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影黯淡。
雲彩摸黑快速從後門溜進去,趁著無人迅速返回自已的房間。
漆黑的客廳內,卻有一雙眼睛幽幽注視著她的背影,靜默不語。
……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汪瑜沉著氣息地返回自已住處,快步上樓,邊走邊脫掉身上的外套掛在手腕,忽而動作頓。
暖色的光幾乎與實木地板融為一體,地面上一條血痕蜿蜒進右側走廊盡頭的屋子。
空中散發著血腥的氣味,汪瑜溫和的眸色瞬間冷凝起來,目光凌厲地射向那沒有關嚴,露著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的門上。
是誰敢闖進他的住處?
汪瑜眼裡浮現殺意,放輕腳步聲地慢慢靠近,手探至後腰處,在距離房門一寸之餘時,猛地一腳踹開門,動作迅速地拔槍瞄準。
“咔嗒”一聲,保險栓被撥開。
“是我。”
這聲音讓汪瑜愣了下,疲憊不堪如同不堪負重的枯木,他反應了一下,才從那過於乾澀沙啞的聲音中辨別出來人。
“藺契?”
角落處有一團黑影,汪瑜猛地收槍,迅速跑向地上的那團黑影。
屋內漆黑一團,他看不清藺契的狀態,只是手忽而觸碰上溼熱的液體,整個人瞬間愣住。
抬起手湊近眼前,眯眼仔細去看。
是血。
汪瑜心下暗驚,沉穩的氣息變得紊亂,當即想要站起身開燈,剛有動作卻被人死死拽住了手。
“不要開燈。”
汪瑜起身的動作停頓住,皺眉看向他,卻沒有反抗他的想法。
“扶我起來。”藺契又道。
汪瑜不理解藺契究竟要做什麼,只默默按照他的要求做,“宋壽生在哪?”
他出聲詢問,聲音裡壓抑著些許不滿。
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按理說有宋壽生在,他絕對不會讓藺契傷成這副鬼模樣一個人跑回來。
除非,宋壽生自已也出現了意外。
這個猜測讓汪瑜原本還不錯的心情迅速低沉下去,不管出於合作關係還是相識幾十年的朋友情誼,面對這種情景,他都高興不起來。
藺契手抓緊汪瑜的手臂,藉助他的力道站起來,鬆開手想要往前走,卻是腳步忽而踉蹌,險些摔倒。
汪瑜反應快速地接住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以藺契的身手,能讓他傷到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少之又少。
藺契輕輕吸氣喘息,靠著人緩了幾秒,用力推開人的攙扶,依靠自已的力量站直身體,聲音聽不出喜怒地開口,“死了。”
汪瑜眼神震驚,瞳孔猛縮,“死了?”
怎麼可能!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在心裡不斷評估目前的情況,並推測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以此來調整自已的應對方法。
這應對辦法包括他以及汪家未來的行動方案,也包括面對重傷的,甚至可能已經失敗而無法給他們持續帶來利益的藺契,他以及所有和藺契合作的人要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已經喪失價值”的這個人?
失去價值的藺契會立刻淪為棄子,即使他也不想這麼冷酷無情,但這就是這個利益交織,價值之上的世界生存的法則。
不論多麼厲害有價值的人物,一旦失去作用,立即會被審時度勢的各類人拋棄。
汪瑜對於放棄一個世間少有的合作者也感到很遺憾,可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會講情面。
藺契心裡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目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此刻的狀態。
他慢慢往前走,挪動腳步的速度非常慢,看得汪瑜直皺眉。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汪瑜沉默地盯著他的背影,溫和的眼眸深處閃爍著精明的光,他抱著雙臂,修長的指節輕輕敲打在手臂上,似乎在猶豫。
許久,他嘆了口氣,推了推眼鏡極度冷靜地開口,“可以,但是你……”
要讓我看到你剩餘價值。
畢竟一個生命垂危的病患,所能帶來的剩餘價值或許還不如他們的投入與損害多。
這未盡之意,藺契明白,他低聲咳嗽了兩下,嚥下血腥味同樣極度冷靜地開口,“一切不變。”
這句話包含的意味很多,最明顯的一點是,藺契對於自已狀態恢復的篤定,其次就是,他保證自已的狀態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佈局。
至於如何證明?
幾天後,就是一個現成的證明機會,藺契能不能出現順利完成計劃,會是他們評估之後合作是否繼續的重要標準。
“醫藥箱會在兩分鐘內送來,你……”
“出去。”藺契似乎耐心耗盡了,突然冷聲打斷他。
汪瑜話音戛然而止,敏銳地感覺到藺契此刻的情緒狀態非常不對勁,但他無法去深究什麼。
藺契背對著他,他只能看清一個大概輪廓黑影,完全無法從藺契的表情動作裡猜測其想法。
沉默了幾秒,他邁步腳步聲輕巧地轉身離開。
那被踢開的屋門大開著,屋外暖色的光斜斜照射進來,光亮卻停留在遠遠的一角。
藺契整個人防備心非常重,他將身體藏在最裡面角落的黑暗處,躲在那裡像緊繃的弓弦,不出聲也不動作,看似將致命弱點裸露出來,但絕對不會讓人輕易靠近。
汪瑜側目看向藏身於黑暗中的人,眉心緊皺。
他還是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宋壽生丟掉命,讓藺契一個人渾身是血地深夜翻進他的私宅。
直到屋門被重新扣上,藺契彷彿極大地鬆了口氣,渾身瞬間洩力,身體貼著冰冷的牆壁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令門外的汪瑜頓住,神色凝重。
“你在那裡幹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汪瑜的思緒,他迅速收斂神色回頭望去。
汪燦三步並作兩步,飛速跨上樓梯站到了他面前。
“你為什麼在這裡?”汪瑜靜靜盯著他反問。
汪燦拉了拉帽子,神色疲憊地打哈欠,“來得太趕,暫時沒地方去。”
他說著就要自已找房間鑽進去休息,地上的血卻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汪瑜眉心一跳,暗道麻煩,這個反骨仔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果然下一秒汪燦鋒利的目光就掃射到了他身上,上下打量著他,“你……”
他想說,你受傷了?
但不對勁,這血一直蔓延到了頂頭那間屋子裡,而汪瑜很明顯沒有受傷,他身上沾的血是別人的。
會是誰呢?
汪燦臉上笑容變得森冷起來,毫無預兆地迅速衝向走廊頂頭的房間,試圖暴力破門而入。
汪瑜對他早有防備,身形閃動,踢腿頂膝將其逼退,“不要在我這裡發瘋。”
汪燦翻身後撤,退了幾步後才站穩,臉上表情不變,眼神越發有深意,緊緊盯著汪瑜的臉冷笑,“你急了?”
說話間,漆黑無邊的眸色陰冷逼人,腳下猛動,“我偏要看看是誰!”