容性的人，都悄悄吐槽過三中的校服肉系配色，尤其是跑操的時候，一群同學堆在一起緩慢移動，像是一大塊豬五花肉在你面前跑。

季揚帆極少說出這麼有畫面感的話，我當時就沒繃住，一口水差點噴教室牆上。

但三中還是要求學生週一到週五都要穿校服，所以無論它再怎麼醜，也還是得穿著它。

但也有好處，就是每天不用糾結穿什麼了，直接校服校褲一套就出門了，很適合我這種會在衣服上選擇困難的人。

說回賀宸衷。此時比賽已經步入了白熱化階段，賀宸衷的上場為14班拉了不少比分，現在兩個班的分數咬的很死。同時，比賽也只剩下一分鐘的時間了。

我雖然一開始不感興趣，但我這時也開始隱隱有些期待起來，目前我們班領先兩分，不知道能不能一直維持住。

就在此時，球傳到了賀宸衷手上，他望了望周圍，大家都以為他要把球傳給隊友，結果他此時果斷一個跳投，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穩穩地落入籃網。

三分球！球落入籃網的那一剎，裁判吹響了哨子。比賽結束。

這一刻，他就是一道灼眼的光。

“可惜了，我們班就差一分。”女生惋惜道。

“14班好多都是校隊的，能和他們分差這麼小已經很厲害了。”我安慰說。

“也是。”女生點點頭，“不過賀宸衷最後的三分球真的很帥！”她又激動的說。

確實挺帥，我點點頭，承認這個事實。我望向對面的14班，有男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了的拉炮，砰的一聲，綵帶落了賀宸衷一身。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球場上人也慢慢變少了。旁邊的女生和我說了句再見就回家了，我也準備往籃球場外面走。

“胡莘憶！”後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轉頭，果然是賀宸衷。

身後還有他的一大幫兄弟。有幾個兄弟臉上帶著揶揄的神色。

他甩開他兄弟，朝我跑過來，我感覺旁邊兄弟的目光更不對了。

他頭上還有殘留的綵帶，象徵著剛結束一場盛會。

“我今天表現怎麼樣？”他彎腰靠近我，我面前的太陽被賀宸衷擋住，陽光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光圈，像是屬於他的光環。

他這麼靠近我，我有些緊張，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啊……是蠻帥的。”我低頭看地面，不太敢看他眼睛。

他目光太亮了，我怕被灼傷。

賀宸衷笑了，不是耍帥的那種笑，是那種眉開眼笑，竟然還有點純真。

他直起身，又問道，“你是五班的？”

“嗯。”我點點頭。

“哦～我知道了。”他笑著拉長聲音，“以後有緣再見。”他衝我擺擺手，就回去了。

“等會兒！”我把他叫回來，他又走回來，看著我，“？”

我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措辭，“額……就是那個……你能不能……能不能”我撓了撓臉，這個到底該怎麼說啊！

“能不能……跟你兄弟……不要傳我和你的八卦啊……”說完這句話我臉上就開始燒了起來，果然這個話怎麼說都會顯得很自戀吧！

但我想到了他們的眼神，心裡還是不免有些不安。

“我就是未雨綢繆一下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說我希望不要有這個事情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緊張地馬上開始高速神言，說完我都驚歎，我語速從來沒有這麼快過。

賀宸衷被我此時的臉紅逗笑了，轉而又正色道，“我不會讓他們亂傳的，我自己也很討厭這種流言，他們要是敢亂傳，我就揍他們。”說完他捏了捏拳頭。

“……別打起來好嗎。”我弱弱地說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麼，我真覺得他有可能會揍。

“開玩笑的，我文明得很。”他收手，轉而又恢復到之前笑臉的狀態，“不過你剛才臉紅說不出話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他說著，又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