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揚帆把我送到我家樓下，回到家，一開門，爸媽已經在飯桌上吃飯，我的飯擺在我的位置上，上面還放了雙筷子。

我媽看見我，連忙招呼我說，“哎呀，莘憶回來了，快吃飯吧。”說著把我拉到飯桌上。我爸一言不發，也沒有抬頭看我，扒著碗裡的飯，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算了，反正他臭著一張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坐下來，慢慢地吃飯。桌上沒有一個說話，頭頂上的白熾燈用了很久了，燈光暗中帶點慘白，氣氛吃的有些沉悶。

“現在才回來，哪兒去了？”我爸突然開口。

“和同學排節目去了，過段時間要比賽。”我不冷不熱地說道。

屋內傳來弟弟啼哭的聲音，我皺皺眉頭 ，我媽趕緊放下筷子去哄，桌上就剩我和我爸兩個人。

我解決掉最後一點飯，站起來收拾碗筷。“排節目之前，先把學習給我搞好！”我爸冷不防又來了一句。是一種想發火卻又不敢發的語氣。

“嗯。”我點點頭，把碗筷收拾下桌。

或許他們也知道有點對不起我吧。高一選科的時候，在我還在躊躇七選三該選哪幾門課的時候，我媽懷孕了。懷了三個月多。

不是他們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發現的。三個月，顯懷了，想不發現都難。我大聲質問他們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準備二胎之前沒有和我說？整個家族群裡就我被矇在鼓裡，是生怕被我發現嗎，你們說說可不可笑？！

其實更深層的，他們不敢告訴我的原因，我知道的。爺爺奶奶一直唸叨著要孫子，包括爸爸媽媽也一直想要兒子。

我不否認他們愛我，每次我回奶奶家，爺爺奶奶都會很親切地叫我乳名；給我做我最愛吃的雞蛋羹和小酥肉；帶我看家裡養的小兔子；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怕熱，爺爺就哼哧哼哧地搬過來電風扇；臨走前偷偷塞給我幾張紅鈔票，說回葉城買好吃的。

但每次，我都能聽見爺爺奶奶悄悄對我媽說，二胎不是開放了嗎，你們倆努把力，生個兒子吧。沒有兒子怎麼行呢。

鄉里親戚也都會用土話說，你女兒真的特別乖，也很懂事，但生個兒子，女與子，這才能湊成一個“好”嘛！

你很乖，你很好，但我們還是想要個兒子，兒子更好。

這種說法在我看來狗屁不通。想要就想要吧，偏偏要裝一下，說不是你不好，但是沒有兒子不行。都二十一世紀了，哪有什麼兒子的剛需。

偏偏還要瞞著我，好像他們自己也預設了，如果做這種事情被我知道，是虧欠了我一樣。

噁心。我晃晃腦袋，想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部拋到腦後，拿出一本小本子，想寫日記。

我並不會每天寫日記，因為感覺越寫到後面越像一種例行公事。寫日記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抒發情緒的方式，還是無人聲版，非常適合我所居住的環境。

寫了兩行，弟弟又在吵，不知道在吵什麼，我媽在好聲好氣地哄他，沒聽到我爸的聲音，或許又跑到陽臺抽菸去了。我煩躁地扔下筆，揉揉眉心，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